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杀手和深闺小姐》陈昔

6、第六章

　　顾影几天都浑浑噩噩的待在房间，她不知道李悯是怎么想的，只知道他不打算让她离开这儿，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待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好像有点不甘心？
　　其实现在的日子跟她父亲为官时过得差不多，每天足不出户，偶尔会跟着父亲去参加一些宴会，没事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只是她现在经历了许多，不自觉心里就生出其它心思，她想去的看看父亲说的塞外是什么样子，看漫天黄沙随风扬起，想去极北之地看看雪是什么样子，从小到大，她只听人说过雪是白色的，透明的，脆弱的，她真想去看看。
　　可她现在只能站在窗口，借着月色，欣赏院中唯一一棵梨树，梨花纷纷扬扬随风飘到外面，她的心也跟着飞了出去。
　　夜色清凉，四周寂静，只模糊听到远处打更人传来的号声，顾影刚打算躺下休息，就听到头顶传来微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房顶轻轻走过，而且走的速度很快。
　　她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坐在树上的黑衣人，心再次不由自主狂跳起来，想法却异常镇定，不知道外面是谁，只凭直觉感受到危险，此时出去一定会被发现，她迅速转身环绕房间一圈，简单的房间里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此时她已经听到外面人落地的声音，很快就会推门而入，顾影看了一眼床榻，又看了一眼塌下，不再犹豫，立马动作敏捷又小心的爬进去，就在她刚趴好把衣尾收进来，门轻声在外被人推开了!
　　顾影身体不动，用余光去偷看进来的人。
　　这人一身黑衣同样带着面纱，可她看身形得知他并不是那夜树上的人，只能看出眼前之人同样的年轻男子。
　　黑衣人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从背后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一下子就捅穿了床铺，那刀尖没入床底，堪堪停在顾影的脸颊旁边，此刻她更是连呼气都不敢！
　　黑衣人听到声音不对，急忙扯开被子，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有些疑惑，明明看到人一直在房间，怎么这会儿突然不见了，除非她躲起来了？
　　房间不大，转眼望去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只有这床底下！
　　这时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从顾影腿边爬过，她从小就怕老鼠，不自主的就抬了一下腿，腿磕到床底，在黑暗寂静中留下清晰的声音。
　　她此时真想给自己一耳光，但现在只能一动不动的在心里祈祷黑衣人误以为是老鼠，不会注意到床底。
　　可此时黑衣人没有一丝声音，她只能看到他的脚在床边静静站着，她害怕这种未知的恐惧，她怕到甚至想此刻立马出声，管她是生是死。
　　她不知道的是黑衣人已经注意到床下，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她就藏在床底，他默默的举起从床板抽出来的刀，刀锋在月色的反射下闪着亮眼的白光。
　　他高高抬起双手握刀的胳膊，打算一击将她刺死在床下，就在他蓄好力准备狠狠落刀时，一只箭从窗口凌厉飞进，直直插进他心脏。
　　他烟气倒下的时候还保留着双手握刀的姿势。
　　顾影还没从刚才的声音中反应过来，就看到黑衣人倒在地上，心口插着箭，脸刚好朝着她的方向，她看到有血从地上洇开。
　　她双手紧紧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没有办法思考，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她没有得罪任何人，可她唯一能相信的是，这一切不可能是李悯安排的！
　　她再次听到有人从房顶落下，走到门口。
　　清脆的脚步声一下下传来，就像是索命的音符。
　　可她没想到能看到他，那个在树上的黑衣人！
　　陈渊走进来，先是瞥了一眼地方的尸体，然后看向黑暗的床底，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出来吧，床底很脏的”他的声音跟他的打扮不符，明明整个人气质清冷，声音却格外温润好听，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翩翩公子，怎么也想不到是一个杀手。
　　顾影想着既然那夜她没有杀自己，刚刚不是他，她或许已经死了，他应该不想杀自己吧？
　　此时不出来也不行了，就算他刚才是诳自己，他不知道她藏在哪，可他还是会找到床下，与其这样，还不如先爬出来。
　　床底先伸出一双洁白的小手，然后顾影穿着一身白衣就爬了出来。
　　此情此景，画面有点诡异，但陈渊却觉得莫名有些可爱。
　　顾影站好随意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抬头看着他，随即一副手帕就递到她眼前。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擦一下吧。”此时他们离得很近，她看到他漆黑明亮眼珠上面弯弯的睫毛在轻轻震颤。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帕贴近面颊，她闻到了手帕上带来的类似檀香的味道，很好闻。
　　陈渊一边看她擦脸一边说：“没想到你居然是他的女儿！我可看到你杀他了。”明明语气那么惊讶，可眼里却只带着玩味。
　　跟他在同一空间待的时间越长，她对他的恐惧就减少一分，听到他的话，她不对上他的眼睛，看着他，平静地说：“当时地上的人都是你杀的吧？那些都是她的暗卫，你当时也打算杀他吧，只是听到我过来，才到树上观望的是不是？”
　　陈渊挑了挑眉，他在树上看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聪明大胆，此刻眼里看她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欣赏。
　　她的脸固然惊艳，可他还是更喜欢她通身的气质，完全不像个十四岁的千金大小姐，看着她，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有人出钱要李尘的命，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刚好听到他在树林跟这个人说要杀谁，说什么重金以报。”说着他踢了一下脚下的黑衣人。
　　“只是他跑的太快，我的目标又是李尘，当天晚上才让他跑了。”他低头看地上的尸体，眼神晦暗不明，好像地上是一个人还是一件物品都不重要。

　　顾影的手垂在身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攥着身上的衣物，她没有忘记面前这个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即使他好像没有杀她的打算，她也能不能掉以轻心。
　　她也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地上的血已经干涸，留下暗色的阴影，那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道：“你的目标是李尘，那为什么还要杀他？”
　　“我本来没想杀他，可他不该在逃跑的时候回了一下头，刚好我的面纱在那时掉了，他看到了我的脸，所以他必须死。”明明是这么冷酷的话，可他说出来就显得麻木。
　　顾影咽了一下口水：“那如果没看到你的脸，你是不是不会杀她？”她想故作镇定，可他还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害怕。
　　那句想逗她的话还是吞进肚子里，他转头看向窗外圆盘似的月亮，轻声说：“时辰到了，我该走了。”
　　说完看了一眼顾影，眼神意味不明。
　　也许这一别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这些年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感兴趣的朋友，他就要离开。
　　他继续在江湖漂泊，她留在府中衣食无忧。
　　顾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陈渊在那默默处理尸体。
　　陈渊收拾的很利落，很快屋子焕然一新，甚至被黑衣人捅坏的床板他都维修了一番。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屋外滴答滴答好像又下雨了。
　　他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两人最后对视一眼，他还是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他看到苦笑了一下，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来，转身就走。
　　本来他想说：“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把面纱摘下。”
　　可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顾影才恍然发觉一直站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那方手帕。

　　怎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