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人的碎片故事》梦音林

5、N

　　在多年前，诺珊曾住在灵幽楼中，研究灵魂与法阵，利用符文做到一件件“不可能”的事。
　　直到有一天，她看准了时间将一位身患重病、刚刚死去的女孩的灵魂强行塞回体内，造成了一次重大事故。维持在生与死之间不断徘徊的灵魂怒吼着，痛苦不堪地维系着半死不活的状态，力量无形间凝固，盲目地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一时间排山倒海般，灵幽楼的建筑被毁去小半块。
　　尽管诺珊最终强行让这位魂灵停下，并画契让她成为听命于自己的契灵，但灵幽楼还是把她赶了出去。因为制造的麻烦太多、因为不稳定因素太多、因为那个灵魂卡在□□中的契灵很不安全……
　　各种的理由，各种的原因，诺珊与她的契灵被禁止进入灵幽楼。
　　或许他们只是在害怕契灵的力量吧。诺珊如此认为着，随口为这位新契灵起名为“暴风”。
　　离开灵幽楼后，诺珊辗转几个世界，最终在名为灵月的小镇定居。在那里，诺珊遇到了她的恋人——暮轩。可惜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她只好将死去的暮轩也变成自己的契灵带在身边。
　　与通灵人不同，人类死后灵魂会保留生前的记忆，每次与暮轩想触碰却只能看着两人的手穿过彼此的手臂时，她的心中都会闪过一丝痛感。
　　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触碰。是两人最近的距离，也是彼此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直到她研发出一种新法术，将自己的双眼炼化为宝石，以此为祭品使用法阵为暮轩凝聚出了新的身躯。
　　至于眼睛的问题，诺珊依靠着与契灵共享视野的法术渐渐习惯了。
　　回到现在的时间，她现在对老友托付的黑色少女感到头疼。
　　林博士为了这个孩子前来找她，就像早已熟知自己的命运一般，用平静得不可思议的语气请求诺珊在自己成为契灵后照顾霏一段时间。
　　“为了更遥远的未来，这是必要的牺牲。”
　　而所谓的“照顾”霏，无非就是无声的陪伴。不需要特意做什么，只需要等待她与自身的抗争结束，再让她坚定意志。
　　就像林曾说的那样，这是向前走时必要的牺牲。
　　但一个月过去了，霏依然缩在那个房间的角落。虽已不再落泪，但看起来还是不太乐观。
　　她无法从过去中离开——玄风消无声息的漂浮到诺珊面前，无声的告知他的判断。“安静，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诺珊说着，拦下了准备开门的暴风。
　　借着阿尔斯伊的眼睛，诺珊看向在阳台给花浇水的暮轩。在被灵幽楼赶出去之后，诺珊也曾低落过，如果没遇到暮轩，估计她也没法那么乐观的在这里。
　　林是因为什么才那么相信，霏凭借自己一人就能从乌云下离开的呢？

　　霏昏昏沉沉的睡着，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似乎有人在轻柔的说话。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线与网构建的璐森中。远处的一根时间线上站着黑斗篷的人，稍近一些的地方竖立着一个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
　　“不要悲伤……我会与你同在。”那个黑色的人影说。
　　另一个黑影从背后抱住霏，用同样的声音重复了一遍那句话，轻轻拍着霏的肩膀。
　　海胆无法再长出尖刺，只好将外壳变得更加坚硬厚重，将内部的伤痕隐藏起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愈合的伤口藏进了微小而不起眼的伤疤后。
　　“你从不是自己一个人。”黑影低语着，将霏揽进怀中。“我会一直与你一起，面对所有艰难险阻。”
　　直到走到那个未来的所在为止。
　　霏听到了黑影没说出口的那句，但此刻麻木的她无法去思考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所谓契灵，即为与通灵人结契的灵魂。成为契灵就意味着灵魂将被锁在现世，除非与之结契的通灵人死亡，永远不能消亡解脱。林将自己变成霏的契灵，其意义不言而喻。
　　林献祭自身的生命来换霏前往那个黑斗篷的家伙所说的未来，同时作为能使用影力量的林以契灵的方式成为霏的又一份助力。
　　即便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霏仍然任凭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
　　我已经被夺走了足够多的东西了，为什么还要夺走林呢？她自暴自弃地想，眼泪依然在不断流出，在地上聚成一滩水洼。水洼照出一张与林博士相当相似的忧伤面孔，却丝毫没有林博士悠闲又游刃有余的表情。
　　通灵人死后不会保留记忆，现在做为霏的契灵存在的林早已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林博士。
　　霏失去了曾想拉她出来的人。
　　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在那条巷子中一次次被杀又一次次从璐森回到原点的时间。
　　仿佛那些从未过去，仿佛这一切仍是正在发生的。
　　海胆不断下潜，从海底的沙石间沉入更深邃的黑暗，但这一次没有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眼，看到了正笑眯眯盯着自己的林博士。
　　“果然，你还是无法走出来。”林用欢快的语气说着，轻轻将霏环在自己怀里。“不用为自己的存在而苦恼，我今后的时光都将与你同在。”
　　“但我不想要这样的现在，你应该活下去，我才是死去的那一个！”带着模糊的哭腔，霏含糊不清地喊道。
　　林摇了摇头：“你是因为自身的特殊性，才能永远保持着半死不活的状态。作为通灵人的我并非不朽，化作契灵才能陪伴你更久。
　　“你不会再孤单一人了，我会和你一起到达那个未来……
　　“所以，振作一点，另一个我。”
　　“想起来吧，你最初的愿望。”

　　我想……
　　我想……
　　活下去。
　　作为一个人，活下去。
　　继续享受每一个新的一天，继续爱着生活中的一切……
　　我想要活着体验一切美好的事物……
　　霏猛地惊醒。刚才见到林的感觉仿佛只是一场梦，只有些许的温暖触感告诉她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漆黑的影子契灵仍站在霏对面的角落，似乎没有动过的痕迹。
　　那我梦到的林是……想到这里，霏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将契灵收进灵石中。
　　深呼吸几回，她迈步从房间中走出。
　　诺珊与她的契灵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望着霏。
　　“你出来了。”诺珊笑着对霏点点头。
　　霏看着扬起笑容的诺珊，嘴角向上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我回来了。”
　　阳光从落地窗延伸至霏的脚下，她向前迈步走进阳光里。诺珊缓缓抱住她，像是在拥抱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一般。
　　“一直在那里……打扰了。”
　　“不打扰，看到你振作起来我也很开心。”
　　我会一直活下去……以这具人偶为身体，一直活下去。霏微微转头，望向窗外。
　　有一只黑色的蝴蝶落在窗边摆放的绿植上，正扇动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