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三爷不喜欢女人 ...
-
任疾流的那一针很快起效,邓以墟双眸逐渐清明起来,经过一日的折腾,他渐渐感觉自己已经能够活动,但因为缺乏能量补充,自己仍旧站不起来。
谢淮琅没有继续给他收拾,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邓以墟又眯了好一会儿,才懒懒从药缸里起来,自己并不是一/丝/不/挂,好歹谢淮琅没脱他裤子。
没上新的绷带,而是换了一套更加宽松的衣服,邓以墟轻轻扬了唇,但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接下来的精神全用在走路上了——每活动一下,身体就火辣辣的疼,几乎要夺去他所有的心思,直到他闻到了一股肉末的醇香。
邓以墟直起腰,扶着墙慢慢走到厨房,望见谢淮琅居然在用小灶煨粥。
震惊之余,邓以墟也有了胃口,小步挪到小桌旁,坐在高脚椅上,自觉地拿了一个碗和一支勺子。谢淮琅刚好端着粥出来,见状,冷笑道:“谁说给你煮的了?”
邓以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锅粥,道:“三爷不会这么小气吧,看光我,还不给口吃的吗?”
“……”油嘴滑舌,谢淮琅把粥一撂,咬牙切齿道,“给给给,明儿三爷我就给你赎身。”
这话分明是将邓以墟跟古时秦楼楚馆的人相提并论了。
邓以墟来蕲邦虽然不长,但从前日色慢,不说饱读诗书,却也对蕲邦文化略知一二,这话邓以墟当然听明白了。但邓以墟却不怫怒,反正这类词他往日也听得多了,疼久了,再挠时,便只剩下痒了。
邓以墟嗤的笑了一声,盛了满满一碗,烫口吹了吹,才慢慢吃起来。
邓以墟喝粥的时候像只小猫似的,不过是只不修边幅的,还带着病容的小猫,头发还湿着,也不怕又着凉发烧了——好在整个屋子有足够的暖气供应。
谢淮琅看着邓以墟,想起那日那样重的一掌,居然没让他一命呜呼,当真是命不该绝。不过任疾流却警告谢淮琅,莫要跟邓以墟再打了,他身上的伤一重复一重,经不住再挨的。
见一碗已下肚,谢淮琅道:“胃口不错,看来好的差不多了。”
其实此话差矣,外伤可愈,内伤难平,这倒让邓以墟想起心理治疗那件事,若是他好了外伤,对付上官珏的日子也就将近了。
其实之前在仲邪那里的时候,邓以墟因为伤势也不能多走动,但早在之前他便知道上官珏的大名。据说无人能躲过他的治疗,所以邓以墟并不愿意当上官珏的病人。
邓以墟自顾自想着心思,谢淮琅却没头没尾地说:“柳渡说想见你。”
邓以墟一愣,看向谢淮琅,他隐隐有种预感,不等他启唇,谢淮琅又补了一句:“我答应过她,先来照顾你,等你好了,就让你俩见个面。”
谢淮琅仿佛运斤成风的匠师,将这两句信息量极大的话说得轻飘飘的。
谢淮琅什么时候跟柳渡这么熟了?况且,柳渡有什么话,不能托任疾流带来,偏要借谢淮琅的口?
想必,这就是谢淮琅这两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因了。
邓以墟舔舔唇,嗯了一声:“有劳。”
谢淮琅眉梢轻挑,正以为没后话了,邓以墟却忽然看他:“阿柳今年才十八。”
谢淮琅的心跳漏了一拍,倒不是因为邓以墟这话,而是因为正正跟他对上了眼。他第一次觉得,邓以墟这张雌雄莫辨的脸有时候看起来,居然也那么凶。
眼尾上扬,瞳孔里裹着一点红光,危险地藏在美丽的盒子里。
“如果三爷不是真的喜欢她,就不要招惹她。”邓以墟搁下勺子。
他似乎忘记,自己曾经也伤害过柳渡。
夺走她最喜欢的那只兔子。
谢淮琅原本并没想跟柳渡发展到那个地步,他只是烦了张竹海一而再再而三地拦下柳渡,让她离开而她却又执拗得像一块顽石,不见邓以墟不死心。
谢淮琅虽然家世显赫,自小优渥,但真正关心他的人其实屈指可数。他小时候也不关心这些,毕竟当时谢诠已经让他感觉到自己很重要了,谢诠死后,谢淮琅被各种事情推着走,也没来得及关心这个。
那时候谢淮琅就在想,邓以墟这厮有什么好的,但现在看来,有个真心为她着想的人,确是难得。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柳渡?”谢淮琅笑着说,这话很有玩味的意思。
谢三爷可以说喜欢,也可以说不喜欢,心里的事,邓以墟又怎么能说他不对?
但邓以墟看得出来,谢淮琅眼中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心里热烈,眼神中是不会如此冷淡的。
他是见过的,所以他很清楚。
“这么久,跟三爷告白的女生凑一块都能玩十几局狼人杀了吧。”邓以墟揶揄地说,“三爷都没有喜欢的?”
看来不只是谢淮琅调查过邓以墟,邓以墟也对谢淮琅做了功课。
不过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谢淮琅昂藏少年,从小被人追到大,早已不是什么新闻。这事连苏涧都明白,谢淮琅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所有人对他恭顺惯了,他便觉得所有人都一个样,无趣得很。
谢淮琅不是没有喜欢的,而是看不上。
握瑜怀瑾久了,看什么都觉得烟俗味重。
因此,用谢谏的话来说,那个人应当能压他气焰、灭他威风的人。
柳渡倒是合适,从见谢淮琅第一面起就没恭顺过,个性十足,况且柳渡又长得实在漂亮,只有站在邓以墟身边的时候才会黯然失色,平日里都是艳压群芳。
或许谢淮琅肯掉下脾气见柳渡,心平气和地哄哄她,应允她的条件,也是因为她与别人不一样。
虽然,柳渡与眼前这只嚣张的虫族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早在五年前谢淮琅初次看见这只小虫族的时候,便觉得恍惚。邓以墟那张稚嫩如润玉的脸,第一次让无波无澜的少年郎心弦一动,尤其是当仲邪告诉谢淮琅,邓以墟是人类与虫族的混血儿时,谢淮琅在惊异之余更多了几分好奇。
然后他看着邓以墟以异于凡人的速度生长,抽条长开,美如冠玉。
穆谨第一次见邓以墟的时候,惊得掉了下巴,他说谢淮琅真冷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实不是的。
正因为早就见识过其俊美无俦,所以谢淮琅才能这样从容淡定,以至于现在邓以墟说什么,他都游刃有余了。
哼,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知道,眼前这只虫族很在意柳渡。
邓以墟越疯,谢淮琅越想碰碰这人的底线。
谢淮琅冷冷道:“看不上。”
“阿柳与三爷确实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幸好三爷看上了阿柳,否则我还以为,”邓以墟展颜一笑,“三爷不喜欢女人。”
谢淮琅无声地看着邓以墟,似乎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半晌,他才道:“上校,你不是忘了,我们还没有热络到可以讨论这个的地步。”
大概是谢淮琅帮邓以墟换过药后知道了内里的原因,又不以此来威胁他、刺探他,邓以墟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可以把握的盟友。
而且他也知道,谢淮琅会希望自己能站到他那一边。
大概率是因为谢诠,但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第四次出征。
恶殍第四战,谢淮琅会随队,他当然希望能尽快摸清楚当时谢诠行军的路线,最好能一举找到仇军,杀之而后快。
邓以墟无疑是最近的抓手。
既然都要利用,不如破了那些丛生的疑窦。
“是么?且不说三爷将您的超脑芯片嵌入到我的超脑里,今日三爷替我换药,救我性命,难道真只是热心肠?”邓以墟眼尾微扬,“你敢说没有其他心思么?”
“……”
眼前这人,当真是不简单。
不错,谢淮琅确实动机不纯,他救邓以墟,不是因为起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他想亲眼看看邓以墟身上的伤口,当日寥寥一眼,他不确定。
任疾流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谢淮琅也把握了,然后顺道把邓以墟从鬼门关里拽回来,仅此而已。
由此,他更加断定,邓以墟一定知道谢诠是怎么死的。
“既如此,咱俩还不够热络么?”
“那么,我二哥是怎么死的?”谢淮琅倏地问。
“不知道。”邓以墟回答得很干脆,甚至没有给谢淮琅任何思考的时间。
“你会不知道?”
“我杀的是军雌,谢将军杀的是雌君,谢将军怎么死的,我怎么会知道?”
邓以墟顺着谢淮琅方才拿柳渡玩笑他的语气,侃侃而谈,像是报复似的,又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凭邓以墟一面之词,他可以说知道,也可以说不知道,反正死无对证。
谢淮琅应当是很生气的,可是他并不,反而慢慢的说:“好,那我换个说法问你。桑斯努尔为什么放过你?”
桑斯努尔既然能把邓以墟打成这样,就说明当时他并没有还手之力,然而他却回来了,带着所谓的军功。
桑斯努尔放过了邓以墟。
不可一世的雌君,居然放掉了送到嘴边的猎物。
邓以墟觉得好笑,可他的表情却比方才要严肃一些:“我说的,三爷难道就信么?”
“你肯说,我便听,信不信,由我。”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两人的谈话都很冲,但又巧妙地止在一个爆发点。
两人并不因此反感。
大概是觉得,棋逢对手。
往后的合作,说不定也会很愉快。
然而,愉快似乎只是暂时的,他看见邓以墟沉着脸,仿佛渡上了层霜,冷得谢淮琅皱紧了眉头。
然后邓以墟忽然畅快一笑,露出皓白的齿贝,一字一顿的说:
“因为他爱我,他不舍得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