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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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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当今的天下,如何?”太后端坐在高位上,低头喝茶。
皇帝坐在一旁,有些坐立难安。
“甚好。”陈远跪在地上,有些说不清的惆怅。
原来太后联合怀浔做了一手好局,蒙骗了所有人。
他和陛下,都是他们的棋子而已。
但相比之下,他更惊异于太后对怀浔的态度,为了怀浔,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欺骗,他有些不明白。
太后……真的只是因为怀浔吗?
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
可无论手段多肮脏残忍,过程多荒唐无稽,如今的天下,是欣欣向荣,生活和乐的,而太后,也确实没有干政的痕迹。
一小群人的牺牲,天下人的安稳,到底孰轻孰重???
“可你毕竟害死了怀若谷,”太后喝完茶将杯盖放回,“那是他爹,你不死,他怨气难解。”
“可是母后,依云与您只是萍水相逢……陈远他……”皇帝站起身,
“你是让哀家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既然认下了依云,怀浔,就是我的孙子。”太后淡淡扫过去,打断皇帝的话,“你说你想为怀家正名,自己承担罪责??”
“是。”陈远对着台阶上有些着急的皇帝笑笑,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要认罪……
当年的所有都是他一手谋划的,当年的谋逆都是编造的,那些坏事是他做的,谣言是他放出去的。而目的,只是为了能在新皇上任之时获得荣华富贵……
保全皇家名声,还怀家清白,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就当是补偿和赎罪吧。
“既然如此,签下这份认罪书,喝了酒,就上路吧。”
“母后!!!您一定要这样吗????您……”
“哀家已经答应不动那两个丫头不说,还要将她们收入皇后的名下。你还想怎样??皇帝,哀家就这一个小小愿望,也不能满足吗??”
保住陈远的女儿,已经是皇帝的极限了。
只是,她们的名声,是保不住的。
皇帝低着头,有心想要反驳,却又不敢。
就算没有答应与东周亲王的请求,太后也不会罢休的。
他很清楚自己母亲的个性。
只是,他明明也做了那件错事,为什么受到报应的只有陈远?
更何况,他们都是受害者啊……
他忽然对皇位产生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厌恶之情。
“陛下,臣明白的。”陈远温温吞吞地回答着,语气淡淡,难查任何情绪。
皇帝有些痛苦地合眼。
怎么做都是错。
太后挥手间,一嬷嬷上前递上了纸,陈远看也未看便按上了手印。
“咚咚咚”,门外突兀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太后和皇帝同时皱起了眉头。
他们早就吩咐过,不准有人打扰。
“何事?”皇帝有些烦躁地开口,威仪尽显。
“陛,陛下,是……”门外的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有些忐忑和惊慌地看着手上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北戎入侵,玄,玄城已经失守了……”
“什么!!!”陈远再也顾不上其他,同高位上的二人一同站了起来。
“废物!!!玄城的守将干什么吃的!!!”太后大怒,拍桌而起。
“你先进来,同朕细说。”皇帝看了眼靠边儿站的陈远,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
“是。”门外的人战战兢兢地应答,推门而入后,恭敬地递上了手中的军报就离开了。
“是偷袭。玄城的守将已经战死了。北戎今年遭遇了百年难得的旱灾,今年秋季粮食收成不好。”皇帝缓缓叹了一口气,“母后,如今国中可堪大用的武将,除了陈将……陈远,便只剩下元青了。但元青此人做事,没有陈远稳妥,只适合做个副手,要不……”
太后叹口气,思考半晌,在个人恩怨与家国大事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还没有昏聩到那个地步。
陈远看着门外的枯树掉落了最后一片树叶,不经意间想到那个许久未见的哑巴少年,心里的愧疚无法言表。
不见,就永远别见了吧。
是他对不起怀家,是昭国对不起怀家。
但他们,对得起天下百姓。
世事难料,事事难全。
他可以以死谢罪,可他还是想报效国家。
如果这次北戎的危机能圆满解决,死也无憾了……
“还请陛下与太后将这份认罪书昭告天下,让微臣以戴罪之身出征吧,这也算是另外一种赎罪了。”他收回目光,再次跪在地上,向着皇家磕头,向着权力低头。
太后没有回应,居高临下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从他身旁走过,跨步离开。
皇帝目光闪动,有些愧疚地弯腰拉起陈远:“对不起,我替我的母亲向你道歉。”
陈远听到他的话怔愣了一下,忽而笑起来:“陛下您身份尊贵,真是折煞微臣了。太后娘娘有远见,若不是她,昭国的百姓也不知道还要受多久的苦……臣不悔,只是对他们有愧。可您不一样,您是昭国的皇帝,计天下利,护百姓安是您的职责和本分。陛下身为皇家人,做的这些看起来是小错,其实都是大对,您不必自责。”
“朕早你一步知晓真相,却未告诉你,也未帮助你,你不怨恨吗?”皇帝抓着他的肩膀,有些痛惜地开口,“对不起,这是朕的道歉。”
陈远摇摇头:“陛下有难处,微臣知道的。您不告诉臣,不帮助臣,是为了臣好,也是为了太后娘娘好。”
告诉他,他只会愧疚自责,自我了结以赔罪。
告诉他,那陛下与太后之间还有可能会母子不和。
皇帝沉默许久,看着眼前善解人意的臣子,内心的无奈和痛惜达到了顶峰。
西北之时的相伴之情,是难忘的。
好人的命,都不长是吗?
“活着回来。”千言万语,只剩这一句话。
……
“他在哪儿?”陈知槿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固执地询问他的下落。
怀浔耸了耸肩摊手,末了才想起她被自己弄瞎了,只得开口:“不知道,我本来打算抓住他,然后杀了他来着。不过后来想想,就给他写了一封信,我什么都告诉他了。”
他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想灭掉明明帮自己报仇了的陈家。
但后来,他明白了。
怀若谷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是一个好父亲。
怀然、怀桑的母亲洛芸也是个好母亲。
他对怀家不全是恨,还有一丝丝的亲情。
他是怎么察觉的呢?是无数次梦里和家人的欢愉,还是他很久之后发现吴泽润将那对兄妹私自留下凌辱时的愤怒呢?
这种后知后觉的痛让他癫狂。
而唯一宣泄的出口,就是杀了陈远,甚至灭掉陈家。
可是,他又觉得,陈远可以死的,但陈知槿和陈知九是可以活的……
不说皇帝对陈远的欣赏,东周对陈知九的青睐。
他更看重的,是陈知槿和怀然之间一碰就碎的东西。
或许,他只是想要看看,怀家的血脉流淌的东西,有没有一种东西叫不离不弃。
又或许,他只是尚存一丝没用的亲情,想要让阿然好好活着。
不对,更多的,还是无法消解的怨恨吧。
相爱的两个人,是仇家啊,活着都会很痛苦吧??
爱而不得呢。
可是……
若仇家之间的情爱都能不离不弃,那富贵权力面前,又为何可舍弃糟糠之妻呢?
“你,什么都告诉他了??”她艰难地咀嚼着这几个字,“你已经拿走了我的眼睛,还要我爹的命……你还不满足吗?”
“我想看你们痛苦啊,不告诉他怎么行啊!”怀浔嬉笑半晌,又开口,“我还想要陈知九的命呢!不过看你挺可怜的,就算了吧。”
他挥手招来一个黑衣人,对他吩咐道:“把她带上来,我倒要看看,长得有多漂亮……不要命可以,要脸总行吧!”
“她可是东周亲王要娶的人,你怎么敢动她!!!!”陈知槿大怒,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胡乱地伸手,想要去抓他。
“呵,你就是个瞎子,还不会武功,奈我何??东周亲王?我会怕??哈哈哈,我还有太后撑腰呢,笑死人。大不了,对外宣称她长了麻子,变丑了,或者遭到什么其他女人的嫉妒,被划伤了脸不就行了吗??”他大笑,语气尽是嘲讽,“瞎子配哑巴,绝配啊!”
她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却无法碰及他的一片衣角。
“哐当!”烛台被她撞倒在地发出清亮的声音,“咚!”她又一头撞上了旁边的书架,巨大的反震力加上头晕眼花,她终于倒地。
她小声地哭着,泪水混着血水一起滴落,眼睛的伤口因为沾了含有盐分的泪水,更加疼痛,宛如凌迟。
可所有的所有,都比不上心痛。
爹生死未卜,怀然知晓真相,知九被人威胁……
“我以为你不会哭,眼睛瞎了还能这么冷静!呵,这下倒是不装了??”怀浔抽抽嘴角,嫌恶地用脚踢了踢地上血泪满面的女子,“真的是又丑又恶心……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看上你了。啧啧啧,我看眼睛瞎的不是你,是他吧。”
“小槿!!!”知九出现在门口,视线扫到地上蜷缩的人,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声。
怀浔回头,看清门口人的容貌,呆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