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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包藏祸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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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连两天,一十二八连的训练任务不是站军姿,就是练习射击,除此之外连连长的半个影儿都没看见。
邓以墟照例回一叶知秋住,但这几日并没有看见谢淮琅。
在那次对话之后,他们两个好像又恢复到之前冷淡的态度。谁都不看好谁,好在邓以墟求之不得,何况他已经能自由出入了,只是奇怪的是,他没有觉察到中央的耳目。
这日,他没有去操练场,而是穿了件浅色的羽绒服,用围巾挡住寒意,也挡住了自己的脸,出现在了繁华的商业街里。这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他跟着人流往前挪步,从喧哗走到寂寥,推门进了一个商铺。
门上复古的铃铛被轻轻摇响,提醒着店主有客人来了。
邓以墟解下围巾,轻轻拂落头发上的雪粒。目光在店里墙上的艺术品上逡巡,那些艺术品风格诡秘,有由骸骨所制,有缀珍珠宝石,尤其像是荒蛮刻造,而不是精雕细琢。
在掌柜上看店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头上粗辫细辫交叠盘绕,见了邓以墟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虫语,大意是:
“好久不见了,吾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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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里,苏涧站在谢淮琅身后,臂上搭着一件黑色长款,在谢淮琅脱下外套的时候,替他穿上。又预备上前给谢淮琅打领带,谢淮琅垂了下眼,抬起手道:“我自己来。”
苏涧点了下头,后退了一步,再次确实似的问道:“三爷,真的不需要我跟着吗?”
“不用,”顿了顿,谢淮琅道,“有人要是找他麻烦,再告诉我。”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邓以墟。
“……是。”
其实苏涧不是很明白,谢淮琅为什么要让邓以墟当副连长?三爷跟邓以墟明明是冤家路窄,先前在打局上碰见了,是万不得已,那现在这样又算怎么一回事?
苏涧是个很聪明的人,有些事他看得很明白。
苏涧道:“三爷,属下不明白。”
谢淮琅道:“说。”
苏涧犹豫了一下,道:“我不觉得邓以墟可用。”
“为什么?”
“因为您当时打范常的时候,他在笑。”
是的,邓以墟在笑。
虽然笑得很轻,但是却让苏涧捕捉到了,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种笑,太病态、太恶劣了。
“……”
“他未必不是一个利己之人,随时都有可能倒戈反扑,届时若三爷有难,您觉得他是顾己还是护您?”
谢淮琅系好领带,无所谓的说道:“你都说了是‘未必’。”
“三爷,宁可信其有……”
“苏涧。”谢淮琅打断他的话,看着他。
苏涧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应该插手这些事情。
他只是谢总管安放到谢淮琅身边的一条狗。
偶尔为他狂吠,赶走那些包藏祸心的人,又或者是在他有难的时候替他挡剑,除此之外再无他用了。
苏涧不应该揣度谢淮琅的心思,谢淮琅已经提醒过他的。
苏涧垂眼道歉道:“抱歉,是属下多嘴。”
“……”谢淮琅没再说什么。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苏涧对邓以墟疑窦丛生。要不然,何以让范常造次,对邓以墟拳脚相向?
苏涧是故意这样做的,至于为什么,谢淮琅不想去猜。
所以,他没因为那件事质问苏涧,早就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了。
谢淮琅没让苏涧跟着他出基地。
天灰蒙蒙的,云层厚似肥团,却很松散,不多久便开始掉棉絮,纷纷扬扬的落在谢淮琅眉目上。他驻足看着眼前加长的豪车,银白的车身比漫天飞雪还要绚烂,倒有些喧宾夺主了。
车窗摇下来,探出一个白毛的男人,穿着修身的黑西装,笑时露出一个小梨涡。
谢淮琅长腿一伸,坐进去的同时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翻了个白眼,道:“三爷,我是你免费劳动力吗?这么久没见,也不寒暄一下?”
谢淮琅道:“你也不白给。”
当然不白给,左笑安这只贵猫,一开口,尾巴就晃啊晃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铜臭的味道。
只不过这次,左笑安不要一个铜子儿。
他大哥归期将至,只要谢淮琅给他跟谢谏安排一顿饭,说不定还能要到谢谏的签名,届时他在唯粉界可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了!这样看来花了那么多钱当然就不白给,不仅不白给,对左笑安来说,他可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生意人,算盘他可都打得哐当响!
谢淮琅:“……”
左笑安正了正身子,道:“我办事,你放心好了。”
他展开超脑,一张微型立体地图便呈现眼前,发着淡淡的蓝光,左笑安手指一点,指着一处红星之处,道:“这里离界碑最近,那支膏腴最盛的商队就驻扎在此。我已经跟他们谈拢了,这个数——”左笑安束起三根手指,“他们就为你们让道,信物呢——喏,见了左家玉镖,他们自然明白。”
谢淮琅心中摸了个数,伸手接过那枚晶莹剔透的玉镖,质地水润,一看便价值不菲。
不愧是富可敌国的左家,即便财力已经被国家压制了,但依旧财大气粗,该少的一样没少,有时候谢淮琅都怀疑左家独子、左氏集团的董事左笑安,是不是背后偷偷开黑市……
“谢了。”
“不谢,应该的,都是一家人。”左笑安乐道。
谢淮琅:“……”
上次左笑安见谢淮琅,还是他结束‘治疗’后,当时左笑安是唯一一个不对谢淮琅的变化感到惊奇诧异的人,或许在生意人的眼中,除了铜钱,旁的是疯是癫都没所谓,就算是发小也如此。
不同穆谨,从小便没人管束左笑安,他花花惯了,做什么事都出格。比如十岁第一次去/嫖/,被抓了个现行。他老师一开始听见消息的时候根本不信,毕竟左笑安还没长开,这种事对他来说太陌生,也太猎奇。可当他老师知道事实之后,简直气疯,当场就卷铺盖走人,言说没有教过这样的混账。再比如十二岁的时候,带着穆谨和谢淮琅海上航行,包了一船的美人,结果开没十海里,被穆严和谢谏带人生生追了回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虽然谢淮琅也不明白,左笑安为什么对女人这样执着。
但左笑安也干过不少值得说上一说的事情。比如疯狂跳级十岁大学毕业,之后回到家族企业里边工边读,等他两年博士毕业的时候,刚好也实现了纯利润一百亿的目标。再比如才22岁,就已经是全球首富,而且因为向国家捐赠一千亿以支持“星云计划”而名扬千里,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名人了。
左笑安跟司机报了个地名。
“我最近听到了一点风声儿。”左笑安眯着眼睛看他,“说你跟一个叫柳渡的姑娘走得很近。”
“……”
确实是最近的事情,但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而且每次见面张竹海都在,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左笑安随口道:“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不是。”几乎是立刻,谢淮琅道。
柳渡很漂亮,虽然上次对他有点凶,但很显然是装出来的。就好像一个还在玩布娃娃的小公主,迫不得已的时候也要穿起高跟鞋装成大人的样子。
她是想维护邓以墟。
不过谢淮琅觉得,邓以墟并不需要她维护,他就像一只全身防御的刺猬,走到哪儿都锋芒毕露,甚至要把谢淮琅也刺一刺才痛快。
想护这样的人,还轮不上柳渡。
要不是因为邓以墟这层关系,谢淮琅并不会多理会柳渡,因为他毕竟是要出征的人,大概率某一日会死在沙场上,马革裹尸,杀身成仁。
给人以念想好比给人以鸠酒,都是罪过。
左笑安撇了下嘴,懒懒道:“也是,横竖都是玩玩而已,谈得上什么喜欢。”
是啊,玩玩而已,谈得上什么喜欢?
那些碎嘴的人也就是当个乐事说说,旁人都不信的事儿,又怎么能叫他当真?
况且,左笑安要是知道有邓以墟这层关系在,估计就更不信了。
左笑安接着说:“不过你应该知道吧,柳渡自小寄居仲先生门下,出落亭亭,然而说来也很好笑——”
“……”
“第一军校这期毕业的学员中,她是首席。”
谢淮琅当然知道,那天柳渡出现在医院里,一身轻装,虽然没有穿校服,但昔日操练的身影却如漩涡里盘旋的叶子般出现在谢淮琅脑海里。
他曾经见过柳渡。
寥寥一面,那是他三年前跟着谢诠去第一军校检阅的时候,从高台望过去看见的。
那天很阴云密布,却迟迟没有下雨,压抑的气氛让谢淮琅觉得很怪异,但他依旧端正地站在谢诠半步远的地方,看着学员们射击、匍匐、格斗……
柳渡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
谢诠说柳渡是天生的战士,谢淮琅应了句:“面上倒看不出。”
诚然,柳渡并不算强壮,事实也摆在那儿——她的力量是这批学员中最次的。
可是她其他方面的能力却超乎常人,就好像一头修炼得道的小狐狸,体格虽比不上荒郊野岭的豺狼猛兽,但击溃它们还是易如反掌的。
不过按道同晓的话来说,她不过是个还没见过鬼门关的小姑娘。
妖艳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未经蒙尘的心,澄澈到让人不舍得挖出来。
所以她是天生的战士,却不是天生的将士。
谢诠当时笑,道:“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未必比她长进。”
道同晓看他,道:“你又知道了?”
谢诠听这语气,忙闷声不说话,但嘴角还藏了点笑。谢淮琅看道同晓这厮又仗势欺人,哼道:“柳渡射击是50环,破你记录了。”
道同晓愣了一下,发现还真是,他刚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仲先生,旁边跟着一个高他一个脑袋的少年,不禁惊异道:“那只虫族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