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柿如意》木乙何

9、请帖

　　睡完午觉的少女，刚睁眼就看见了知九坐在桌子旁，耷拉着一张脸，好不高兴。
　　“哎哟，这又是咋了？”少女打了个呵欠，起身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斜靠床头，眯着眼看着知九，懒洋洋道。
　　“小姐，我们中午剥的栗子来做的板栗鸡，那哑奴一口都没吃，其他饭菜倒是一点汤汁都没剩。他这是什么意思？真是气死我了，我们忙了一上午呢！”知九拍拍胸口，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重重地敲在盖着桌帏的桌子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他那个样子，真的是让我有点后悔今天上午做的决定了！”
　　少女默不作声，一个人穿好了衣服，戴好了玉佩。
　　“哑奴现在在外面吗？”
　　“在的。”
　　“那挺好。”
　　“小姐！？”
　　“别说了，随他吧。”
　　走出卧房，少女便看见了站在桂花树下的不远处的少年。
　　胜雪的白衣肩头点缀着几粒金色的桂花，冰寒的银色面具覆盖的面庞朝着花枝仰望，背脊挺拔，负手在后。
　　听见声响，少年缓缓转过头，眼神幽深。
　　“你很喜欢桂花？今天可是个阴天，天气不好，大可不必站在树下躲阳光。”可能今天天气真的不太好，凉飕飕的。少女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姐，外面有些凉，要不还是回房吧？”见少女摇头，知九只好回屋去拿了个披风给少女披上。
　　“后天就是中秋了，我们现在去摘点桂花吧。到时候做个桂花月饼，酿酒啥的。”少女对着知九说着，眼睛却看着少年。可少年不为所动。
　　“小姐！”知九还未说上话，阿蓝就小跑着过来了，“小姐，宫里送来请柬了，邀您和将军去中秋晚宴呢！”
　　少女伸出手，接过请柬，随手扔给了知九。
　　“我知道了。阿蓝，你下去吧。 ”
　　这金光闪闪的圆形请贴，满月当空，桂树居右，玉兔靠边，那张大的嘴好像在啃什么东西。
　　“哇！这设计好生别致！这圆圆的请帖竟是个月饼，怪不得这兔子啃得津津有味的。”知九细细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惊叹出声。
　　背面翻过来，“月华宴”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草书写得倒是极好，也不知出自谁手。”少女被字吸引，凑过来看了看，继续说道，“里面就懒得拆了，想来都是些客套话，不用看了。走，去摘桂花。这月饼后天倒是不用做了，宫里不会少的。”
　　“好的，小姐。哑奴，这个给你看看吧。”知九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请柬扔给了少年。
　　少年没有伸手去接，任其掉落在地。刚好，有字的那一面朝上。
　　看着“月华宴”三个字，少年心里有些不屑，这字也就这样，一般般。
　　当年教他书法的先生，可是前朝书法第一大家。
　　知九又有些生气，终于还是选择大声吼了出来：“哑奴！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给你看，你连接都不接一下吗？”
　　少年闻言，淡淡地抬头瞥了一眼，然后转头接着看他的桂花。
　　陈知槿有些头疼，这花儿是摘还是不摘啊？
　　知九看着几步外的少年一系列动作，恨得牙痒痒，就要冲着上前，少女瞟了一眼少年，神色暗了暗，又连忙拉住知九，用软软糯糯的声音低声劝解着：“别生气了。你别理他。我们去摘花儿好不好？”
　　听着自家小姐那近乎撒着娇的小语气，看着那还有些恳求的可怜巴巴的小神情，知九有些像泄气的小皮球，蔫儿了吧唧的。
　　“小姐，他都这样了，高傲得跟个大尾巴公鸡一样，我们还这样忍着他？”知九神情恹恹，心里有些烦躁。
　　听见“大尾巴公鸡”这几个字，少女本有些紧绷的神经垮掉，差点就要笑出声。察觉到好像有一道渗人的目光盯过来，少女只得正色道：“他可是学武的，我们两个人都打不过他呢，讨不到好的事干嘛要做。”
　　“好吧，小姐。那我们走吧。”
　　少女笑着，挽着知九的手臂，去远处的一些没人庭院摘花去了。
　　她可不想自己院里的桂花被薅秃了。
　　少年伫立良久，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缓缓松开了握剑的右手。最后，他还是选择跟了上去。毕竟，他是一个守约的人。
　　“知九，你再使点劲儿，这桂花都没摇下来。”
　　“小姐，我不行了，我好累。还是您上吧！”知九满头是汗的拍了拍身上的桂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您看我手都红了！我真不行了，歇会儿。”
　　少年一来，就看见两个大傻子。
　　一个坐地上吐着舌头大喘气，一个跪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捡桂花。
　　“小姐，你先别动！”知九看着那因跪在地上而铺开的披风，满满的一层桂花。
　　少女闻言，立马僵住了身子，有些疑惑地问：“咋了？”
　　知九缓缓起身，把少女身上的披风解开，理了理边角，把披风上的花集中到了一起，然后倒进了篮子里。
　　“太久没干这事儿，有些忘了步骤了。这都是我很小时候在南方见到过的，后来我娘故去没多久，我跟着我爹去了西北边境，就没怎么见过了。”少女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绕着桂花树把披风重新平铺在了地上，“这次让我来摇，你先休息会儿。”
　　少女抱着桂花树，使出一记自以为的“大力出奇迹”，然后桂花很不给面子的掉了一点点渣渣。
　　“那个，小姐，我们还是换一颗树吧。。这棵树可能比较结实。”知九试探性地提议道。
　　“等下，你再让我试一下！”少女深吸一口气，疯狂地摇晃了一会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还有些恶心想吐。
　　“我不行了！让我缓缓，先坐会儿，然后，再换棵树。”知九看着自家小姐那副跟自己一样大喘气的哈巴狗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听见知九的笑声，少女有些脸红，装作没听见。
　　少年双手抱在胸前，远远地、默默地看着，打算袖手旁观。
　　就这两个小矮子，抱着大树下盘，能摇起来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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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活了一下午，收获也就还是那么一点点。
　　而少年，看那两个瞎忙活的人，看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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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当所有人都睡下时，少女起身，一个人来到了他的院落。
　　少年似是早就知道，静静地立在门口，等着少女一步步地走向他。
　　“你不打算请我进屋坐坐？”她仰头，看着他，是询问，不是质问。
　　他只开了半扇门，身子将门口堵了个正好。他像没听到般，纹丝不动。
　　她只好在院落里找了个石凳坐下。石凳上的露水透过衣料浸入她的肌肤，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哎，忘了擦一擦了。
　　“既然你等在这里，自然知晓我的来意。知九说的一切都是无心的。她心思单纯，只是有些直肠子罢了。你要是对她有什么不满，我先向你道个歉，这笔帐就记在我头上。可你若是冷落、不搭理也就算了，今天她要冲向你，避开也就好了。为什么要动杀人之心？”
　　“今天上午我与她的一些渊源，你也听到了。她和我情同姐妹，也算是这府上的半个主人，你对她擅动杀心，我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她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怒火，还有半分的威胁，可语气却是平平淡淡，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他一步一步走下阶梯，走向她，眼神戏谑。
　　是呢，我今天不仅听到了这个，还有那个呢。那个啊，哪个呢？恶心之言，同情之语？可话说得再平淡，眼睛里的东西也骗不了人呢。
　　她遍体生寒，强烈的压迫感，不得不使她从凳子上起身，拔出从卧房带过来的剑，直指少年心脏。
　　她能感觉到，面前这个人，似乎在笑。
　　他再一步向前，眼看剑尖就要刺进心脏，她却把剑，扔了。
　　她想，自己真蠢真胆小。关键时刻还是不敢杀人啊。
　　收回尚未落地的左脚，他行云流水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感受着那剑锋散发出的凛冽杀气，她只是冷静异常地望着他眼睛里如蛟龙潜伏的深潭、如野狼暴虐的幽光。
　　“我乡野出身，没什么教养。而你，贵族出身，就算在吴府落魄过，也比我这种人高贵。既然是如此贵人，又何必跟一介乡野出身的小民计较？”
　　剑锋逼近，她只觉脖间有些刺痛，以为自己人头真要落地的时候，“咔”的一声，身后石桌被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