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阮南粥

22、织梦

　　吃完早餐后，江述接了个电话，那头说院里负责的项目算法程序出了点问题，需要他过来一趟。

　　左柚知道他忙，不好意思继续耽误他的时间，便开口催促他：“你快回去吧，我这边不要紧的。”

　　江述“嗯”了声，走到门前又折返回来：“晚上需不需要给你带饭?”

　　左柚心里一暖，但不想再让他破费，便摇摇头：“不用了，我晚上自己吃就好。”

　　“那有事给我打电话。”

　　左柚送他到玄关处的门口，男生将手抄在兜里，懒懒朝她扬了扬：“回去吧。”

　　大门关闭的一瞬间，她本来稍微有些雀跃的心再次沉寂下来。

　　走回出租房拿起手机，她先问了一下班里的生活委员宿舍还有没有空缺的床位，对方却告知她这学期已临近期末，不能再补办住宿手续。

　　唯一燃起的那点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她不死心，又找了京川租房的app，但无一例外，不是租金太贵，就是多家租客混租，找了一上午，只有一家房源看上去比较靠谱。

　　她联系了中介，问今天下午能不能去看房，对面回答的很爽快，说什么时间来都可以。确定下细节，左柚将手机放在一边，趴在桌子上眼神漫无目的地放空。

　　吃剩的早餐被她收拾好放在桌角，量不算少，可以算作她的午餐。

　　窗外刮起阵风，她开着窗户坐在窗边，半条胳膊冻得都快没了知觉。因为气温降低，昼夜温差大，阳台上的多肉都显得蔫蔫巴巴地。

　　左柚起身，将窗户严丝合缝地关上，但依旧可以听到屋外呼啸不止的风声。

　　临近中午，她去卫生间洗衣服，刚好碰上接孩子回来的刘素雅。

　　刘素雅看见左柚蹲在卫生间里不停搓洗，犹豫半天，还是喊住了她：“那个，小左。”

　　左柚闻言回头，她掌心还带着点起泡的洗衣液，站起身用搭在手肘处的干毛巾擦了擦：“刘姐。”

　　看着对面人憔悴瓷白的小脸，刘素雅也有点于心不忍：“昨天晚上，没事吧?”

　　“嗯。”左柚很勉强地点点头，“幸好我朋友赶过来了。”

　　刘素雅像是有些为难的表情，斟酌着开口：“小左，今年过年我们一家人不回老家了，就在这就地过年。你今年还回去吗？”

　　“要回去的。”再怎么不济，她总不会一个人留在京川守岁。

　　“还有一件事。”刘素雅绕了一大圈，话才回到正题，她面露难色，最终还是良心占了上风，偷偷指了指侧后方徐艳的门，压低声音说道，“今天早上啊，徐艳喊你那个朋友来着，你知道她那个德行，但是人家没理她，她最后就骂骂咧咧的回屋了。”

　　左柚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她虽然知道徐艳平日的行事风格，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如此地过分。这让她更加坚定了搬离这里的想法，对刘素雅说了句谢谢后，快速将衣服洗完，回到了出租屋里。

　　她的心里像堵着块沉甸甸的石头，无论如何都取不出来。

　　勉强吃了几口饭，左柚挨到了下午去看房的时间。她将棉衣穿好，怕冷风激起她的鼻炎，就戴了副黑色口罩。

　　中介约她在附近的路口见面，双方都很准时，中介阿姨热情地让她坐上车，两人一边谈话一边赶到了租房的小区。

　　这边的情况和她之前住的小区差不多，都是不交暖气费和物业费，门口的门卫室空荡荡的。左柚望了两眼，突然打消了再逛逛的心思。

　　无论再逛几次，结果都不会变，她只租的起这种房子。

　　指尖陷进肉里，她冲中介阿姨抱歉地鞠了鞠躬，连说好几句“对不起”后，头也不回冲出了小区。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天已经覆盖上一层朦胧的暗影。左柚捏着手里的手机，终是崩溃出声。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措的时候了，她很想挣扎，但生活像一口泥潭，让她越陷越深。

　　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左柚勉强地控制住了情绪。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房源，她便只能回到原来的房子里住。

　　在超市里随意挑选了包速食泡面当晚饭，她回到了出租房，刚把泡面用热水泡开，外面的大门忽然被敲响。

　　她的神经瞬间紧绷成一条弦，直到看见手机里发来的消息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开门，江述提着两个袋子站在门外。

　　左柚既想见他，但想到刘素雅给她说的事，又觉得心里堵得慌，低声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江述提着晚饭，绕过她直接开门进屋，看到女孩桌上的泡面微皱眉：“你晚上就吃这种东西？”

　　左柚下意识辩解道：“去看租房了，所以没来得及买晚饭。”

　　“找到合适的了？”

　　左柚咬了下唇，指尖缠紧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在他面前是体面的，而不是一直受人欺负，或者被吓得泪流满面，想到这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不想在讨论这个问题，她佯装很有兴趣地走到桌前，打开他带来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述站在桌旁，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桌沿上，垂眸看着女孩精致的侧颜。

　　她的刘海单薄，遮不住白皙饱满的额头，鸦羽般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拓下一小片阴影，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站在她旁边，声音自上而下地传递过来：“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左柚指尖倏地捏紧纸袋，抿唇没有说话。

　　江述看着她紧绷绷的表情，将胳膊肘搭在桌沿上，稍微仰头看着她，不放过她表情里的一丝细节：“就这么不愿意告诉我实话么。”

　　左柚可以感觉到身旁人温热的呼吸扫在脖颈，她心跳加速，在这场暗暗较劲中败下阵来，实话实说：“没有找到合适的。”

　　“还是继续住在这里？”

　　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回轮到江述不说话了。他下颌线绷紧，见女孩迟迟都不说话，猝不及防地弯下身，用肩膀顶住她的腰，结实有力的臂膀抱住她的膝弯，轻松将人扛在肩上。

　　左柚只觉得身体忽地失重，双脚腾空，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江述扛起来了，下意识地挣扎道：“江述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她的双颊绯红，不知道是因为激烈的挣扎还是羞赧。

　　江述觉得身上的女孩重量比羽毛还轻，他稍微往上颠了一下，扛着她走下楼，将人塞进了楼下等待多时的卡宴里。

　　左柚被扔进后座，脑子嗡嗡响，看到面前不断往前逼近的男生，她连忙后退：“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述坐进后座，没理会一旁不断挣扎的女孩，只对前面的司机道：“先去一趟商场。”

　　耳边响起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左柚眼看着自己被带离了小区。

　　他究竟想做什么......

　　小区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开车去市中心的商场需要近一个小时。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由熟悉变得陌生，扭头望着坐在暗处未发一言的人。

　　他今天穿了件浅色涂鸦印花卫衣，下面是深灰色运动休闲裤，掩去昨日的几份张狂桀骜，更显自在随性。

　　左柚揪紧身下的真皮座椅，呼吸有点急：“怎么忽然带我去商场?”

　　“别紧张，只是去买些东西。”江述声音不疾不徐，头微微枕在身后的座椅上，似乎是有些疲惫。

　　一时间，车厢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

　　汽车行驶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市中心的商场。

　　左柚下了车，跟着江述来到了生活用品区。

　　她虽然是跟着过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江述一人在挑，逛到餐桌用具时，他问女孩喜欢哪一款。

　　左柚指了指手边最便宜的印有草莓和西柚的碗碟：“这个吧。”

　　江述拎起里面色泽看上去最饱满圆润的，放进前面的购物车里。

　　等从商场出来，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左柚感觉自己逛得很累，坐上车时，再没力气想东想西。

　　汽车驶离商场，她坐在开着空调的汽车里，随颠簸声逐渐睡了过去。

　　等醒来，车子已经停下了。

　　她揉揉困倦的眼，抬眸，映入眼帘的却是江述锋利的下颌线。她这才惊觉，自己睡着后居然歪在了他的身上。

　　“对不起。”她连忙直起身说抱歉，却被握住了手腕。

　　江述的指尖像是有电流，烧得她接触的皮肤处一阵火烧火燎。

　　她的心也如同燎原，被江述这簇业火点燃，只觉寸草不生。

　　江述握住她手腕，强压下翻滚的情绪：“下车吧。”

　　站上地面，左柚才发觉自己不是被送回小区，而是被带到了盛世京华。她瞬间明白过来，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江述，你不能......”

　　江述勾着指尖的车钥匙，关上车门慢悠悠走到她身边，语气半认真半随意：“没地方去的话——”

　　“可以先来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