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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谢淮琅在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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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材高挑,太阳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可邓以墟比他还要高一些,只见他稍稍别了一下脸,无声地笑了一笑。
这一笑倒是把那些人惹毛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其实邓以墟天生就带有一种压迫感,不管是皮相上,还是一举一动。
“操——”那人揪住邓以墟的领子,粗暴地吼道,“你他妈笑个屁!”
邓以墟被他这样一拽,两人之间的距离霎时缩短,便能清晰地看见那人眼里的杀意。
但邓以墟并不为所动,这样的眼神他其实看过许多,比这更凶狠的他都见过,况且……比起谢淮琅当日拍他一掌时那股狠劲,这人简直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邓以墟耳尖微动,像是被他的蛮狠吵住了耳朵,过了两秒才慢条斯理地说:“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干嘛要找死?”
有人在后喊道:“范哥!别跟他废话,直接开揍!给谢二将军报仇!”
“对!杀了他!”
“给二将军报仇!”
场面聒噪吵闹,邓以墟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随即扣住那人的手腕,稍微一使力,便使他吃痛脱了手。
“范常,我以为两个月过去你会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这么蠢。”邓以墟干净利落地推开范常,“你说我害了谢二将军,你有什么证据?”
连中央那群老狐狸都抓不到邓以墟的把柄,就凭一十二八连一百二十张嘴?中央要是真信任他们,人民要是真认为他们可信,一十二八连就不会至今都是个毫无编制、散乱无方的连队了。
“我亲眼看见的!”范常怒气冲冲地叫道。
“你看见?你看见什么了?是看见我拿了骨鞭?还是看见我杀人了?”邓以墟的话连珠似的,“你什么都没看见,不是吗?”
范常被他绕了一下,但很快便斩钉截铁地说:“你跟谢二将军一起去见的雌君,就你活了,不是你害的还能是谁?”
“照你这么说,谢二将军也是你们害死的啊。”
邓以墟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一十二八连全都愣住了。
“你们那么忠心,当时为什么不拼死护住将军?为什么要苟活?”邓以墟弯唇,“将军死的时候你们就应该为他陪葬啊!”
不是的。
不是的……
谢将军不是我害死的。
不是的!
范常抡起一拳,重重地挥向邓以墟。
按邓以墟的身手,既然在负伤的情况下还能跟谢淮琅打得不分伯仲,这一拳他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可是邓以墟没有,他像个木头似的,等到那一拳实打实挨到他脸上,他才偏了脸,才觉得眼前微微模糊起来,嘴里有一股浓重的甜腥味。
“上校!”
邓以墟嗡嗡地听见有人在喊他,似乎是苏涧。
等到苏涧和张竹海都站到他旁边了,邓以墟眸中才稍微清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木香,以及寒风的味道,接着他的脸便被一只温厚的手抬了起来,目光猝然对上谢淮琅那双藏在军帽阴影下的眉目。
谢淮琅在看他。
不仅在看他,还捏着他的脸,左右各看了一眼。
“……”
张竹海愣了一下,苏涧知道谢淮琅是在查看邓以墟的伤势,便不再多言。
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怒火可能会烧到自家门口。
眼前这位三爷疯起来,可不是他俩能挡得住的。
苏涧惜命,张竹海也没吭声,默默地看着谢淮琅转过身,单手脱了军帽,便替三爷接下军帽,然后颇有眼力见地扶着邓以墟往一旁挪了挪。
谢淮琅一边往前走,一边脱着右手套。
“……”
范常的脚像是灌了铅,一动不动地伫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谢淮琅的身影与谢二将军的重叠在一起,可现实又如过山车似的猛地将他拉回来。
那绝不可能是谢二将军。
谢二将军温润爱民,绝不可能像谢淮琅这样,才刚走近,便压得他喘不过气。
“范常,”谢淮琅把手套收进口袋里,淡淡地说,“我知道你。”
范常口齿微张,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二哥跟我提过起你。”谢淮琅终于站住脚,因为高了范常许多,便不得不成一个俯视的姿态,“你很能打,你是一十二八连里最能打的人。”
谢淮琅稍稍弯了腰,两手插在口袋里,把身子往前探,以便能与范常平视。
可是偏偏这样的姿态,才最让人发怵。
因为那好像是一个猎手,在观摩自己的猎物。
谢淮琅盯了两秒,才微笑着说:“我很欣赏你。”
不知道为什么,范常觉得得了谢淮琅的夸赞,应当回应一句什么。
可是应该回应什么?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也许,是因为谢淮琅身上流着与谢诠相似的血脉。
于是范常木木地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多谢三……”
啪!
谢淮琅一个耳光甩过去,范常不仅将最后一个“爷”字咽回了肚子里,还连人带风的甩了出去,他甚至觉得有轻微的脑震荡,觉得眼前的景物在晃闪,连胃也在恶心翻腾。
“这第一下,是罚你们无视军令。”谢淮琅冷冷看着范常,“起来。”
一十二八连的人没一个站出来的,都僵僵地瞧着,看着范常费力站起来,双脚还在打晃儿,谢淮琅的另一个耳光就又抽了过去,这回范常不仅没爬起来,嘴里还吐了血。
谢淮琅拎着范常的领子,道:“这第二下,你知道我罚你什么吗?”
范常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摇着脑袋,眼里满是惊恐。
“……”谢淮琅单手把范常拖起来,扔到邓以墟跟前,“向你的副连长道歉。”
“……”苏涧人都傻了。
邓以墟什么时候成了一十二八连的副连长?
一十二八连的人也疯叫起来:“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
“一只虫族凭什么当我们的副连长!”
谢淮琅掉过头,从腰间拔出一把枪,嘭嘭打了几发朝天枪,高声道:“我二哥说的,怎么,谁要亲自问我二哥的?我倒是可以顺手送他一程!”
苏涧默默垂下眼睛,为范常默哀。
得,这回谁也救不了你了。
谢三爷已经红了眼,别说一个副连长,就是要炸了整个基地,恐怕就算是谢总管出马也拦不住。
谢淮琅回过头,抬脚踩在范常后颈上,吼道:“哑巴了!要我拿枪撬开你嘴吗?”
张竹海看得触目惊心,低声喊道:“三爷,范常要喘不过气了……”
可是谢淮琅哪里肯听进一句,眼见范常就快要翻白眼,张竹海忙向邓以墟投去目光,可是……
邓以墟不为所动。
他甚至表现得很平淡,似乎真的煞有其事地等范常的一句道歉。
又或许是,等着谢淮琅把范常弄死。
一十二八连的人也都冷冷的看着,他们都是烂泥里打滚出身的,最知道怎样明哲保身,也最知道“世态炎凉”四字如何体现。
范常可以死,死一个不足为道,而且或许范常死了,他们在一十二八连里才会更自由。
没有最厉害的“头”,他们可以重新易旗,重新制定规则,谁都有可能成为那个举旗的人。
于是所有人都神情狡猾地等着看好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十二八连骁勇,但里头却都是一头头莽牛。
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连队,更荒唐的是,居然曾经是谢诠的部下。
张竹海僵在原地,恍惚间,他听见范常用极为沙哑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断断续续,几乎不成人声。
“五分钟,”谢淮琅松开脚,掉过头来看着那群散漫无方的人,“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整理行装,操场集合。”
里头有人“嗤”地笑出了声。
谢淮琅不耐烦地扫眼过去,越过攒动的人头,精确地揪出那个讪笑的人,道:“哦,你叫什么?”
一十二八连的人纷纷侧步让出位置来,有的还兴奋地躬下腰,一派幸灾乐祸的样子。
那冷笑的人暴露出来,也不推脱,抱臂道:“刘一大。”
谢淮琅道:“你有什么意见?”
“谢三爷,我就直说了吧,”刘一大冷笑道,“两巴掌就把姓范的打成这样,那是他垃圾没用!我们一个个可都是刀尖舔血活过来的,别说要那给老子提鞋都不配的虫族做我们副连长,你他妈又算什么东西?”
张竹海闻言不悦地皱起眉,连苏涧都黑了脸。
想当年苏涧调到谢淮琅跟前时,谢总管最后嘱咐他的就是要与三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刘一大骂谢淮琅,无疑也是在打他们两个副官的脸。
况且从来没有人这样放肆。
从前谢淮琅还呵护在温室里的时候没有,那是因为有他两位哥哥和父亲镇着;现在就更没有,因为人人都知道谢淮琅是个疯子。
“一个靠老爹坐上位子的少将,谁知道是不是满肚水货的孬种?大家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张竹海抢前一步,被谢淮琅拦下。
谢淮琅也不做什么解释,只让超脑调出一个东西,看了这物件,一十二八连的人无一不僵了表情,因为那上面赫然写着:
兹新元34年11月23日,前一十二八连重新纳编,秉精兵强国原则,由次阶少将谢淮琅遴选,拔30兵士,余下择日枪决。
是的,早在谢淮琅来之前中央便做好了打算,他们只要四分之一的听话的“黑户”,其余的该杀则杀,而且由于他们在蕲邦没有身份证,并非法定公民,所以死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一十二八连的没有料到,今日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新的连长,还有处决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