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杀手和深闺小姐》陈昔

11、第十一章

　　原来他父亲当年并没有忘记和母亲的誓言，只是组织无法轻易脱离，他只能想到以假死来逃脱这里，所以他选了一个难度最高的刺杀行动，虽然他武功高强，但那次行动还是有很高的风险。
　　当时组织的头目也曾劝他放弃，他却已有了自己的安排计划，执意要以命相搏，成功了他就能假死带着新身份和心爱的女子远走高飞，失败了他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那时他还不知道她已身怀有孕。

　　那次的刺杀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可他还是失败了，对方高手如云又出手狠辣，他一人单挑几十人，地上残肢断臂乱飞，打到最后他还是体力不支被人一箭穿心，最后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当年他听完组织头目讲他的父亲的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没见过父亲所以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可命定的血缘还是让他心痛不已。

　　小小的他站在那，一时之间不知该怨恨命运捉弄还是该唏嘘父母之间的情感羁绊，又或是心疼年幼的自己就双亲尽失无家可归。

　　他当时也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加入组织，要么只能被杀，他害怕死亡，只能留下。

　　当年父亲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兜兜转转他又回来了。

　　后来经历组织严苛的训练，把杀人当做一场场生意，那时候他才觉得死亡没那么可怕，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直到他遇到一个小姑娘，他坐在树上看她颤抖着手却异常坚定的想置人于死地，她眼神闪着对命运不甘的仇恨，他以为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顾影一直静静听他说着，直到他讲完，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有这样凄惨的身世，在遇到他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不幸，可没想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幸。

　　陈渊倒是没有太大的情感起伏，这些人做杀手，他早就忘了痛苦伤心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如何出色的完成任务和怎么样不在杀人时把血溅到衣服上，他对很多事都麻木了。

　　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有一点点还活着的感觉。

　　顾影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他怀里，止不住的一下下抽泣着，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抱着他，让他感觉到一点希望和温暖。

　　陈渊一动也不敢动，怀里的身体柔软又温暖，可他没有半分别的心思，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松动了，又感觉像是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搂着她，她的头顶贴着他的下巴，他轻而易举能闻到头发上飘来的香味。
　　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感受这一刻。
　　忽然一声急促的哨声划破夜色，接着一声又一声，好像在催促什么。

　　陈渊知道这是红夜在召唤他回去，他不能再耽搁了，这次还是在出任务之余才能得空来见她，如果回去晚了，组织上一定会怀疑，如果发现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身份拖累她，他终于走了父亲当年的老路，也理解了父亲当年的选择。

　　他轻轻推开顾影，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正疑惑地看着他。
　　“我该走了。”陈渊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说出这句话。
　　这时那哨声又响了一次，顾影也明白了这是他该回去的信号。

　　她抬起手默默擦干脸上的泪，然后静静看着他:“走吧。”
　　她很想问什么时候能再来，可是听完他父母的故事，她就不想让他来了，如果两人走的注定是一条不归路，她宁愿两人在各自的天地好好活着。
　　陈渊读懂了她的眼神，只是有些故事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注定开始了，他也厌倦了杀人如麻的日子，如果没有她，或许他早就没有活下去的想法，可是她来了，他就想为两人赌一把。

　　他上次说让她再等等，他想得到，就做得出。
　　他不会让她像自己母亲一样，如果自己有什么意外，她一个人还能选另一种生活。
　　她没问，他也没说，两人只是对视了一会儿，直到陈渊觉得再不走红夜就要杀过来了，他才起身。
　　先把她带回院中，然后再跃到房顶，直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顾影一个人在院中站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亮光，她才惊觉着一夜又过去了。
　　她回到房间打开他送的包裹，里面有一床薄薄的被褥，颜色青浅，上面还绣满了小小的梨花，她拿起来觉得质地很软，上面甚至还带着他身上的味道。

　　她觉得不应该这样，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把头埋进被褥想要感受他的气味，好像这样他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顾影知道自己这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从不害怕他杀手的身份，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她也不害怕跟他亡命天涯，因为只要他在就好；她怕的是只留她一个人，她不想成为他的软肋。

　　荷花只知道自家小姐越来越沉默孤僻了，她看在眼里，只觉得着急，可又不能做什么，因为小姐连晚上都不许她留在院中伺候，之前偶尔她还会宿在这里，晚上有事好应急。

　　现在白天小姐想做什么从不会使唤她，晚上更是让她离得很远，她几乎什么活都不用干，整个府里没有比她更好命的丫鬟，可她一点都不开心。

　　有时候她甚至会自己吓自己，生怕哪一天早上推开门就看到小姐自挂悬梁之上。

　　因为她真的觉得以小姐现在单的样子很可能会做这件事。
　　天气又渐渐转凉了，每晚顾影都会盖着那床他亲手织的被褥，想着他会不会来，执行任务会不会受伤。

　　小时候她曾在自家府中偷偷让丫鬟找些话本来看，那时它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为一个人付出生命甚至自由，只为那爱情，爱情到底是什么？

　　后来她家道中落家破人亡，她也渐渐长大，明白感情是怎么一回事，那时她嗤之以鼻，总觉得话本上的故事都是编来骗小姑娘的，她不信天下真有如此痴情的男女。

　　如今她遇上了，才算是真正懂了。
　　所谓感情真的能抛弃自我只单纯希望对方喜乐无忧，如果对方刚好也这么想，那两人真是两情相悦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对方虚情假意，那就说明是自己一厢情愿，看错了人。

　　自从那晚两人在房顶的见面之后，陈渊后面也来了几回，只是每次来还没说两句话就又急匆匆的走。

　　他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他知道她对平常姑娘家喜欢的不感兴趣，总会想方设法找些她喜欢的来。
　　只是他也明白她最感兴趣的是他，只是他不能久待，也不能常来，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等到最终那一天，他一定陪着她哪也不去。

　　两人在后来匆匆的碰面中越来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只是他们都没有说破，只能把感情融入眼睛，让爱人看着的时候感受到。

　　因为他们每次简短匆忙的碰面，顾影只能问他“最近好吗？” “最近有没有受伤”之类的话，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慌，难道是因为每次见面时间太紧迫导致她太紧张？

　　总之她没有再问他“再等等我”是什么意思，她觉得只要能见到他，看到他安然无恙站在她面前，她别无所求 ，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她也愿意。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来过，刚开始她以为他最近太忙了，可是一月过去两个月过去，甚至已经三个月了，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以前他十天半个月必来看她，现在已经三个月没有再来。

　　顾影心慌起来，一天比一天焦急，她甚至想跑去跟李悯说实话，她要走，她要去找他！

　　此时她才发现他从第一次房顶见面后就不对劲了，他会说:“马上就完成任务了”。
　　当时她以为是他杀人的生意，她也没有多问，可是她才想起，他从不跟她说那些杀人越货的事，又怎么会提这个，那他口中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顾影仔细回想，才发现她对他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房顶吹风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很真实，后面的每一次见面她都来不及感受，甚至都来不及告别 ，他已经离开。

　　已经三个月零十天过去了，连荷花都发现了她最近的焦躁和不安。

　　这天晚上顾影躺在床上不停地想着两人之间的一切，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辰，她总还期待着他会突然出现，让自己有机会陪他一起过。

　　可没想到，这晚她就等到了人，不过来的不是陈渊，而是红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