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荣枯镇（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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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记忆碎片裂开、落下。
游念儿白皙的皮肤开始缩水，变得皱皱巴巴的。皮肉开始下垂，眼睛变得浑浊，背部开始佝偻。她在慢慢地凋谢。
“不，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他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其间时不时夹杂着咳嗽声。
她抬起双手，灵力汇聚于手上，企图恢复幻境。正在下坠的记忆碎片开始上升，幻境裂开的碎片重新补上了裂缝。愈合与破坏，交织着在幻境中上演。
洛旧朝着游念儿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戒妄大喊着：“别去，危险。”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声中，洛旧似乎没有听到，没有停下脚步。
游念儿一眼看到了洛旧，她扬起头，面孔在不断地变化着。一会是年轻漂亮的她，一会是幼年的她，一会是垂垂老矣的她。她眼含希冀，企图抓住什么点什么。
洛旧叹了口气：“多么可怜啊。不过你知道吗，之前我都是在骗你的。他早就把你忘了，当时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你居然记了这么久，一直在这里傻傻的等他。多可笑啊。”
这是代价，你既然敢以我的娘亲和六哥为砝码，我也不介意击碎你的美梦。
洛旧轻笑出声，眉眼弯弯，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恶毒。
“你骗我，你敢骗我！”游念儿高高扬起脑袋，崩溃地大喊着。灵力疯狂地从她的身体里涌出，很快又消散在空中。她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容貌，完全地变成了老妇的样貌。身材疯狂缩水，脸上的皮肉疯狂地下垂，看不清五官，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幻境飞快地破裂，比游念儿修补之前还要快速的毁灭。
游念儿的声音变得粗粝、难听，像是年代久远的风箱：“我诅咒你，我将诅咒你！”白色的泪水从她的左眼滑落，很快消失在了空间中。她直直地朝着洛旧的方向，看不清眼睛。
肉眼不可见的气从她的身体射出，飞快地朝着洛旧射来。
“不好。”阎落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是业障。”
顾清梦闻言，立马朝着洛旧的方向纵身一跃。
柳无言紧接着朝着洛旧伸手。她的指尖堪堪触摸到了洛旧的衣角，顾清梦早她一步，抱住了洛旧。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业障击中了洛旧，她在顾清梦的怀里晕了过去。
*
红儿倒在血泊里，怨灵扒在“我”的耳边，声音蛊惑：“我可以帮你，让她不用死。与之相应的，你也要帮我。”
“我”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洛旧想：看来我又进入了游念儿的记忆里了。
“如你所愿。”怨灵的声音激动，迫不及待地往红儿的身体里钻。
怨气从四面八方涌入红儿的身体，将她高高地托在了空中。红儿原本惨败的脸色慢慢恢复了血色，变得红润；僵硬的肢体变得柔软。她的身体容纳下源源不断的怨气，似乎见不到头。
半空中，突然红儿睁开了眼睛。眼睛是一片漆黑，没有眼白。她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马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怨气全部被她吸收了，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红儿伸出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的手布满茧子和伤口，手指机械式地弯曲着。
“红儿？”“我”开口喊道。
红儿应了一声。直挺挺地抬腿，差点摔了一跤。她的声音沙哑，和之前的声音不太一样：“这就是有身体的感觉吗？”
“我”呼了口气：“你没骗我。”
“我可不是狡猾的人类。”红儿脸上的表情定格住了，像是一张假面，“我兑现了承诺，相对的，你要帮助我复仇。”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红儿的语速加快：“在子时的时候借我点力量。那时，我就能杀了所有人。”
“对了，你还得帮我掩盖一下踪迹。”红的身后泄露出一丝怨气，“镇子上来了个修士，那家伙杀了我不少的分身。”
“我”迟缓地点了点头：“我也守信。”
红儿盯着“我”看了一会，眼瞳黝黑：“你说话说的越来越好了，更像人了。”
“像人很好，有很长的，时间。”“我”天真地裂开嘴角。
红儿身后的怨气加重了：“像人一点也不好，特别是女人。”
她的身形变化了起来，成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儿，婴儿哇哇大哭着，被怨气托在空中：“女人一出生就有可能被丢掉，运气不好的会被她的亲人亲手掐死。”
婴儿停止了哭泣，身体变得青紫。紧接着，婴儿消失了，出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长大一点，天天起的最早，包揽家里的所有活计，却有着最差的待遇。父亲一有不如意，就殴打她，骂她是‘赔钱货’，都是因为她才没有后的。”
女孩倒在地上，衣衫褴褛，身上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正掩面哭泣着。女孩消失了，变成了一位十五岁的少女。
“要是幸运活到及笄，就会被一袋铜钱卖个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位弟弟娶媳妇出一份力。她的丈夫可能是天生的傻子，或是七十岁的老丈，或是有怪癖的富商，或是普普通通的男人。但他们买的从来不是她，而是她的肚子。”
少女盘起了头发，肚皮像皮球似的涨开了。肚皮很大，她的身材很瘦弱。
“然后，她得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她的女儿又会重复她的人生。”
“我”认真得看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但是，但是她们有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在空中比划着，“至少有五十年。”
少女消失了，变回了红儿，长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只是一个灵物。”
“我”似乎想辩驳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脸憋得通红。
突然，红儿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来了。到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怨气快速地从红儿的身体里飞出，纷纷涌入了“我”的身体。红儿呆呆地站在角落里，没有任何动静。
“我”低头好奇地看着怨气涌入的地方，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
“谁来了？”“我”奇怪地问着，却再没有人回答“我”了。四周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疑惑地看向窗外，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突然，窗口露出了一个倒挂的脑袋：“你是在找我吗？”
“我”倒吸一口凉气，惊得连连后退。
男人轻盈地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他梳着高高的方髻，马尾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身上的袍子随着他落地的动作飞舞着。
是清墟派的衣服。洛旧认了出来。看来这就是游念儿一直在等的人了。
修士右手托着下颚，仔细地打量着“我”：“有趣，这个镇子里居然还有一个灵物。”
“我”回想起了对怨灵许下的承诺，看来就是要向这个人掩盖怨灵的踪迹。
“我”皱着眉头思考了好半天，思考地脑袋都开始疼了。终于下定了决心，往前走了几步，学着修士的语气道：“有趣，这个镇子里居然还有一个修士。”
修士惊奇地看着“我”，眨了眨眼睛。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你可真有意思。”他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的。
“我”奇怪地看着眼前人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在夸我吧？那出于礼貌，我应该回应他才对。
“你也很有意思。”“我”认真地回复，一脸严肃。
修士笑得更大声了。好半天，才止住了笑声。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声音颤抖：“谢谢你。小灵物啊，你有没有见到怨气，就是黑不拉邱，天天在空中蹿来蹿去。”说着，他伸手在空中比划起来。
“我”的心脏咯噔了一下。 “我”从出声以来就没撒过慌，撒谎是不对的。但是“我”又答应了怨灵，不守信用也是不对的。
“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垂着脑袋，不敢看眼前的人。
“这样啊。”修士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那就没有办法了。”
“真麻烦啊。”，他抬起双臂，随意的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脑袋：“不过，没关系，我总有办法解决掉这一切的。”他的语气里包含着无法忽略的笃定，那不仅是少年人的无畏，更是基于某种凭仗对自己无比的自信。
他好像太阳啊，在闪闪发光。
“我”的注意力全部被他吸引了，痴迷地看着他。
他好像意识到了“我”的视线，转过了脑袋：“小灵物，我还挺喜欢你的。”
“我也喜欢你。”“我”抢答道，打断了他的话。
他笑了，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那太好了，等我处理完怨灵，你就和我一起回清墟派吧。”
“在这等我。”他转身，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正午的阳光很大，他的背影在光芒中那样地耀眼。
“他说他喜欢我。”“我”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快到让“我”担心心脏是不是会跳出来，“我也喜欢他。”
怨灵从“我”的身体里钻出来，它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脑袋。见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修士的气息后，才敢说话：“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我”听不见怨灵的话，只是痴痴地看着外面，呢喃道：“我有爱情了。”
红儿无语极了，不太想和一个刚开智的灵物讲道理。它沉默了片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凑到“我”的耳边，声音蛊惑：“男人都是骗子。特别是刚刚那个，他是个修士，他只是想骗你，然后杀了我，你可别上当了。”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荣枯镇（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