《骗局》阮南粥

38、坠落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左柚手背上挂上了点滴，一直折腾到晚上十点。

　　因为发烧，她脑袋懵懵的，倒是没有再做梦。

　　迷糊间，她感到干燥的唇贴上玻璃杯沿，有人在哄她把药吃掉。

　　她很听话的张口，把苦涩的药吞了下去。

　　药片的苦味在口腔里挥散不去，勾起她灰暗的记忆。

　　沈月淮是知道了她在网上发布的言论才那样生气的，江述强制她道歉，以她的性子，不知道还会做什么。

　　她心里忽然变得很害怕，闭着眼睛，眼角却滴下泪来。

　　唇瓣忽地被什么东西堵住，有柔软撬开她牙关，卷进来一点甜味。

　　她齿间弥漫着浓烈的糖果味，心里柔软得不像话。

　　江述越对她这样，她就越离不开他。

　　江述动作有点大，却在意着她手背上的点滴。

　　一颗糖喂进去，他吻吻她鬓角，低头像在呓语：“小时候我身子弱，我妈就会给我准备糖。”

　　身旁的女孩闭着眼睛，不知道听没听到。

　　“所以每当感冒，我就会拿出糖来，这习惯一直持续到初中。”

　　因为差点吃出蛀牙，他从那时就不得不开始控制摄糖量了。

　　左柚听着身旁人的对话，如同安稳人心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窗外天光大亮。

　　被阳光照得有点晕，她抬起手臂搭在额头时，感到指尖有点凉。

　　她伸开掌心，发现自己手指上不知何时被戴上一个戒指。

　　戒指是三角切面，上面镶嵌着排钻，在阳光折射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她注视着手指上的戒指，有瞬间的怔愣。

　　卧室的门被打开，江述端着杯水进来。

　　“醒了?”他走过来，探了探她额头，把杯子塞进她手里。

　　左柚接过水的功夫，注意到他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她眨了两下眼，问道：“这是......”

　　江述指骨分明的大手捏着她掌心：“对戒。”

　　左柚心尖微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手掌被拉过去，江述和她十指相扣拍了张照片：“年前就想好了，但是定制款，所以花费了点时间。”

　　他牵起她手指，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知道你的焦虑。”

　　“所以我们公开。”

　　那样就没人能欺负她了。

　　突如其来的喜悦冲击着左柚的内心，她像卧在沙滩上的寄居蟹，终于迎来涨潮的时刻，被温凉的潮水裹挟着远离热浪沙滩。

　　见她一直不说话，江述揉揉她脑袋：“高兴坏了?”

　　左柚扣着他掌心，把脸蛋贴上他手掌，很乖地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两人同一时间发布了一条动态。

　　“那就在一起，晨昏与四季。”

　　发出去不过几分钟，两人的班群和私信留言立刻炸出一堆前来祝福的人。

　　大家一边留言“祝99”，在私下的小群里不一会儿就把这位女主人公的身份扒了个底朝天。

　　人文院连续四年综合成绩第一，大学霸级别，家住南方某县，为人低调不爱说话，但那张脸蛋和大一元旦晚会上的表演照，还是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最让人好奇的，还是这俩天差地别的人怎么遇到一块的，很快就有大胆的人来私信问两人，不过对面一直没有人回复。

　　左柚此刻被江述压在沙发上接吻，喘息的间隙，听到身上的男人沉沉开口：“住到我那里，好吗?”

　　她眨着迷蒙的双眼，想这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便点点头。

　　不过两人要得都比较急，等上到二楼，已经是一小时之后。

　　等结束躺在浴缸里时，隔着氤氲的雾气，她慵懒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冲身后懒散仰躺着的男人问：“之前我说的被骗的事...有没有消息?”

　　江述指骨支着下颌，满眼都是餍足的神情，顿了顿道：“还没有。”

　　“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消息?”左柚睁大水润的杏眸，“你不是也搞大数据追踪么，对你而言应该很简单呀。”

　　江述微勾起唇角，肌理分明的胳膊抬起，抚上身前人敏感的蝴蝶骨，不动声色岔开话题：“要不那些欠款我替你还了，反正也不是很多。”

　　左柚听着这话，觉得有点怪怪的，但还是摇头：“不用。”

　　他们还没到要互为对方承担经济压力的程度。

　　身后的男人眼眸有些暗，起身擦拭完后，又把左柚抱了出来。

　　等床上的人睡着，他下床，去卧室的阳台上抽烟。

　　看着中指上的对戒，江述唇边勾起一抹笑。和面对左柚的神情不同，此时的他，眼里是说不尽的冷冽和掌控。

　　就像是海里的蛟龙，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那个缩在壳里的寄居蟹。

　　*

　　培训基地。

　　年后一周的授课已经在教学科目上进行了分流，左柚和萧怡选的新概念，宋之恒则去了商务英语部。

　　因为培训期间的优秀表现，转正后，左柚就接到了博雅两个校区的小班课。

　　正式入职后，每日的跑校区成了左柚的常态，经常是一大早赶到这个校区上两节课，下课后搭乘地铁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路上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每当忙到快要忘记吃饭，家里的那位就会发消息过来，问她今天吃了什么，以此来监督她按时吃饭。

　　多年后回想起这段时光，左柚觉得这是她最惬意的时候，刚毕业，心思单纯，还没被打磨，每天都是拼不完的干劲。

　　那段时间她早起晚睡，有时甚至江述都回家了，她还没回来，男人精力充足，晚上一有时间就搞她。

　　一直忙到六月份天气转暖，左柚回学校参加完毕业答辩，才觉得生活稍微轻松了一点。

　　走在学校的路上，她可以感受到周围人有意无意的目光，自从她和江述在一起，经常会收到这种充满审视意味的打量，不过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

　　“柚柚”林榆在身后拍上她的肩，“哼，见色忘友，咱俩都多长时间没见了！”

　　林榆看到两人公开的朋友圈，直呼她和江述谈恋爱的几率简直是火星撞地球。得知两人怎么相遇的，她拍掌只说出三个字：缘分呐！

　　左柚和她并肩走着：“怎么样，新校区好不好?”

　　林榆考试成功，上岸了隔壁的京川师范大学。

　　“唔，人文气息很浓，就是食堂有点少。”林榆苦哈哈的说，“不过再也没有让我忧郁的土豆盖浇了。”

　　左柚听完没忍住笑起来：“看来那饭的确是给你带来阴影了。”

　　“对了柚柚，”林榆点了点手机，“咱们学校每年的毕业舞会，你会和江述一起来吧?”

　　“嗯。”左柚眼里带上点期待，“我已经提前和他说好了。”

　　*

　　坐公交车赶回家时，左柚点开不久前收藏的科技论坛贴。

　　她是前段时间才了解，江述已经接手了家里的不少业务，他父母感情和睦，想早点退休过二人世界。

　　看着论坛热帖的报道，他今天刚参加了宸信科技公司的新品发布会。

　　照片上的男人坐在会场的第一排，熨贴的宝蓝色西装衬得他身材颀长，头发被很好地用发胶做了造型，灯光只一半打在他脸上，显得容貌俊美无俦。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腕上价值六位数的腕表和指骨上的戒指。

　　记得他第一次参加创业公益项目在媒体前出镜，顶着那张完全不输娱乐圈的脸站在聚光灯下时，当晚热搜直接出来了个“爆”，一夜之间成了无数网友肖想的对象。

　　不过很快他就用私人账号发布自己早已有了主，并且设置了禁止评论，禁止让别人在网上喊他“老公”，但还是有大批网友成立了超话粉丝群，天天跟进这位冷冰冰科技大佬的最新动态。

　　左柚看完这些消息，看到网友对江述的评论，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才没那么不近人情呢。

　　热风吹进窗户缝隙，六月的京川已经有了炎热的雏形。

　　左柚在便利店买好食物回家，看见江述刚好站在玄关处，解着腕上的袖扣。

　　刚才在公交车上看到他的照片，此刻见到真人，让她生出一种有点虚幻的感觉来。

　　“站那干什么?”江述狭长的眸微眯，迸射出有点危险的光芒，“过来。”

　　左柚真的听话地走了过去，手腕被他刚解下来的领带缠紧。

　　人被抱上玄关一旁的矮柜，她不自然地挣扎了一下：“明天我还有课的。”

　　“知道了。”售价昂贵的手工西装和袋子里的蔬菜都掉在地上。

　　左柚看着面前解开衬衫纽扣的人，觉得视觉冲击力有点大，明明刚刚还在聚光灯下的男人，现在却和她做着这种事。

　　尤其是他衣裤都还妥帖，而她此刻乱糟糟的。

　　不过很快，她就没精力想这么多了。

　　*

　　几天后，左柚来到京森便利店。

　　不过她这次不是来兼职的，而是来辞职的。

　　自从在博雅工作，她就没有时间两头跑了，并且工资收入也要比之前兼职时高得多。

　　交谈完从便利店出来，她手里又被店长阿姨强塞了盒巧克力。

　　这次的巧克力牌子比除夕那晚的要便宜一些，但是包装依旧精致。

　　刚走出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呵，你就这么愿意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左柚回头，看到路边站着一个穿着雪纺裙妆容精致的女生。

　　虽然有小半年没见，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她，除夕夜和江述在一起的女孩，朱轻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