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杀手和深闺小姐》陈昔

9、第九章

　　陈渊不是不想带她走，是不能带她走，他是一个有组织的杀手，带她出去容易，可是如何安排她，万一被主人发现，她就会没命。
　　他不能拿她的命冒险。
　　他把头侧过去，不敢看她的眼睛：“对不起，现在我不能带你走？”
　　顾影清清楚楚的冷笑一声：“那你又何必追问那么多，更不该今夜来找我。”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红夜也回来，他一进门就看到陈渊醒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察觉到他们俩之间氛围不太对。
　　他往前走的脚步顿住了。
　　现在后退是不是太刻意了？
　　还好陈渊虚弱的喊住了他：“你回来了？我们走吧。”
　　顾影心里颤了一下。
　　红夜赶紧跑过来：“你这刚醒就要走？也不怕伤口撑开。”
　　陈渊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已经不是漆黑一片，隐隐有光开始透露：“那么啰嗦干什么，再不走天就亮了。”
　　红夜把他扶起来，开始给他穿衣服，顾影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渊以前从不觉得当个杀手有什么不好，他把它当做一个职业，杀人他也从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他只把它当做一个普通到任务。
　　此刻他是真的有点后悔，如果他还是那个贵公子，是不是现在就可以不顾一切带她走，两人去闯荡江湖，看遍大好河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看她一眼都愧疚。

　　红夜扶着他下床，他还嘱咐红夜把床上染血的床单带走，免得给她带来麻烦，他看她一眼：“等我伤好了，把新的床单被子拿来赔你。”

　　顾影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要是真的心诚相赔，给我银子也是一样的。”他不过就是想见她一面，可她偏不如他的愿。
　　他沉默一下才说：“我出任务，身上没带银子。”
　　红夜不明白他俩的意思，他连忙摸自己的口袋：“我有银子啊，你要多少？”
　　两人都看着他没说话，他想不是要钱吗，怎么都看他做什么，他脸上又没有钱？
　　他脑子转的再迟钝过一会也反应过来，然后默默把钱袋收起来，扶着陈渊往门口走去。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门口是时候，顾影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我不需要你赔我床铺，只需要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陈渊脚步一顿，从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这种痛感让他暂时忽略了身体的疼痛，他甚至不敢回头，喉咙也是被什么堵住似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红夜不乐意了，他回头皱着眉跟顾影说：“他来这能怎么样？！他为了你差点命都没了，你收留他一晚又如何？我从未见过女子如你一般冷漠。”陈渊一直在旁边扯他胳膊示意他别说了，他就是替自己兄弟不值，他这人就是直肠子，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什么叫为了自己命都没了？顾影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沉声道：“你说清楚？什么叫为我命都快没了？”
　　陈渊去捂红夜跃跃欲张的嘴，他不想让她知道，毕竟他连带她走都做不到现在说这个反倒像是将功赎罪一样，他不想这样。

　　红夜挣开他的手，趁着他伤重不能随意移动，连忙跑到一边，边跑边说：“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儿是因为什么？我们组织的规矩就是出任务的时候，不管被杀之人身边有谁，妇人老人还是孩子，统统都是一个不留。你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对你手下留情，第二次你们见面，他还救了你！这事自然被主人知道了。主人让他来杀了你，要么就要接受惩罚，他当然不愿意来杀你。你知道我们的手段吗？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当然想象不到，他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你还在这里锦衣玉食的享受着。”
　　陈渊见阻止不了他，只能认命般扶着门框倚靠低着头，整个屋子里都是红夜气愤的声音。
　　“他受罚后前三个月都下不了床，好不容易能下床，伤还没好，就又被主人派任务出来，要不是因为他的旧伤未愈，你以为谁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他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他只是弄脏了你的被褥，你就这样不屈不挠吗？”
　　顾影被这番话震惊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她才意识到陈渊也是身不由己的身份，在她意识到他对她心思不同的时候，她不是也想利用他出去吗？如今她怎么能怪他不带自己走？
　　她看着他，眼里热热的有暖流想溢出来，她忍住了，她没想到这个世上除了母亲让她好好活着以外，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这样在意她的命，她以为她的生死不过就如院中花落那样无声无息。
　　这近两年来，自从来到李家，她一直压抑自己的情绪，她一直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以至于她忽略了这世上除了李尘那样的恶人，还有那么一些好人。
　　她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但沉默太久，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陈渊，最终还是哭出来。
　　陈渊见她哭了有些慌乱，他想挪过去她身边，但伤势太重，他实在动不了，顾影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自己默默走到他跟前，红着眼看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别哭了，这跟你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莫名对你有一种亲切感，当然…当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只是看你年龄尚小，把你当妹妹。”他怕她反感连忙解释一下，其实他自己也分不清对她什么感情，他看她像是过去的自己，又想未来和她一起生活。

　　顾影没有理会他的解释，她不在乎他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只知道他在乎她。
　　她看他着急的手舞足蹈却牵动伤口疼的呲牙咧嘴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
　　见她笑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离得很近，他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隐隐的梨花香料的气味，忽然想起她院里也有一棵梨树。
　　“你喜欢梨花？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一株奇花，我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无意间看它开在那，香味浓郁，美丽异常。”他跟她说。
　　她其实谈不上喜欢梨花，她只是喜欢有香味的东西，她没有回答喜不喜欢，只说：“记得还我被褥就行。”
　　陈渊明白她的意思，也不自觉笑起来。
　　红夜见他俩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样子，转眼就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他咳嗽一声，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送他们离开后，顾影还呆呆站在冷风里看着房顶，他走之前跟她轻声说了一句“再等等我”。
　　她不明白这句等等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从此刻开始，她对明天有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