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阮南粥

16、织梦

　　包厢内彩色的灯光还在明明灭灭，围坐在游戏桌前的氛围却有些诡异。

　　有些人等着看好戏，还有些人气愤，不知道这其中关系的还在不嫌事大的起哄。

　　瞿慧慧看见左柚抽到那张7，气得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求助地望向温妍，对方捏着那张惩罚牌，指尖发白。

　　左柚垂着眼睫，心里有些忐忑。

　　这个游戏她肯定不能玩的，想必班长也有些为难。

　　她刚想开口说“能不能换个惩罚”，唇上突然被贴上来一张扑克，一股外力扣住她后脑勺。左柚这才惊觉，宋之恒不知道何时起身走到她面前来了。

　　怕他来真的，她刚握住他手腕想扯下来，耳边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许淮州的惊呼声随之响起：“述哥！”

　　包厢的目光齐齐移向沙发上微垂着头的男生身上。

　　他手里还拎着俩玻璃碎片，有血顺着指骨滴落到地上。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他居然徒手将一个玻璃酒杯捏碎了！

　　左柚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反应过来时，身边人已经拎着外套起身离开。

　　许淮州和bunny紧跟着出去，她脑子乱哄哄的，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

　　跑出KTV,她并没在路边看到几人的影子，身后响起宋之恒的声音：“别找了。”

　　他似乎是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面上不见一丝惊讶。

　　左柚还想问些什么，宋之恒看似淡漠的眼神带了点温度，安抚她：“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她怎么可能休息得着。

　　他可是当着她的面捏碎了一个杯子。

　　那玻璃这么厚，扎进手里一定很疼。

　　宋之恒说完这句话就走向路对面，左柚想跟上去，被他回头的一个眼神震慑住。

　　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了又找，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江述他们的联系方式。

　　一种无力又窒息的情绪攥住她，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子?

　　心不在焉地往回走，指尖的那份烤冷面早就凉得不能再吃了。但她没舍得扔，仍是提着一路走回了小区。

　　她租住的这里曾经也算得上是京川的繁华地带，只不过后来几十年城市整体向南发展，北部的人气大不如从前。老房子年久失修，基础设施又差，吸引来不少租客。

　　路边的灯不知何原因被打碎了两盏，更让道路显得漆黑无比。

　　左柚快走到小区门口时，才发现路边的长椅上正坐着一个人。

　　他胳膊肘撑在膝弯上，微微弓着身，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插在额发里。身上工装夹克的拉链拉开，露出里面沾了点血的白t。

　　走进了她才看清他裹着纱布的手指，上面正松松地拎着一个塑料袋。

　　左柚走过去，对方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抬起头来看她。

　　于是她慢慢蹲下身子，将他手里的塑料袋拿走，把他手掌轻轻翻了过来。

　　纱布上还渗着血，掌心的红痕触目惊心。

　　左柚心脏有些堵，抬起眼睛看他：“还疼么?”

　　江述插.进头发的指尖一顿，过了会才摇了摇头。

　　“我本来就没打算和班长玩那种游戏。”左柚目光从他脸颊移到指尖，语调有些艰涩，“你不用这样伤了自己。”

　　头顶是一片无声的沉默。

　　江述看着落在自己掌心纱布上的细白指尖，斟酌着开了口：“我并不知道今天组局的是温妍，是许淮州他们把我喊过去的。”

　　左柚盯着他的掌心，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在给她“解释”。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颤了颤，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种莫名的情绪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自动地把他俩和周围的其他事物分隔开。

　　夜晚的风吹在皮肤上微凉，耳边时不时响起汽车驶过的声音。

　　“把你手机给我。”

　　面前人忽然开口，左柚愣了下，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他。

　　她看着他在自己手机屏幕上打下一串字母，几秒后，微信聊天界面出现新朋友的消息。

　　江述看着小比熊的头像，问她：“这是你养的？”

　　“...不是。”

　　“很喜欢狗？”

　　左柚极轻地应了声，虽然从小没养过狗，但她真的对毛茸茸的宠物没什么抵抗力。

　　“正好。”江述弯唇，把手机还给她，“我家养了一只阿拉，改天带你去见见。”

　　*

　　晚上，左柚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床上。

　　白天在便利店站了一天，晚上又遇到江述他们，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已疲惫到极点。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急促的撞门声惊醒。

　　她以为是有人在撬门，睡意登时消失了大半，连忙挣扎着坐起来。但过了会儿她才发现，声音貌似是从过道对面的房间传出来的，同时伴随着刘素雅不满的敲墙声音。

　　撞门声很快就消失，左柚抱着被子躺回去。

　　被这么一吓，她的困意消散大半。看了眼手机，已经夜里一点半了。

　　实在睡不着的左柚，忽然想起数羊睡觉的方法。

　　她闭上眼睛，一只羊两只羊地开始数，但数到最后，她越数越精神。

　　“二十一只羊......”数到二十一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因为她的狗狗公寓里，正好喂养了二十一只小狗。

　　反正是睡不着，左柚点开手机里的狗狗公寓。

　　夜深了，小狗们都在睡觉，左柚没去叫醒它们，点开有红色感叹号的邮筒。

　　里面居然躺着心碎小狗为她寄来的新手磨牙棒。

　　这时她发现，对方两分钟前居然在线。

　　现在也应该还没睡下吧？

　　她退出游戏界面，打开企鹅聊天框，冲着那只小狗头发过去几个字；[休息了吗？]

　　对方果然秒发消息过来：[还没，今晚在外面聚会玩呢。]

　　左柚微蹙眉，下意识地关心她：[玩这么晚吗？明天不用上课了？]她没记错的话，心碎小狗明年六月份是要参加高考的，玩这么晚不要紧吗？

　　这回隔了好久，久到左柚抱着被子几乎要睡着，对面才磨磨蹭蹭发来消息：[不耽误啦，白天刚考完试，下午学校放假（噘嘴）]

　　左柚自知多言，回了个“抱歉”的表情包，又给她道了晚安。

　　这回女孩回复的很快：[晚安~]

　　夜越来越深，“心碎小狗”输入完那一行字，将手机随意扔进一旁的卡座里。

　　酒吧光线越发迷离，音响声震天，暗示最激动人心的午夜场来临。

　　旁边有人勾住她的肩，话语里尽是催促女孩过去跳舞。

　　“你刚刚怎么一直看手机啊？”

　　女孩指尖勾起一个玻璃杯，仰头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没什么。”她扯唇轻笑，轻轻掐了掐身旁人的脸蛋，“时间到了，逗逗公寓里养的小狗而已。”

　　*

　　两天后，左柚收到了博雅发来的简历通过的消息。人事部让她于本周四上午十点，前往位于京川市龙淮区的总部大楼进行面试。

　　面试总共有三场，第一场是小组群面，包括自我介绍和二十分钟的试讲。通过后还会有教研组长面和HR单面。

　　左柚早已把要讲的新概念英语讲稿熟记于心，只耐心等待着面试那一天的到来。

　　她现在在为心碎小狗着手整理高中英语的必考知识点。

　　那天晚上聊完天后，过了不到一天，女孩便哭丧着脸来找她发泄了。

　　无非是年前的大考没有考好，她被家里断了两个月的零花钱。

　　[呜呜，怎么办呀，英语满分150的试卷我考了还不到一半。]

　　左柚：[那才要努力啊，先把玩的什么放一放，高考要紧。]

　　对面又不说话了。

　　左柚猜她现在有点急躁，想起她高中时的笔记，在她毕业那年全被家里当成柴火烧了，没留下一点东西。如果从现在重新开始整理的话，今年一月份过年之前，她应该可以把所有知识点都整理完。

　　想到这她发过去一段话：[这样吧，我给你整理一份英语笔记资料，尽量简单易懂一些，你平时就拿着那个背，有不会的来问我好吗？]

　　心碎小狗像是开心坏了，发了个“熊抱”的表情包：[呜呜姐姐太靠谱啦，爱你爱你！]

　　聊完天后上午时间过去了大半，左柚下午还要赶去学校上课，她换好衣服，去小区门口买了一碗小面吃。

　　吃得热乎乎的在街上走，手心都比刚下楼时要暖和一点。

　　左柚是个不产热气的人，她高中时认识一个瘦的像竹竿一样的女同学，是学校里短跑特长生，和她做过一年同桌。

　　小同桌虽然细得像面条，但是手却像个暖水袋，有时会热情地给她暖凉得像冰碴子的指尖。

　　左柚想到这笑了笑，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这种小事她还是清晰地记在脑子里，估计对方都已经忘了吧。

　　下午一点四十，她准时到了教学楼，早来的同学都很安静，大家在准备两周后的结课考试。

　　左柚在倒数的后排找到林榆，拉开椅子坐在了她的旁边。林榆上课总是不听讲，左柚虽然听课，但很多时候也是忙自己的事。

　　林榆借左柚心理学笔记的功夫，给她往前排递了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左柚还没来得及问，只听“哐当”一声震天响，前排有人将书砸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