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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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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将军说过会保我们的!”有人绝望地喊道。
“是吗?我二哥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回事。”谢淮琅笑道,“中央里头也没有任何成文说明,谁说我二哥要保你们了?”
就算有,也早就被销毁了。
一十二八连的人没有想到,中央可以一点都不顾情面。
对,谢诠能够保他们,可那应当是活着的谢诠。
死了的话,屁都不是。
有人恨恨地说道:“杀鸡取卵,他妈的!”
为了全局的利益,局部的真理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
“你你你你你你你,还有你,”谢淮琅面无表情地数着人头,最后一个是刘一大,“将死之人,我他妈管你们什么意见?”
刘一大脸色苍白。
他没有想过,那些人会这么绝情。
谢淮琅是谢诠的弟弟啊,怎么可能会杀了他们?
可是这就是事实。
他们死不足惜。
可是他不想死。
是仇恨和信念支撑他们活到现在的,从前有五百人,之前是一百二十八人,现在剩了一百二十人。
他们不怕死,可他们不想死。
“……”
谢淮琅掌作拳握,超脑里的那个文件便揉作一团,入了回收站。
“……”邓以墟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只觉得谢诠当初可能看走眼了,他帮不了谢诠。
谢诠想让谢淮琅成为冰湖下的死水,永远翻不起波浪。
然而,有的人一出场,就是海啸。
“但我忽然改变主意了。”谢淮琅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你们还有两分钟的时间,谁迟到了,我就崩了谁。”
一十二八连的人只对视一眼,便立马拔腿冲出去了。
不到一分半,一十二八连就齐整地站在操场上了。
苏涧:“……”果然ddl才是最大生产力。
不过谢淮琅却把这些人晾着,只让他们站着军姿,也不说其他的,又好像嫌弃日头太足似的,皱着眉问:“有医务兵么?”
静了一阵风的功夫,最后一排噤若寒蝉地举起了一只手。
谢淮琅让他出列。
那人瞎了一只眼睛,不过长得清秀,所以也就显得一黑一白的两只眼睛像混血波斯猫的异瞳。
那人心下琢磨,喊医务兵来干什么?
知道了,战场上波云诡谲,一定是要考验医务兵的水平!那一定是要问一些专业知识!
谁知谢淮琅淡淡道:“给他看看脸上的伤。”
“……?”那人愣了一下。
知道了,连长一定是打完范常后心有不忍!也是,范常被揍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安抚一下也是正常的!
正当年轻人将独目的眸光投向范常的时候,谢淮琅喊了声:“邓以墟,过来。”
“……”那人表情精彩十足地看着邓以墟走近,瞧着谢淮琅,像是有点琢磨不透他的脾性。
“给他看看。”
连长一声令下,小卒当然不敢多问,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多看两眼副连长的话会很危险。所以很快的对谢淮琅说:“报告连长!没有什么大碍,用冰袋敷一下就好了。”
“行,去医务室吧。”
邓以墟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矫情,虽然脸上确实有种后来居上的疼,但也不至于去医务室,于是他下意识地拒绝道:“不用。”
“……”谢淮琅看着他,“他们怎么放你出来的?”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你今天打抑制剂了?”
“……”邓以墟依旧从容,可心里却有些不自在,他总觉得如果他不离开这里,谢淮琅可能会问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柳渡找你没有?”
“少将,”邓以墟冷峻地打断谢淮琅的话,“不是去医务室?”
邓以墟径自往医务室的方向走,谢淮琅得意地轻笑一声,两步跟了上去。
一十二八连:“……”所以我们现在就……站着?
范常:“……”我也好想去医务室。
苏涧用手肘戳了一下张竹海,叹了口气:“你说三爷整哪出?”
“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张竹海郑重其事地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张竹海说的是苏涧没拦住范常让邓以墟挨打的事情。
虽然三爷面上没捅破,但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这次不计较,不代表以后不会翻旧账。到那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作死的苏涧。
苏涧无所谓地说道:“我只是不明白,邓上校有什么好的?三爷从来没这样。”
这句话倒是真的。
说实话,三爷今日不应该对范常下这样重的手。
且不说范常之前受谢诠重用,他是没必要为邓以墟出气。
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肋本来就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今日三爷表现得如此袒护,未来就会埋下祸根。
张竹海也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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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邓以墟被猝不及防地按在了墙上,咫尺之处,是谢淮琅那张乖戾的俊脸。
谢淮琅让大家都出去,等到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淮琅便狠狠地将邓以墟摔在墙上。
与方才的和善简直判若两人。
邓以墟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把手抵在谢淮琅肩上,浅笑道:“三爷这是干什么?”
“范常打你的时候,你能躲的吧?”
邓以墟笑:“说话就说话,三爷凑这么近干什么?”
“……”谢淮琅忽然也笑,试图掩饰他的恼怒,“你知道我来了是不是?你在等我。”
邓以墟的笑僵了一下。
谢淮琅道:“你以为我会把范常打死吗?”
“三爷不会以为想让范常死的人是我吧?”邓以墟道,“他死了,我害死谢诠的事情就不会败露,我可以全身而退,而代价只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三爷是这样以为的?”
邓以墟以为谢淮琅会肯定地说,却不料他只言简意赅地答道:“我不相信。”
“……”
“他们都这样说,因为当时只有你同我二哥一起,而回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
谢淮琅蓦然松了手,后撤一步:“你不会这么蠢。”
是的,太蠢了。
两个人的战斗,只有一个人蹊跷地回来了,那他势必会接受审判。
如果真的像那些人说的那样,那邓以墟也太蠢了。
可为什么其他人都不相信他,唯独谢淮琅。
也许谢淮琅相信的不是他邓以墟,而是谢诠。
他知道,谢诠选中的人,不会蠢。
“对,当时我在等你。”邓以墟温和地笑了一下,像带过一阵风似的说,“其实中央想给我的安排是做向导,因为我熟悉恶殍,这样的话我可以带领军队用最快的时间进入恶殍的腹地。但是我不想,因为在这里我只认识你。”
谢淮琅不明白“不想”和“我只认识你”之间有什么关系,直到邓以墟说:“您为我挣了面子,我也不会拂了您的好意的。这一战,我愿意只做您一个人的向导。”
谢淮琅好像知道了什么。
邓以墟身上留了两重血,一半是蕲邦,一半是恶殍。
中央或许猜的不会错,邓以墟不可信,这一战,他再也不会回蕲邦了。
他会永久地留在恶殍,不论是做什么,他会留在那里。
在成为谢淮琅的向导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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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琅在基地闹的事情,没两分钟就传到上头去了,先是道同晓知道了,然后是总管们。道同晓作为基地负责人,先被抓过去痛批一顿,诘难说为什么当时没有去制止这种行为。
道同晓的回答是:“仲先生年纪大了,关太久会精神失常的,我陪他老人家解闷去——可就巧了,谢淮琅那小子趁我不在就开始胡作非为,这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
仲邪擅自将邓以墟送往恶殍,犯了重大错误,让他面壁思过难道不是应该的?
可是,道同晓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的耳目遍布基地,别说今天谢淮琅自作主张将邓以墟提拔为一十二八连副连长,就是飞进了一只苍蝇,他都清清楚楚。
道同晓胡谄,但凡事论罪讲究一个证据。
谢总管背着椅子,不过不用转过来道同晓都知道他肯定摆着张臭脸。
在道同晓记忆里,谢总管的表情很少,不是冷冰冰的就是凶巴巴的,唯一一次看他笑,好像还是谢淮琅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周围所有的灯都灭了,仿佛不是一个生命诞生的预兆,而是死亡来临时的恐怖。谢诠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郎,举着大灯,像块木头似的呆呆地伫着,看着谢总管从医生的手里接过脆弱的谢淮琅。
他是笑了的,只不过这样的笑很收敛,仿佛春风轻轻拂过冷峭的枯木,摇不动,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有风曾经来过。
只不过,谢总管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
中央局里有六位总管,但统共只有两张椅子,一张是谢总管,一张是穆严。五年前还没有的穆严的时候,谢总管一人占两张。
好像从他二十多年前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就不怎么笑了。
别人都对至高无上的位置念兹在兹,可道同晓站在下面却觉得无比厌弃。
你看,它能把青丝熬成白发,也能把活人熬成死人。
过了好一会儿,谢总管才扯下自己十指的上的通讯导管,冷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穆严从位子上站起来,作了个请的手势:“一十二八连本就是一群散兵,若谢少将有能耐做到事不有余、人尽其才,那么那道命令也可以废了。”
道同晓看着穆严,福至心灵地笑了一下。
穆严也笑了笑,语气显得有些放松:“道将军,劳烦您通知一下三爷,今日的汇报他还没完成。”
“知道了。”
道同晓没看见的是,在被挡住的地方,谢总管皱着眉看了一眼穆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