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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撑伞 ...

  •   这几天陈知槿除了练字,还差人去街上买了很多柿子,打算做一些柿饼。
      因为刺杀一事,她和知九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知九在屋里继续练字,她则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底下看着挂满屋檐的柿子串儿发呆。
      清风浮动,送着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今儿天气不好,您就别坐在这风口上了!”阿蓝走过来,有些担忧地劝着自家小姐。
      如今,阿蓝是陈知槿的贴身侍女,阿红是陈知九的侍女。虽然陈知九已经是陈府的大小姐,但她坚决不愿意换住处,仍然和陈知槿在一个院子里。
      “没事。哑奴练武还没回来吗?”她抬头看了看天,天气是真的不好。
      灰蒙蒙的,潮乎乎的。
      “哦,还没呢。他每次练完武都会回房间吃早饭,然后才会过来。”阿蓝偏头看了看里面的知九,“我去给您拿件披风吧。”
      “嗯。”她淡淡应声,又想了想,“你差人把柿子串儿收进去,要下雨了。再去拿两把伞,我们去演武场看看。”
      说完,她又开始出神。
      那天清晨她是从哑奴的床上醒来的。
      桌上留了字条:
      害你晕倒是我之过,对不起。昨夜我并未睡在房中,你放心。我去演武场了,请自便。
      她有些迷糊地走回自己住处时,阿蓝尚未过来叫她起床。
      幸好,不然一发现她不在住处怕是要人仰马翻。
      她不自然用右手指甲抠了抠左手心,有些烦躁。
      虽然这几天二人的相处与往常一样,他也一直在教她们练字,她自己也一直在好好努力,但她一静下来就会想那件事。
      他抱她了。
      从小到大,除了淳叔和爹,没有别的男性抱过她。
      她睡在他床上了。
      被窝里全是干净清爽的皂角味,暖烘烘的。
      她在晕倒前甚至想过醒来的自己就是晕倒时的那样,随意躺在地上的。
      毕竟他有洁癖,还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他把自己弄上床睡觉,怕也是为难得很吧……
      “小姐,”阿蓝给她披上披风见她好像没有反应似的,就又喊了一声,“小姐?”
      “啊,我们走吧。”她站起身,双手垂下,没有人看见左手心划出的几道红色印子,“知九,我去演武场看看。”
      “去吧去吧!”知九认真地一笔一画写完了一个字。
      这几天,她的兴趣不减反增,甚至有点上瘾,一天能练三个时辰的字。
      看着远去的陈知槿,又看了看那些柿子串儿,她有些担忧。
      小槿心烦的时候,会不停地找事情做。
      比如说练四五个时辰的字,再比如说不停地买新鲜柿子做柿子饼。
      她又撇了一眼陈知槿写的那一摞纸,全是“柿柿如意”。
      柿子香甜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浸润着屋子,恍惚间她好像还坐在当年的那棵柿子树下望着天空发呆。
      如今的生活,那个时候的她连做梦都不敢。
      ……
      陈知槿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走在小走廊时随手揪了一片叶子,然后在手里撕成了碎渣渣。
      “算了,我们回去吧。”她停下,低头凝视着自己手心的些许绿色汁液。
      阿蓝规规矩矩地应声答好,心里却感到奇怪。
      明明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演武场了。
      “小姐,下雨了。”阿蓝看了看走廊外地面上的雨点,又看了看手里的雨伞,犹豫半晌说道。
      小姐应该是来送伞的,现在下雨了……
      阿蓝背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陈知槿垂眸,捏着腰间的玉佩,半晌没有说话。
      “我没听见雨声,应该不大。”她头也不抬地说着,余光却还是瞥了一眼地面上的雨痕,“走吧。”
      “嗡!”随着一道刺眼的白光闪现,惊雷在空中炸开,震耳欲聋的声音让走廊的二人浑身一抖。
      她松开玉佩,涩声开口:“扔把伞在这儿吧。”
      “哒,哒,哒。”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混杂着雨声而来。
      背脊一僵,回头望去,一双沾湿的、略有泥点的白靴从转角处渐渐显现。
      紧接着,是纤细有力的右腿、因为雨水白得深浅不一的衣摆、发丝聚成一绺贴在额前的银色面具。
      最后,就是一双漆黑的、望向她的瞳孔。
      他掏出那张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雨水,又拍了拍衣服。
      “你练完武了?”
      点头。
      “知九说演武场这边有些菊花开了,我就过来看看。”她看了一眼花园里还在打骨朵的菊花,“我好像被骗了。”
      阿蓝眼观鼻鼻观心,动也不动。
      哑奴缓缓转头,看了一眼那些在风雨中摇晃的粉白骨朵尖儿,又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知槿有些出神地看着他手中的帕子,那露出的一角,正是黑色的枝桠和黄澄澄的柿子。
      嗯,被他改过的,她画的柿子。
      “我这里两把伞,我和阿蓝一起打一把,剩下的就给你吧。”她收回视线,平淡地开口。
      摇头。
      反正已经淋湿了,无所谓了。
      “你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说完,她接过阿蓝手里的一把伞,递了过去。
      哑奴看了她一眼,伸出手。
      可还没碰上,就被截胡了。
      “小槿,你也真是的,太偏心了!”梁于淳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甩了甩手上的水,“你淳叔我也没有带伞啊,这不正好,两人打一把。”
      哑奴往左迈了两步,面具下的眉毛轻蹙。
      “你小子,隔那么远干什么,没看见走廊边上在飘雨吗?是不是傻!”梁于淳有些气恼,也有些无语地拿伞尖戳了戳哑奴的肩膀,心里却十分明白他是在嫌弃自己,怕自己甩的雨水飞在他身上去了。
      “淳叔,那我让阿蓝再去给您拿一把?”陈知槿看见淳叔拿伞尖戳哑奴,轻抿了一下嘴唇。
      这二人之间的接触,好像历来如此。
      “四个人,两把伞,够用了嘛!就不麻烦阿蓝了。”梁于淳说着,就“哗”地一声打开了伞。
      “奴婢愿意为主子做任何事!”阿蓝闻言,把伞立在一旁,双膝跪地,趴在地上没有动。
      陈知槿皱眉,还没来得及出声,梁于淳率先开口了。
      “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跪什么跪!”梁于淳走过去,沉声道,“陈府没那么多规矩,我们一起打伞。”
      “可是,这不妥……”阿蓝有些惶恐地开口,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头反而埋得更低了。
      “没什么不妥的,我赶时间。”梁于淳有些烦躁地转了转手里的伞 ,“你耽误我的时间才更不妥。”
      “阿蓝,入府时我爹就说过,这里没那么多规矩。”陈知槿在一旁补充道,“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哑奴摸着心口的镯子,不甚关心地轻瞄一眼战战兢兢打着伞的阿蓝和梁于淳走远。
      天生富贵之人,向来对下人是不屑一顾的,这是刻在骨子里的高贵。
      就算是如今的他已经寄人篱下,身份是变了,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你打吧,”陈知槿拿起旁边的另一把伞递过去,“伤口淋了雨不太好。”
      哑奴没有接,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隔着衣料摸了摸伤口上的疤。
      不疼了,也结痂了。
      陈知槿见他如此动作,没有说话,也没再坚持,只是把伞靠在了柱子边上:“那你自便吧。我本就不是什么娇贵的大小姐,又不是没有淋过雨。“
      没去西北之前,家里确实很穷,尤其是还捡了一个知九。
      三个人的家里,只有一把破破烂烂的黄黑黄黑的伞,知九和她爹都坚决把伞留给她一个人。但关键是雨下得大的时候,那伞也根本不管用。
      好在,淳叔是他们的邻居,虽然也穷,但还是有一两把看得过去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在踏上甬道的一瞬间,又立马顿住了。
      没有雨水,就连微冷的、直扑后背的空气都莫名暖了起来。
      沉默几秒,她没有开口没有转身没有抬头,而执伞之人也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半分要挪开的意思。
      她忽而轻笑,与敲打着砖瓦和地面的雨声混杂在一起,轻得有些让人难以分辨其中的深意。
      “这雨有些急呢,你最好左手打伞。若是风大,左手握不住,那便撤了吧。”
      她旁若无人地大胆往前,身后之人半步不差地紧跟,步伐竟然出奇地划一。
      又是几声惊雷,几阵狂风,伞难以察觉地微晃,却又再次稳稳地在她头上端端正正地举好。
      他紧紧握着伞柄,又抖了抖淋湿的右肩,一时之间忘了左臂上的隐痛,眼神茫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母亲也经常这样为他和妹妹打伞吧。
      雨幕中,众木凋零,残叶纷纷,二人的背影也渐渐被雷声雨声咆哮着淹没在水汽里,只有菊花丛中的几个粉白的花骨朵飘摇着,庆祝着即将到来的、属于自己的永恒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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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啊,我又回来啦!春节走亲戚真的好累好累呀!
      我还有几个亲戚要去,可能还要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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