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南山雪》江且眠

70、第 70 章

　　陆应南一病就是大半年，虽然症状没那么严重，但一直都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状态，眼睛也一直没治好，依然看不清东西。

　　甚至有时候迷糊的严重了，白天在椅子上坐着，会突然忘记自己还醒着，倒头就躺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

　　为此齐越寸步不离的看着他，大部分时间都让人在床上坐着，生怕陆应南病的不够，再摔出点事来。

　　等到了天气热的时候，陆应南在床上待不下去，一醒了就要下地去坐着。

　　齐越往他床边放冰块都不好用，拦不住人。

　　最后他只能找来一个大毯子铺地上，陪陆应南一坐就是一天。

　　一句话都不说，就坐着发呆，魂被人勾走了一样。

　　有下人嚼闲话，说估计是跟着弓羽走了，齐越差点和他们打起来，一句话就说死他两个兄弟，谁允许的。

　　不过最后齐越也没把人怎么想，毕竟是在秦府，虽然秦府待他们很好，但还是不能给人添麻烦。

　　他也就只能抱着自己那一摞没用的破书守着陆应南过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能好一点是一点。

　　最后也不知道是陆应南找到弓羽了，还是齐越的陪伴打动了上天，陆应南的状况一点点好起来。

　　三五天就轮一次的烧停了，人也清醒一些，最开始齐越靠近他，他能做出些反应，慢慢的能转头盯着齐越，到他时隔半年终于沙哑着声音说话，齐越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终于好起来了。

　　齐越守着陆应南，看他一点点从能说话到最后能自己吃饭，又到能说出一长串又逻辑的话。

　　渐渐的，好像他就回到正常人的样子了，只是与他自己之前活泼开朗的样子相差太多。

　　陆应南听说叶静云有孕了，每天都会去个叶静云待一会儿。

　　不敢盯着对方的腹部说心里话，怕被认为是发疯，就总端着茶杯发呆，话装了一杯，最后又被自己一饮而尽，等着明天过来再说一遍。

　　没人知道陆应南每天去找叶静云坐一会儿是为了什么，都以为他是喜欢和叶静云说话，能散心。

　　叶静云也倍感责任重大，每天都尽量聊些他有兴趣的，直到有一天叶静云说快了，提起“家人”两字。

　　陆应南只是动作缓缓一顿，然后又浅笑着听叶静云往后说了。

　　叶静云把话说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出来，“南南，你是不是有很多心里话都没法往外说，不如与我讲讲。”

　　陆应南摇头，“没有，原来是有很多想不开的地方，现在都想明白了。”

　　“你一定还是想阿羽吧。”叶静云一针见血。

　　陆应南点头，“是想，但是也没办法。”

　　人都不在了，想又能怎么样呢。

　　“嫂嫂不必担心，我已经想开了。”

　　叶静云只是叹气，也帮不上忙。

　　“也不说为何喜欢来我这里做客，既然我这里能让你安心，不如下次带着书来多带些时候，也好算我为你做了什么。”

　　陆应南连忙摇头，“嫂嫂如今怀有身孕，怎么能一直打扰，我每日来坐片刻就好。”

　　叶静云实在好奇，“我这里可有特别之处？”

　　“并无。”

　　陆应南又把杯中凉茶一饮而尽，与叶静云告别后回去了。

　　他不知道弓羽的祭日，干脆就选在爷爷祭日同一天，一个人找来黄纸，跑到没人的地方去烧了。

　　害怕弓羽和爷爷两个人在下面不够花，他要来回跑几趟，就为了多运些纸烧。

　　叶静云的孩子出生了，是个性格十分活泼的女孩儿，陆应南得到消息跑过去看时人都傻了。

　　他表情变化的太过明显，安情抱着孩子问他怎么了。

　　陆应南强颜欢笑说没事，只是没想到是个这么活泼的小侄女。

　　怎么会是个女孩儿？

　　没回来吗？

　　陆应南自己闷在屋子里想了两天，在大家又要开始担心他时恢复了正常。

　　日子照常在往前走，陆应南习惯了一个人坐着发呆，一天也说不出两句话，只有见到了侄女才会好些。

　　毕竟是他守了几个月盼来的孩子，即便不是阿羽转世，在他心里依然会占很重要的位置。

　　陆应南跟着下人一起学照顾小孩儿，一点点看着小侄女长大，总算有了个寄托，虽然还是喜欢闷着，但总算是轻松了些。

　　转眼就是两年，少年郎已经长大成人，齐越的身高收不住的长，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看见，又高又壮，还带着一股书卷气，很吸引人注目，只是这个高个书生身边总跟着一个矮下一头，眉眼忧郁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长得俊俏，却是病殃殃的，看着不精神，眉眼耷拉着，装了太多事。

　　最近城里热闹，听说戍边军队拿了战功，赶着盛夏回来领赏，很多士兵的家人都来了。

　　齐越带着陆应南出去多次，想带他散心，效果甚微。

　　齐越有点儿想去参军，和陆应南说了几次，陆应南都是支持，并不说别的。

　　又快到祭日了，陆应南没有心思想别的，出门看见那么多人就担心别把他烧纸的地方给占了。

　　边疆部队里，弓羽刚从战场上下来，拿着药膏往自己伤口上抹。

　　袁志义掀开帐篷帘子就进来，“小鬼，药膏还有没有，赶紧给我来点，我这血都止不住了。”

　　弓羽微微侧身，冷眼看着他，“受伤不找军医找我？”

　　“军医当然要照顾别的兄弟，你那药膏好使不是，快给我来点儿。”袁志义看弓羽手上就拿着，直接上去要抢。

　　弓羽闪身躲开，“没有多少了，等我用完。”

　　袁志义无奈双手环抱，站在一边等着，“得得得，我等。”

　　弓羽背过身去继续抹药，看的他只啧，“大老爷们儿你挡什么，这又没有小姑娘。”

　　弓羽不理他，早就习惯了他这幅样子。

　　袁志义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将军，办起事来大大咧咧，从不跟身边的人计较太多，和谁相处都是这样。

　　起初弓羽不太喜欢他这样子，后来发现他也就是比四哥更不拘小节，其实心思很好。

　　弓羽现在能有自己的药膏全靠袁志义，如果不是袁志义给他打掩护，弓羽根本没有出去找草药的机会，甚至还能去军医那里拿药。

　　袁志义对弓羽的恩情很大，弓羽心里都知道。

　　从刚开始在战场上被他救回来，到后面查清所有事让他们这些被抓来的不上战场，再给他们自己选择的机会。

　　如今军队立了战功，立马就要收拾东西带他们回去。

　　袁志义看着弓羽仔细检查自己身上伤口笑问：“你怎么这么怕留疤，大小伙子至于这样？”

　　弓羽没回答他这句话，只是穿好衣服，把药膏丢给他，道：“我要回去了。”

　　袁志义表情一愣，叹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下高兴了？”

　　弓羽从一开始就想回去，如果不是朝中有人作乱，他也不会留到现在。

　　袁志义有些遗憾，如果弓羽愿意留在部队里，以他的脑子和实力，多立些战功是没问题的。

　　弓羽在军营练了两年兵，第三年才再次上战场，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他带着队伍立了四次战功。

　　“可以留下来做我副将，回去见见家人就回来，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戎马一生，战功无数。”

　　弓羽摇头，“我不止要见我的家人，我还要陪着他。”

　　不止是陆应南离不开弓羽，弓羽也离不开陆应南。

　　他已经太久没有陆应南的消息，完全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袁志义见他态度坚定，不再劝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弓羽挑眉看他，袁志义握着药膏说：“等我们领完功就放你走，在你走之前得把药膏给我做够，还得帮我带半个月新兵。”

　　“我怎么给你带新兵？”

　　“你就是光盯着他们跑步吃饭也给我去盯着，给我半个月休息时间。”

　　他这么说弓羽就更不乐意了，“你的副将呢，其他将领呢？”

　　袁志义切了一声，“你以为你这些军功还不够换个小副将的位置，老老实实给我练兵吧，我们都歇着去，等我们歇够回来了，就把你扔京城不管了。”

　　这么一想也是，弓羽不说话了，只盼着赶紧回去。

　　若是真能有个副将官职也很好，起码像个小将军，回去可以见石墨家人了。

　　就说他们儿子很好，是个将军呢。

　　袁志义拿着药膏走了，没用半盏茶时间就又翻回来，“你给我这一口干什么用，够抹我一个刀口吗？”

　　弓羽拧眉看他，“我本来就说没多少了。”

　　“真没有了？”

　　弓羽冷漠看他。

　　袁志义又气急败坏摔帘子出去，嘴里嘟嘟囊囊，“让一次多弄点非不听，根本不够用。”

　　这个帐篷不止弓羽一个人住，那人身上没什么伤，吃过饭才回来，弓羽收拾了东西去吃饭。

　　弓羽除了和袁志义说些话不太和别人说话，即便是分到一个帐篷里，他也不再主动和别人靠近。

　　现在和他住在一个帐篷的人，每晚都会说些不干净的梦话，吵的弓羽心烦，却经常在早上起床时发现不对劲。

　　按别人的说法，他一定是在梦里和人缠缠绵绵，可他一般不做梦，做梦也就只有陆应南。

　　他怎么可能和他哥缠缠绵绵，弓羽没和别人说过，就一直被调侃。

　　他很烦这种情况，好在现在终于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