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南山雪》江且眠

69、第 69 章

　　这问题齐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最后一次看见弓羽还是在那天，再想找的时候就找不到人了。

　　他比陆应南早到了快四天，去找了左棋，两个人又把北商找了一遍。

　　这半年齐越都是和左棋联系，让他帮忙找人，左棋任劳任怨找了半年，把整个北商都找了不知道多少遍，包括北商外面的村庄他都去过，就是没找到人。

　　找不到的不仅是弓羽，还有四哥。

　　当时四哥说出去找弓羽，就再也没回来过。

　　齐越都不敢和陆应南说，怕他火上加火。

　　“会找到的。”齐越拉着陆应南，开口安慰，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只要弓羽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们能把弓羽找到。

　　陆应南绝望痛哭，“怎么会找不到！”

　　如果弓羽还活着，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陆应南知道，如果弓羽还活着，他一定想尽办法回来等着，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找不到。

　　齐越拉他起来，一边拍他身上的土一边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语气坚定，不愿意相信陆应南心里的想法。

　　“肯定能找到。”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弓羽。

　　如果那天他停下来去看看，弓羽就不会不见。

　　陆应南被他拉着，哽咽着不知该如何说，走了大半条街，才喃喃哭道：“找不到了……”

　　丢了半年，怎么可能还能找到，弓羽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不会不回来。

　　齐越拉他往前走，“我们先回小院去，万一这几天他就自己回来了呢，我们还能一起过个年节。”

　　陆应南什么都不说了，麻木的被他拉着走。

　　等回了小院两人相视无言，各自找了一张落满尘土的凳子坐下，就这样在萧瑟寒风中一起等着那个也许根本不会回来的人。

　　烈阳驱不走寒冷，风吹的他俩瑟瑟发抖，齐越担心陆应南身体，叹了口气起来道：“进屋里去等吧。”

　　陆应南表情呆愣，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动作。

　　齐越心累的看着陆应南，“能找到的。”

　　“能找到的。”陆应南重复一遍，苦笑一声。

　　他不进去齐越也没办法，只好一起在院中陪着，两人没有等到弓羽回来，等到了抱着球球过来的左棋。

　　左棋把球球递给齐越，看两人激动冲过来见到他又满眼失望的样子也觉得心疼，道：“你们这是一直在外面冻着，怎么不进屋里待着？”

　　齐越抱着球球叹了口气，再次对道：“我们进去等着，他一定会回来的。”

　　左棋跟着安慰，“对啊，早晚都会回来的，可能他现在有什么事忙着。”

　　陆应南默默把球球从齐越手中抱过来，揉着他肚皮问：“你知道阿羽在哪儿吗？”

　　球球喵了一声，认出来陆应南后趴在他怀里不出声了。

　　它一定也不知道，它与这三个人都分离了半年，它也只是一个伤心的弟弟啊。

　　陆应南红了眼眶，找不到了。

　　他的阿羽弟弟丢了。

　　陆应南和齐越一起花钱买通了狱卒，见到了家人。

　　陆应南隔着栏杆和秦雪兰抱着哭，哭过以后他们见陆应南病情稳定，没有其他事情也就放心下来。

　　陆应南问怎么才能让他们出去，陆轲只说不用陆应南管，让他赶紧回京城去，安心在秦府待着。

　　新年第一天，陆应南和齐越一起把弓羽的小院收拾出来，期间陆应南翻到了弓羽守在箱子里的一个破布斗篷。

　　他把这斗篷拿出来在身上比了一下，斗篷不大，像是几年前他们用的，都是一块块儿布拼出来的。

　　陆应南知道这个斗篷，他有一次偶然见过，吵着要看，被弓羽收起来没给他看。

　　陆应南抱着这个斗篷沉默抹眼泪，这是阿羽小时候的宝贝呢，都舍不得给他看，如今他人也不回来了，这些东西都没带走。

　　齐越见他又哭停下动作看着他，“说明他还没有回来过，他总会有一天回来的。”

　　陆应南点点头，但心里却不这样认为。

　　他觉得弓羽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事，肯定会拼尽全力回来等着他，他没回来就一定是出事了，也许已经跟自己天人两隔了。

　　陆应南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只是他心里的直觉，但毕竟没有见到尸体，也没有听谁说见到过。

　　齐越他们始终对这件事抱有希望，决定弓羽总会回来的。

　　可他要是死了，那应该怎么样回来呢？

　　恍惚间陆应南突然想起好久之前好像和弓羽聊过转世投胎的事。

　　那时候他说他自己说是死了，定会尽快转世投胎回来，如今情况竟反了过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也希望弓羽能赶快转石头带回来陪着他。

　　不管弓羽变成谁，他都会去找的。

　　这样想着，陆应南心境便更加凄凉，泪水止不住的流，却又不想让人担心，只能自己默默的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把怀里的斗篷收拾起来。

　　左棋知道他们两个回来没有家人能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便好心的把他们请到自己家里去。

　　陆应南和齐越也不惹人烦，收拾了心情，做出高高兴兴的样子过去。

　　吃过饭回来，两人坐在小院里又没事可做了，陆应南把弓羽的不少东西都翻出来，抱在怀里发呆。

　　齐越抱着球球也发呆，看着外面不算明朗的天等着弓羽回家。

　　他们在小院等了两天，两人都心知肚明等不到弓羽，但是谁也没提回去的事。

　　等到第四天，秦府跟过来的那两个下人等不住了，变相催他们回去，陆应南终于狠下心来，对齐越说要回去。

　　这几天他变化十分大，从原来那个眼里总是带笑的清朗少年，变得沉默寡言，找个地方一坐就是一天，连动都不动一下。

　　心疼也没办法，是时候该回去了。

　　齐越收拾了东西，两人又去牢里一趟，和陆轲、秦雪娥他们告别。

　　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

　　陆应南去了一趟陆府，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被封条封着不让进，他从后面翻墙进去，回到自己的小院，拿了弓羽送给他的所有东西，与整个府邸自己熟悉的告别后才离开

　　齐越也拿了自己的东西，好在官府只是封了府，并没有把里面的东西收走。

　　临走临走，陆应南抱着球球回望弓羽的小院，院里的柿子树还是老模样，但是它的家散了。

　　回去齐越找了辆马车，只是普通租用的，车壁总往里冒风，两人靠在一起取暖，连带着球球，缩在一起都不出声。

　　陆应南把弓羽的小斗篷披在身上，时不时苦笑一声，把斗篷收的更紧些。

　　齐越看不下去总想劝他，但也没什么能劝的，弓羽就好像真的不回来了一样。

　　陆应南沿途仔细捡着自己脑海中的回忆，把所有与弓羽有关的都想一遍，他发现自己弄丢了很多很多。

　　他已经想不起来弓羽第一次笑着和他说话是什么样了，也记不起当时是因为什么事。

　　好多事情的记忆都模糊起来，他只记得两个人在相处中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密，弓羽也变得越来越开朗，不知何时起，就学会笑了。

　　他也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生一世的念头，有了非弓羽不可的念头。

　　这些事情追究起来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毕竟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陆应南又惨淡的勾起一抹笑，都没有了。

　　他又梦见弓羽被人抓走了，弓羽拼命想跑，却怎么也跑不过，陆应南急得想追上去，明明很短的距离，他就怎么也跑不到跟前，于是他就一直跑，一直沉在梦里不出来。

　　新年伊始，陆应南病的昏迷了十几天清醒不了，也有睁开眼说话的时候，但一张嘴就是要找弓羽。

　　旁人上前想跟他说两句话，陆应南一听声音不对，立马就挣扎着往后退，挣扎中就再次昏迷了。

　　大夫说是急火攻心，如果心事一直放不下，他可能会一直病下去。

　　陆应南怎么可能放下弓羽，认识他的都知道弓羽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秦府因为这事儿忙的团团转，找了很多大夫来看都是一样的结果，必须要把他的心事了结。

　　“难道除了找到弓羽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安情头疼不已。

　　陆应南这孩子重情义，让他放弃弓羽是不可能的。

　　目前秦府里齐越是最了解陆应南的，他试着几次趁陆应南醒过来时和他说话，几次都没有用，和别人的反应是一样的。

　　非要弓羽来才行，可弓羽怎么来？

　　等他再醒时，没人说话，于是他们就发现陆应南迷惑的盯着床边的人影，小声的说几句话后得不到弓羽回复就不说了，这次也不挣扎了。

　　齐越上去给他喂一些吃的，陆应南也不反抗，呆愣的张嘴吃。

　　于是大家就知道了，陆应南醒的时候只要不说话他就不会魇住。

　　可后来又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陆应南的眼神总是迷茫的，他看什么都看不准，总能看歪。

　　大夫专门看过才知道，原来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已经看不清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