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阮南粥

36、坠落

　　大年三十的夜晚，烟火璀璨，霓虹灯光像五光十色的烟火，在街道上处处炸开。

　　左柚一瘸一拐地走到医院大门，门口并没有任何熟人的身影。

　　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支开裴震，独自回去而已。

　　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左柚坐上车后，才打开一直黑屏的手机。

　　入目是几十个未接来电，来电时间显示一小时前。最后那个未读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原来他刚刚过去找过自己了。

　　左柚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很想见到他，但想起自己撒的谎和前不久那个明媚活泼的女孩，眼眶又止不住地泛酸。

　　出租车停在便利店门前，她赶紧下车，却不见街道上有一个人影。

　　她站的位置，正是几小时前江述在门口抽烟的地方。

　　并没人等着她，左柚手里的动作忽地慢下来，划开手机。

　　裴震三分钟前给她发来消息，让她回去后和他说一声，免得让他担心。

　　左柚刚要打字，背后忽然传来暗沉沉几个音节：“裴震?”

　　她吓了一跳，转身差点跌倒，被身后的男人搂住腰肢。

　　他复又问了句：“男的?”

　　左柚没有否认：“嗯。”

　　江述眉梢紧皱，声音夹杂一丝冷冽：“你刚才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才一直不接我电话的?”

　　左柚有点委屈，她都没质问他和那女孩的关系，他居然先来怀疑她。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抬头间，男人注意到她紫青的额角，是刚刚他离开时还没有的伤口：“你额头怎么了?”

　　左柚躲开他的指腹，转身去开玻璃门上的锁，没什么心思地解释：“摔了一跤而已。”

　　“倒是你，除夕夜不和刚才那几位一起守岁，来我这里干什么?”

　　江述觉出她话里的埋怨，有些气闷：“我为什么来找你，你不清楚吗？”

　　他的这几句话并没有起到安抚人心的效果，她想听的不过是他的解释。

　　推开玻璃门把钥匙踹进兜里，左柚头也没回：“你回去吧。”

　　江述一把拽住她：“我回去，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左柚使劲挣扎着，维护着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我要看店，今晚我值晚班。”

　　正僵持着，门口有人走进来，看着屋里脸色不太好的两人愣了一下。

　　“小左。”店长阿姨看到她狼狈的脸，惊讶出声，“你怎么摔着了?”

　　左柚顿时像哑火的鞭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让她有点想落荒而逃。

　　江述何尝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不动声色把人藏在身后：“阿姨，我女朋友闹脾气了，不肯跟我回家。”

　　店长阿姨的家就在便利店后面那排楼上，来回很方便，当即就让左柚回去过年：“哎呀，年三十吵什么吵，和气生财，快和你男朋友回家吧。”说完还往她怀里塞了一盒巧克力。

　　好巧不巧，刚好是朱轻漓买的那一款。

　　左柚坐上车，把巧克力放在后座，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走。

　　汽车驶离路边，她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街景问道：“我们去哪?”

　　“先带你回别墅。”

　　左柚还没问他在哪过的年，旁边的人已经主动开了口：“别墅是我自己的，我父母基本不去那边，每年过年都是回城西的老宅。”

　　快临近十二点的京川热闹无比，到处都是烟火声。

　　左柚在这一声声的烟火声中降下车窗，下巴垫在胳膊上，漫无目的地看着江对岸的景色。

　　江述有很美满的家，那个家里的人会和他一起守岁，一起过节。

　　而她就像个无家可归的人，远方的人根本不会期待她的归来。

　　那她对于他们的意义是什么呢......

　　一股股寒凉的冷空气吹进车里，江述缓缓摁上车窗。

　　他察觉到她的低气压，却没想好该怎么安慰她。

　　左柚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盯着一处，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汽车驶进别墅她才有点反应，弯着身子就要去解安全带。

　　鼻息间涌入清冽的薄荷香气，她被人握着掌心摁下安全带锁扣，接着被放倒在座位上。

　　她已经察觉出他想做什么，感到有点荒唐：“你这是准备使用美男计?”

　　江述眼神坦荡：“嗯，因为我女朋友一直在生气。”

　　“我除了卖力点，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了。”

　　座位的空间终究还是小，左柚被磕到好几次。她这回带了点独占欲，想咬他喉结。

　　“乖。”江述捏她后颈安抚，“我一会儿还要去老宅，让我妈他们看见该怎么想?”

　　左柚松了口，随即被男人咬住唇。

　　迷茫着看了眼中控台上的时间，她语调带颤：“述哥...快零点了。”

　　“嗯。”江述脊背贴上层薄汗，座位发出声响，“冷不冷?”

　　左柚摇头，看着窗外绽开的烟花。

　　“述哥。”她红唇慢慢贴上他耳廓，心里倒数着零点，在最后一秒对他说：“新年快乐。”

　　*

　　左柚是被抱下车的。

　　她身上沾满了他的气味，小脸酡红。

　　岁岁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玩球，见主人抱着另一个主人回来了，很开心地摇了摇尾巴。

　　左柚靠在男人温热的胸前，听着他沉缓的心跳：“你现在就要回去吗？”

　　江述抱着她进浴室：“嗯，刚才家里给我打了电话。”

　　她纤细的胳膊搂紧他脖颈，有点不舍：“那我等你回来。”

　　“可能会有点晚。”江述把她放进浴缸里，注意不让她的伤口碰水，亲亲她脸蛋，“乖，洗完就去睡。”

　　左柚直到他走出浴室，弯着的嘴角才垮下来。

　　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脚踝扭了。

　　左柚把腿伸出来，看到肿成馒头大小的脚踝，就那样趴着看了挺久。

　　久到水有些凉，她才单脚跳出浴缸，擦了擦身上之后，套上睡袍去找药膏。

　　岁岁依旧在地毯上玩球球，电视机上的东西它看不懂，到是倒计时的时候把它吓了一跳。

　　左柚用抱枕垫着脚踝，盯着电视上的节目，目光却不住飘忽。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今天来便利店的那个女孩，肯定对江述有那么说不出的一层意思。

　　想到两人恋爱这么久都还没公开，她心里隐隐有点落寞。

　　不想再待在客厅等人，左柚揉揉困得不行的小家伙：“快去睡觉吧。”

　　等岁岁进了狗狗房，她也跳着脚回到客房，拉上被子准备睡觉。

　　*

　　夜深人静，更显那薄荷香气有迷乱人心的功效。

　　左柚被江述吵醒，伸腿想踢开他时，不小心扯到了脚踝的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江述被她扯着头发，微微躬着身，眼眸很轻易地瞥到了她受伤红肿的脚踝。

　　该死。

　　“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刚才在车上肯定碰到了。

　　他直起身，流畅分明的腹肌肌肉随动作拉扯，蹲身拉开一旁的抽屉。

　　活血化瘀的药喷上脚踝，左柚疼得轻咬枕巾。

　　处理好脚踝，江述钻到被窝里抱紧她。

　　“还难受呢？”他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以为只是疼的，“过几天就好了，这几天好好吃饭。”

　　左柚揪紧身前的被子，状似无意地问他：“岁岁没跟着去老宅?”

　　她在小夜灯下长如蝶翼的睫毛，让江述生出怀里人会像蝴蝶一样飞走的错觉：“没，我妈身子骨弱，怕岁岁吓到她。”

　　窗外依旧有零星的烟火声，左柚看着香槟色的窗帘，终是缓缓开口：“今天和你一起来便利店的人是谁?”

　　她很介怀这件事，没办法憋着不问。

　　身后人的呼吸轻扫在耳垂，江述嗓音淡淡：“你问的朱轻漓?”

　　她心头酸楚，没有回应。

　　“柚柚，她是bunny的亲妹妹。”江述总算是察觉到点什么，“我和bunny是发小，我不能无视她，你明白么。”

　　左柚点点头，但她心里想，我不明白。

　　我的世界比你简单的多，也无聊的多。

　　也就不会随意地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当成自己的妹妹。

　　“那如果我在外面找个男人，喊他哥呢？”左柚转过脑袋，“你觉得这样行吗?”

　　江述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床头暗黄的光线下女孩巴掌大的小脸：“可是左柚，我现在是和你在一起。”

　　“这样还不够么？”

　　左柚眼睫垂下，说不出话来。

　　江述不想再和她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起身替她掖好被角：“快睡吧，我明早要出去一会儿，你不想早起，可以等我一起吃饭。”

　　“咔擦”一声，是门锁关闭的声音。

　　左柚抱着被子，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发呆。

　　半晌，她脑袋蒙进被子里，没人知道她是睡了还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