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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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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她看着无端遭殃,一半倒地的石桌,冷笑几声,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本来打算好好说话,低头服软。可现在,对方毫不讲理的神情,让她改变了主意,她打算豁出去了。
“杀了我,你也别想活。不过,你看起来并不就是很想活着的吧?可惜,你现在还不能死,因为你和我爹之间的什么,还没完成吧?所以,你不会杀我的。可你连要不要杀人都没考虑好,就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犹豫不决,摇摆不定,连给我做侍卫都不配吧?”
“我本来觉得你就是个有自尊、值得尊敬的人,应该被高看一眼,而不是只配被给予同情的弱者。可你自己根本就无所谓地活着,在那段黑暗时光里徘徊。身处黑暗眼里无光也就算了,还想着欺负比你还要弱的女子。这石桌又何其无辜,你也偏要拿它撒气。这种无脑行为,可怜又好笑。”
“我知道你会想反驳我,会觉得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才是弱者。可是,成为强者之人,心若不坚,身定不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我的心,可就比你的坚定多了。知九说的有些话并没有错。如今你没了贵族身份,就是一只折断翅膀的鸟,你可以不用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可是你,没有在我面前高傲的资格!”
“我一介女流,尚且比你清醒明了。你身为男子,却糊里糊涂地在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中苦苦挣扎。别人说也说不得,碰也碰不得,可既然堵不住别人的嘴,管不住别人的手,为什么不选择让别人无话可说、无处下手?!!你如此极端的做法,只会起到一时的效果。你若不从自身找原因,消灭祸根,杀一个人,还有无数个。你是觉得自己能力非凡,能杀尽天下人,还是觉得那些人看见你就引颈受戮了?过去的那些不堪确实带来了痛苦、绝望、悲伤,可也得到了磨砺、成长吧?我不是要让你一味地选择忘记,而是要你选择性地忘记。这也不是很难吧?”
“你的那些经历,我表示十分惋惜,可并不同情。世上之人千千万,难不成独独你是这世上最惨的?你如此在意,无可厚非。可这件事,错并不在你,在他人。你觉得自己遭受凌辱,身子肮脏,天天洗澡。那那些双手沾满无辜之人鲜血的,享受杀戮,天天快活。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如此苛责折磨自己,到底是想让仇人高兴呢还是高兴呢?真是愚蠢至极!”
“我管你听进去几句话,但这最后一句话,你必须给我听着:不要动我身边人!大不了,玉石俱焚!”
少年听着这些话,阴沉异常,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可提剑的手不断颤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除了吴泽润,何曾还有人如此不留情面地对他说过如此重话?更遑论,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疤!他以为,经历了那些大风大浪,早就应该心如止水。可现在,他却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他一直在自欺欺人!此人说的没错,他不敢面对那些不堪的过往,没有勇气承认,没有胆量接受。归根结底,其实都是自己没有能力罢了。可他不许!不许有人如此数落!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疯狂,一个压抑。
“那个,我说,小姑娘啊,说了这么多话,口不干吗?”一男子侧身躺在围墙上,右手撑脸,左手拿酒,带着些看戏的姿态,欣赏着下面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男女,漫不经心地温和说道,“我这里还有两壶桂花酒,来一壶?”
少女刚转过头,就看见一个棕色的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双手一抱,那股劲儿带着她就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好不美观。
“好歹是武将出身,我以为你多少也会点武功的。难怪要我家阿…嗯,这个谁保护。”男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墙上飞身跳下来。
少女躺在地上一看怀前的东西,上面端端正正地贴着“桂花酒”的纸条。
“你是谁?”将酒壶放在一旁地上,少女盯着陌生来人,有些警惕。即使这人武功高强还跟那少年时一伙儿的,警惕也没啥用。她撑着身子,就要站起来。
男子却率先伸出了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少女没有理睬,而是顺着那人的手看了过去:月白色中夹杂金色暗纹的华贵长袍,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男子的鼻子和脸,只能看到几滴桂花酒在那如樱花般迷人的嘴唇和清晰完美的下颌线上缓缓下淌。随着身子的前倾,有些微醺的桂花酒味飘了过来。头上别着一根白玉簪,其上好像雕刻的是玉兰花……
眸子带笑,唇角轻勾,风流不轻佻,邪魅又清雅。
她自顾自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那人优雅又自然地收回空空的手,恼怒十分地质问道:“一句自我介绍和道歉都没有吗?”
男子轻笑几声,然后认真地回答道:“我是他的朋友,本来是来找他的,不巧就看见了你在吼他。本来打算你吼完,就去找他的。可你太能说了,又大眼瞪小眼半天,我实在受不了了,就下来了。嗯,还有,刚刚真的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男子郑重其事地弯腰道歉。
“我?吼他?!不是故意的?!”少女看着面前这个话语平静的谦谦君子,一股热血刷的直冲脑门,高声说道,“他在今日,差点把我好姐妹给杀了,我还要好声好气跟他商量吗?我这脖子上的伤口是我活该了?你找他,可以啊,可这院子是我家的,你随意进出也要跟我说一声吧?你仗着自己武功好就这样私闯民宅,还随意评价我与他之间的私事,说我吼他?!我很不讲理吗?他是哑巴怎么了?我给他弄哑的?难道就因为他是哑巴,我就应该处处忍让?明明已经决定当我的侍卫,还天天鼻孔朝天,反骨横生!你要帮他是吧?可以啊!要么杀了我,要么滚出去!”
少年听见她对着男子如此言语,本就恼的他,那些话更加火上浇油。一时热血上头的少年不加思考,毫不留情举剑,就要下手,男子见状,指尖轻弹,“嗡”一声轻响,剑落地。
“你阻他干什么?需要你多管闲事吗?”少女怒目圆整,双眼通红。
“你们都冷静冷静行不行!问题不是这样就能随便解决的!”男子也有些烦了,一巴掌把剩下半个立着的石桌打得稀巴烂。
随后,他皱着眉头对着少女道:“你再说,我直接给你敲晕!”,对着少年道:“还有你,再拿剑,你那身武功就都还给我好了!”
生生咽下一口气,少女心里不痛快极了,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了地上的那壶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开塞子就大灌几口。
男子被少女的一顿操作直接搞蒙了。
“那个,这酒挺烈的,还有,嗯,天这么冷,我们还是进屋聊?”男子看着少年,可他却木楞楞地站着,没啥反应。
“他现在叫哑奴。”少女站起身,坐在石凳上,继续说道,“人家不愿意让我进去呢,还是算了吧。我可不像某人,那么没礼貌地不请自来,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
“不用把我敲晕,我马上就晕了。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我累了。随你们的便处置吧。”再喝了一口酒,本就不大的酒壶彻底空了。
倒在地上,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少女缓缓闭眼。
今年中秋,好像看不成月亮了呢。
真是离谱!
男子蹲下身,伸出食指,戳了戳少女的手臂,毫无反应。
看来是真醉了。
男子觉得,自己也真醉了。
“阿然,你咋回事,把人气成这样,直接醉酒不想面对了。”
少年平复了一会儿心绪,然后摘下面具,对着他使了个眼神:你也有份儿。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不是看你被一个小姑娘骂的狗血淋头才出面的。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不会还想杀了她吧?气归气,可她说的话,其实真的还挺有道理的。你既然选择待在这里,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的,有些规矩还是要去守的。忠言逆耳利于行,你也别倔了,这件事的开端确实是你太过激了。她身边的人说你坏话,心有怨气可以理解,但也不能杀了她吧。”
男子把剩下的那瓶未开封的酒递给少年,继续说道:“她们都是女子,你其实也不用这么抗拒接触的。”
少年看着倒在地上,脸颊通红的少女,喝了一口酒,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弱者?无脑?心坚?愚蠢?无话可说?无处下手?选择性地忘记?
反正,他不想让仇人高兴就是了。
“人总要向前走,一点点地挪步也是好的。”男子轻声道,和少年碰了下酒杯,“阿然,活着就要开心。”
男子摘下面具,递给少年:“给你准备的。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一点,就把那个换了,戴这个吧。”
少年沉默接过,用口型说了几个字:阿启,谢谢你。
男子摇头挥手,示意不用在意。
“这小姑娘,住哪儿的?你带个路,总得背回房间里吧,不然可就冻死了。”男子喝光了最后几口酒,一把将少女撂在背上,少年在前带路。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看来,少女提前让周围的守卫离开了。
“你以后还是对你的…嗯,被守护者好点,不要再对着干了。我瞧着这姑娘也不像那种蛮横不讲理、目中无人的大小姐。我可不希望两个好人打架,让我这个旁人看了热闹。”男子将她轻轻放到榻上,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脱鞋,最后还是决定任她这样,然后胡乱给她盖上了被子。
“其实这小姑娘,还是挺好看的。就是个性有点奇葩。安静的时候跟空气一样,炸毛了谁都要咬一口。我就先走了,三天两头往你这儿跑,可不太好。你可别再惹她了,我可不想看她下黄泉。”
她敢死,也不怕死,和当年的他何其相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