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柿如意》木乙何

44、入楼

　　“二小姐，今日四殿下还是去了百花楼。”阿蓝在旁边尽职尽责地汇报着景若楠的近况，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二小姐总是问起。
　　陈知槿听此，脸色有些难看：“不行，我一定要去一趟。”
　　“什么？！！小槿，那可是青楼啊！你为了他不明不白的几句话就要去找他问清楚？？万一被人看出来怎么办！这大半年来，总是有各种各样针对我们陈家的流言蜚语，我们已经很少出门了……若是此去走漏了风声可怎么办？？”知九大惊失色，连忙停下手里的笔，凑过去在她耳边说着。
　　阿蓝见状，识趣地退下顺手带上了门，还不忘看了一眼门槛旁边角落里站着的哑奴。
　　唉，哑奴的地位可比自己这个所谓的贴身丫鬟高多了。
　　“正是如此，我才需要冒险一问。有人故意在背后诋毁我陈家，就算他不肯告知我到底是谁在捣鬼，能再寻得一丝端倪也是好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人越少越好。”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冒险。”
　　“可是，可是我不怕冒险的……“
　　“知九，你去了只会更危险。”
　　“都怪我没用……那暗卫你也不带吗？”
　　“不带。”
　　“这怎么行！”
　　“我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爹和淳叔还不知道……”
　　“知九，你在家帮我瞒住好吗？”
　　“可是，可是万一……”
　　“阿姐放宽心，哑奴会保护我的。”
　　陈知槿拉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听着她的一句“阿姐”，知九瞬间失去了和她讨价还价的力气。
　　“哥哥，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她转头看着与阴影融成一体的人影，“也要保护好自己。”
　　哑奴向前几步，对着知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
　　华灯初上，游人如织。
　　陈知槿脸上戴着半张狐狸面具，头上戴着黑色帷帽，和同样带着面具与黑色帷帽的哑奴来到了热闹非凡的百花楼。
　　楼前站着的女子或丰腴或纤瘦或高挑或瘦小，用千娇百媚的声音招呼着过路人，挥手间浓郁的脂粉气息令二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见靠近的一男一女皆遮住了容貌，男子不仅配着刀，还浑身发着冷气，一时之间，热情招客的年轻女子们都极有默契地无视了二人。
　　“姑娘来此地怕是不妥吧？难道……您是来陪这位公子一起来寻乐子的？你们年轻人花样儿真多……”一中年妇女提了提自己胸口掉了小半截下去的红色襦裙，看着眼前的二人，神色玩味。
　　“我们不是……”陈知槿看着那一张一合，涂抹着大红色唇脂的嘴，有些恶寒。
　　“原来不是啊？我还以为你们是小两口儿呢……那二位来此是……？”妇女板正身体，抖了抖肩，正经道。
　　“找人。”陈知槿撇开头，面色微红，全然忘了自己戴着双重保险。
　　哑奴手紧握着剑柄强忍住想要拔剑的冲动。
　　很奇怪，他明明很想要杀掉这个胡说八道的妇人，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对她说的话有些异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哦，原来是带着情人来找夫君的啊，”她说完一小段话，又“噗”地一声打开了一把描金边红牡丹绢扇轻摇，“倒是稀奇了……只要不是砸场子办坏事的都行，不过嘛……”
　　陈知槿及时抓住他握剑的手腕，对他摇摇头。
　　掌心的温度通过接触的皮肤一点点地渗进他的身体，他的心在突然间获得了短暂的平和，又突然间暴跳如雷。
　　在熟悉她的触碰后，他不愿再躲开她的靠近，甚至开始变得有些贪得无厌。
　　不要松手……
　　他低头定定地看着，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可惜，
　　她不懂他的想法。
　　快速松手后，她不再出言与老鸨多做解释，干脆利落地掏出一颗金锭就塞进妇人的手里。
　　“哎哟，姑娘真是个爽快人！”妇女眉开眼笑地双手接过，脸上尽是因为过于用力挤出的皱纹，逆光时甚至还能看见一些脂粉在簌簌飘落，“请进，请进，就是不知二位要找何人？或者说，那个人现在跟哪个姑娘在一起待着？”
　　老鸨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二人一前一后地跟着进了大厅。
　　大厅角落里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烛台花灯不计其数，色彩丰富的花瓶里插着大朵大朵的芍药，整个大厅里洋溢着浓郁的香气。坐在座位上的男子们衣着华贵，每个人的身边都有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台上还有一群正在跳舞的穿着暴露的舞娘。
　　“我找四殿下。”陈知槿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老鸨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惶恐：“姑娘，您去找殿下做什么……您，您真的认识殿下吗？若是您……我岂不是……要不……要不我把楼层告诉您，您自己去……如果您跟他不熟，能不能别告诉殿下是我把您放进来的……”
　　少女挑了挑眉，知道她是怕得罪人，又不想还钱。
　　“放心好了，我做什么事，与你无关。”
　　老鸨还是有些担忧，毕竟这身后还跟着个带刀的，若是搞刺杀那一套，她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您看，要不这样，让这位公子把剑放在我这里……”她有些忐忑地看了看黑衣男子，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也好。”少女想了一会儿，才点头同意，又对着哑奴扬了扬下巴，示意哑奴把剑给老鸨。
　　他抬头看了一眼二人，手中的剑被他的手捏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万一那四皇子又动手动脚的怎么办？
　　万一又遇上刺杀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难道没剑就不行了吗？我相信你的能力。”见他犹豫，陈知槿又补充了几句。
　　她相信他，那就够了。
　　他解开腰间的剑，递给了妇人。
　　“四殿下在三楼六号房，”妇人接过剑，指着三楼的一个房间道，“二位我就不多送了……”
　　说完，她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游荡了一会儿，把剑交给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才转身走向门口。
　　怪，这不像正常的主仆。
　　难道是四殿下新纳的小妾闹脾气吃醋，才带着暧昧的侍卫来“秀恩爱”或者“捉奸”的？
　　胆子也忒大了吧……
　　但也不至于吧……
　　不是说四殿下的妻妾虽多，但从不会争风吃醋的吗？
　　老鸨的眼里闪耀着八卦的光芒，但同时也有些担心。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儿……
　　二人一路爬上楼梯，路过各个房间时目不斜视，径直到了四殿下的门前。
　　听着门里传来的乐声和女子的轻笑声，陈知槿的内心稍定。
　　还好，应该没有正在干什么风流事。
　　“咚咚咚”，她想了想，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先敲了门。
　　“谁啊？是送茶点的吗？真烦人~”轻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略显烦躁的娇滴滴的声音。
　　陈知槿没有应答，而是静静站在门外等人来。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来人是一个娇媚妖娆的女子，身上穿着粉色衣裙，头上戴着一大朵夸张的粉色绢花，双目含情，鼻子高挺，脸颊通红，全身上下除了遮住关键点的布料比较厚实，其他地方全是一层薄薄的轻纱，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你们是谁？”她靠在门上，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
　　背后透出的光亮可以看见有一个红衣女子正在跳舞。但奈何缝隙太小，虚虚实实的，实在看不太清楚。
　　“有事想与四殿下商谈。”陈知槿不想与她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你们鬼鬼祟祟的，连面也不露就想找四殿下？该不会是来攀高枝儿的吧？我可见多了。”女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头想着屋子里迈进一步，然后就要顺带关上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使劲拉了拉门，发现没有任何挪动的迹象，这才抬眼看见那黑衣男子伸手抓住了门边。
　　“你们这是干什么？”她有些恼怒地开口。
　　“你说我们干什么？钱都给了，你们百花楼还不让我见个人？不让进去可以啊，你找你们妈妈说去，让她把我的那枚金锭退给我。”陈知槿撩开黑帘，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女子，极有压迫感。
　　金锭？
　　粉衣女子的眼睛转了转，无奈妥协：“还请二位稍等，我问一问殿下的意思。”
　　“小小粉？怎么还没过来啊？外面是什么阿猫阿狗啊？值得美人儿你待那么久？”一道柔和撩人的音线模模糊糊地透过门缝传来。
　　女子听到声音，连忙进屋说明情况：“殿下，有人想见您。”
　　“是什么人？”四皇子挑眉，颇感意外，“本皇子找乐子时不准有人随意打扰已是不成文的规矩了，竟然还有人敢来找？”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不仅帷帽遮面，还戴着面具，奴家也认不得呢~”女子委屈巴巴地撅嘴，娇声道。
　　“哦？”他放下手中端起的酒杯，看着前面的小台子上正在跳舞的红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原来是这个舞的正主啊，居然来这里找他了。
　　啧啧啧，真是煞费苦心。
　　“不见。”他干脆利落道。
　　该说的已经说了，算是对得起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良心了。
　　他又不是什么圣人，“帮人帮到底”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
　　他也没有做皇帝的抱负和野心，顶多就是想规规矩矩地做好自己，然后在日后新皇登基后既不会被杀掉，也不至于被人遗忘在角落里。
　　嗯，虽然这个度很难把握。
　　实在不行，平平淡淡地活着，然后继续风花雪月也不是不行，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