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只人美心坏的虫族俘虏》乏善可陈陈

9、服众

　　当晚邓以墟一夜无梦，第二日起床心情难得的好。
　　他站在主卧门口，侧头往左边看去，明亮的晨光打在地板上，照出空气中微小的颗粒，悠悠慢慢地浮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温柔又温暖的阳光了。

　　谢淮琅所住的客房就在他隔壁。

　　他迈开腿，虫族的恢复能力让他在一夜的养精蓄锐后，好了七七八八。伤口已没有刺痛感，他拉起袖管，也没留疤，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
　　任疾流那一针效用非常大，不仅将邓以墟服食这么久产生的抑制剂屏障摧毁得差不多，而且之后再使用抑制剂也没有先前那样的效果了。

　　邓以墟走到客房门前，盯着紧闭的房门，如果仔细看的话，其实是可以发现他的耳朵尖微微动了一下。
　　邓以墟不需要亲眼看见，虫族天生的敏锐听觉和嗅觉就足以让邓以墟判断，谢淮琅早已离开。因为里面没有动静，连呼吸的起伏声也没有，当然也不会有谢淮琅那淡淡的、但说实话居然让挑剔的他有些着迷和安然的气味。

　　邓以墟觉得不是他病了，而是因为谢淮琅本来就是一个古怪的人。
　　尤其是对于他来说。

　　昨晚听完邓以墟那句话后，谢淮琅只是冷冷看着他，很直接地说了句早点睡，便上楼进了客房。
　　一叶知秋的内里格局相当宏大，古色的木质楼梯将卧室与一楼衔接起来，虽比不上谢家大宅别墅，但气派奢华，装潢精致，也只有权贵豪奢才住的上。
　　只是对于邓以墟和谢淮琅来说，一个被软禁，一个不肯回，一叶知秋说来也是无家可归后的收容所。
　　同是天涯沦落人。

　　可惜当时疯狗并无任何感慨，只收拾了一下残羹，便机敏地听见穆谨开了他房间的门，轻声喊了声“哥”。对方沉声应了他一句，挥挥手让手下的人不必候着，一面进去一面对穆谨说：“你还不愿意回来吗？”

　　之后关了门，邓以墟就再没能听见。
　　原本他的听觉应当更加敏锐，可惜之前受了伤，耳膜被打穿了一次，后来好了，却不比往日。
　　这些都是别人不知道的，只有他自己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中午任疾流又给他做了一次检查，他抽了邓以墟一管血做化验，又给他开了一些药，叮嘱邓以墟最近注意休息，最后还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做。”
　　做什么，当然不用任疾流再解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虽然在人类的计时规则里，邓以墟不过才活了五六年，但在恶殍，他已经是个发育成熟，而且浑身散发着信息素的成虫了。

　　邓以墟假装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而是温和地笑了笑，问道：“任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上任？”
　　“中央的决议是，必须让上官院长给你做一次心理测验，顺利通过的话，随时可以上任。”任疾流一边将血样装进特制瓶里，一边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着急。”

　　邓以墟没再说话，他知道任疾流说这话不是无凭无据，既是他作为一个优秀医生的判断，其实也是中央的意思。
　　邓以墟不能那么快就职，其实个中原因很容易猜。

　　“是担心我不能服众吗？”邓以墟淡淡地说。
　　“这是事实，”任疾流并不拐弯抹角，“没有人能坦然接受一只虫族成为自己的上级或下属，即便你并不是一只纯正的虫族……”
　　任疾流顿了顿，他其实想说，正因为不是一只纯正的虫族，所以大家对这样违反人伦道德的怪物更加反感。可他终究没有说，只是用一种眼光扫了邓以墟一眼，没有轻视，也没有同情。
　　对任疾流来说，他眼中只有病患和康健的人，治疗病患是他的责任和使命，除此之外他没必要再有更多的情感。

　　“我并不要紧，可你们等得了么？”
　　邓以墟知道这里一定有中央的耳目，所以他并不遮掩，而是故意对任疾流说：“恶殍里还困着两个团，两个月里物资消耗得差不多，你们也应该收到他们的求救信号了吧？”

　　恶殍第三战，蕲邦派遣出三个团，两个3000人编制的独立团，一个5000人编制的加强团。根据前两战的经验，超脑等智能科技会受恶殍中特殊物质的干扰而全面瘫痪，只有通信卫星设备可以使用，所以这三个团的作战模式必须回归到几个世纪前的实战模式，而无法使用超脑进行虚拟远程攻击。
　　这个时候，虫族的优势就大大彰显出来了。
　　虽然人类配有高精度高强度的先进武器，但虫族强壮，秩序鲜明，还有彪悍的异虫作为辅助，而且恶殍地势太险要，这才成了一块相当难啃的骨头，以至于第三战中，两个独立团分居被困，仅有加强团冲出重围。

　　中央不能够放弃那两个被困的团，他们的制度不允许，他们的信仰更加不允许。每一个将士的性命都不能轻率，这是人类的原则，不能逾越的底线。
　　与此同时，远在帝都的中央总管们全都面色凝重。
　　这只虫族说得不错，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再晚一些，那两个团就会全军覆灭。
　　可是，他们凭什么信任这只虫族呢？邓以墟是击杀了军雌不错，可这样并不能完全打消他们的顾虑。乌鸦反哺，羊羔跪奶，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得到了这只虫族，并不意味着他来日不会恩将仇报。
　　虫族是个关系至上的种群，他们的忠心只能献给一处，而不能八面玲珑。

　　然而，当提拔邓以墟为上校的命令下来的那一刻，邓以墟就明白，其实中央已经在走险棋了。
　　那些老谋深算的狐狸开了个赌局，赌注是他们的两个团，筹码就是邓以墟。
　　他们赌，在人类和虫族的血脉中，邓以墟会选择人类。

　　任疾流的白衣口袋微妙震动了一下，他知道总管们的决定已经下来了，那么他也只好按指令行事。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任疾流没让超脑开门，而是亲自踱到玄关，拧开门把，上官珏翩翩的姿态便出现在他眼前。

　　上官珏弯唇微笑，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礼貌地冲任疾流打了声招呼。
　　任疾流没立刻让步，道：“如果病人有异样，还请你终止测试。”
　　“任医生是医者，可我也是。”上官珏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放心，我有分寸。”
　　虽然不及任疾流的资历老练，可上官珏毕竟是名副其实的院长，遇见的病人大大小小也数不过来了。
　　任疾流忽然觉得自己太优柔寡断了，以前他并没有这样多的顾虑，许是经历了谢淮琅的那次治疗，他有点怕了。
　　又或许，他良心发现了。
　　谢总管要送谢淮琅去治疗的那个时候，他本来是可以拒绝的，可他没有，而是做了帮衬的刽子手，目送他上车、离去，却无动于衷。
　　所以任水，谢淮琅的母亲，才会这样怨他。

　　“行。”

　　上官珏工作时不喜欢别人在旁，任疾流只好收拾工具离开，下楼时他无意瞥了一眼穆谨的房门，静了静，便转身离开了。

　　穆严在书房里刚刚结束一个中央会议，正垂目批阅一个文件，蓦然对着空气开口道：“要进来就进来。”
　　刚想缩回脑袋的穆谨：“……”

　　这里的书房实在无法跟家里的媲美，又小又单调。穆严是个极为挑剔的人，昨天是他第一次来穆谨家里，却不愠不怒，先是在玄关换了双拖鞋，然后去冰箱看了一眼，之后便在书房歇了一晚。
　　云淡风轻，风平浪静，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吧是吧！
　　穆谨昨晚怕得都失眠了！！

　　清早起床还特意问了一下超脑昨晚他哥有没有来他房间。
　　超脑的回答是：没有。

　　穆谨手里还端着一碗切好的水果，一边咽下嘴里的哈密瓜，一边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到了他哥面前，差点给跪了：“哥，你饿不饿？”
　　穆严抬头看他，十指交叠，一语不发。
　　“呃……哥，你要不要吃水果？”穆谨把果盘递过去。
　　他哥言简意赅：“有什么事？”

　　穆谨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他示意一下手里的水果，“我本来想给你送水果，谁知道你没关门，还在开会……”
　　“嗯。”穆严没什么反应，“过来。”

　　穆谨抖了一下，但还是挪着步子靠过去，停在还有两米距离的位置。
　　“……”穆严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过来，怎么把水果拿给我？”
　　“哦……”穆谨上前，把水果放在穆严面前。
　　看着那堆形状不规则的水果，穆严皱眉：“你切的？”
　　“是啊。”
　　“可是我不喜欢吃草莓。”
　　“啊？我记得你明明很喜欢啊……”穆谨挠挠头，对上他哥的目光，瞬间蔫毛，迟疑道，“难道是我记错了？”

　　穆严看着穆谨的表现，心里五味杂陈。
　　这小孩以前可一点不怕他，遇到什么不对的事情，就算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指出来。
　　可是现在呢？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他就变得很怕他，在电话里穆严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没有一点抵抗，唯一一次反抗是说要搬出来住。
　　穆严答应了，因为毕竟是他骗了他。

　　不错，他骗了穆谨。

　　那天他其实有点喝醉了，又或许是灯光有点晃，总之就是莽莽撞撞进了穆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