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柿如意》木乙何

14、埋酒

　　少女右手撑脸，目光空洞地用左手端起茶杯，朱唇轻点杯沿，杯中便缓缓地晕开了一朵微弱的水波纹。看着杯中的涟漪，她离散的目光终于聚焦。蓝色无杂质的茶杯，衬得因为已经喝了好几壶，早已失了茶色的水蓝幽幽的。皱眉推开杯子，刚刚喝下去的一点水，如鲠在喉。
　　“能写出这样曲子的人，怎么会是叛臣之子？如果真的只是父与子之间有太大的差异，那至少，他是无辜的。可父有罪，子就该偿吗？不应该的……”少女喃喃自语。
　　知九不禁凑了过去，想要听清少女在说些什么，可是好像一无所获。
　　“小姐？您怎么了？要我给您倒茶吗？”
　　“倒茶？不用了。让人给我重新沏一壶茶吧，这壶已经没什么滋味了。”
　　知九应声，去找宫女了。
　　少女放下右手，坐直身体，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角落里，少年一身白衣，银色面具，孤独异常。
　　少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太冲动了。看着和妹妹一样一身青衣的知九在害怕时，少年的心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他不应该的。
　　“小姐，您又在走神了。宫女马上就沏新茶来了。”知九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角落里的那个人，才回头站在少女身后，“哑奴为什么总是穿白衣，还站在黑漆漆的地方，本来今天他那样已经够吓人了，他现在在那个角落里，我更害怕了……”
　　“他在为他死去的亲人哀悼罢了。时间到了，他会换成黑衣的。”
　　“您为什么这么肯定是黑的？”
　　“直觉吧。”
　　少女看似正在听前方白芷唱的歌，实则左耳进右耳出。
　　“知九，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最后一次了。”
　　“啊？什么机会？”
　　“原谅他。”
　　“噢。其实，心平气和地相处后，我觉得他人其实还是挺好。虽然有点害怕，但毕竟现在也没发生什么。既然没发生，当然原谅啦。”
　　“我会保护好你的。不会再发生第三次了。”
　　“第三次？您的意思是……？”
　　“没事，没有发生的第三次，当然不需要讨论啦。”
　　“小姐，我明明想说的是第……”
　　“哎哟，快听白大小姐的歌儿，人美歌甜哟~”
　　知九摇摇头，不再说话。知道的事一定要说出来吗？不一定吧。什么也不知道，其实也挺好。
　　少女眯着眼，喝了一口新茶，清香入喉，厚重的心情却怎么也淡化不开。
　　“槿妹妹，知九，好久未见，近来可好？”一道清冽的男声从左前方传来，只见来人剑眉星目，硬朗英俊，正是元青之子，元沐。而元青，则是陈远的至交好友，官至太尉，正是他们二人一起帮着如今的皇帝谋取了天下。二人因年幼丧母，又在西北之地朝夕相处，说是亲兄妹也不为过。
　　“劳元家哥哥挂心了，小槿和知九一切安好。”少女起身缓步走过去，轻轻拥抱了一下。
　　“我那里的糕点都没怎么动过，知九爱吃，我就带过来了。”元沐把盘子递给了知九，又回过头和少女说话，“京都虽好，可我还是想念在西北的那段日子。”说到此处，元沐顿了顿，有些伤感地继续开口，“我可能过不了多久，真要去西北镇守边关了。”
　　“元叔叔他肯点头？”
　　“他可拗不过我。”元沐笑了笑，眼眸里满是细碎的烛光，“再说了，朝堂，不适合我。到处都在‘吃人’，还不如西北呢。我就是担心你。你性子孤僻不爱与人往来，我怕你吃亏。”
　　“怎么会。有元叔叔和我爹给我撑腰呢！再不济，陛下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肯定不会让我吃亏的。”少女站起来拍了拍元沐的肩膀，玩笑道，“实在不行，我来西北，你罩着我呗！”
　　“还有我，还有我呢！有事我也能上不是！”知九咽下一块糕点，慌慌张张地应和道。
　　元沐闷闷笑了几声，“那个时候，说不定都有夫家罩着你了，用不着我和知九了。”
　　“我倒希望，嫁的是个普通人。隐居山间，劳作度日。这里这么多的姑娘，哥你相中哪个了？”
　　元沐抬眼随意地扫了一圈，“千人一面，无甚区别。”
　　“你这么说可得让那些眼巴巴盯着你的姑娘伤心喽。八公主其实挺不错的。”
　　“八公主是不屑与我这等莽夫为伍的。那你呢，有看上眼的公子哥吗？”
　　“顺眼的可多了，比如说七皇子，叶家的叶寻峰公子，柳家的柳旭公子。”
　　“小姐说得对！我也觉得！”
　　“你们这是照着模样寻的人吧！”元沐抬手就敲了少女和知九的小脑瓜，“不过叶家的公子确实不错。我过去了。离开位子太久不好。”
　　……
　　晚宴结束回到府上，已是深夜。
　　而此时此刻，五个人正围着一棵桂花树，鼓捣着什么。
　　“这个坑够深了吧。”梁于淳拿着铲子，挑眉看着小坑。
　　“我觉得够了。”陈远回答道。
　　“我也这么觉得。”陈知槿应声道。
　　“嗯嗯嗯！“知九附和。
　　少年提着灯笼，默默站着，好像空气。
　　陈远把装着桂花酒的大坛子搬起来放进了坑里，梁于淳则拿着铲子开始了填坑。
　　少女和知九也跟着蹲了下来，不嫌脏地用手推了几把土进坑里。
　　“哎，有点累了，哑奴，你来帮忙，我拿灯。”梁于淳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把铲子递了过去，顺带着用木柄那头戳了戳少年的腰。
　　少年把灯递了过去，半天也没接过铲子，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了怀里的一方手帕，慢吞吞地擦了起来。
　　“我忘了告诉你，这小子有洁癖来着。”陈远哼哼了几声，随手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上捏碎了，颇有些无语。
　　“啧啧，原来如此。不过，那也正常嘛。正经的贵族谁玩泥巴。”梁于淳不甚在意地用自己抓过泥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哑奴啊，你作为一个有武功在身的正经人，怎么能怕脏呢？你这毛病得改改！”
　　梁于淳看着少年干干净净的一袭白衣，有些想扔一把泥过去，不过他思虑再三，忍住了。毕竟不熟。
　　少年拿着被擦干净的铲子，上前埋土，其余人退到一旁随意地坐在了地上。
　　“元沐那孩子，要去西北守边了。”陈远看向梁于淳，想起了晚宴上的一些事。
　　“这么快？我虽然知道他志不在朝野，但也没必要这么快就走吧？”
　　“他爹告诉我，他不喜欢京城。”
　　“说起这个，我们大家都不喜欢吧。”
　　一阵沉默，风声阵阵伴着铲子悉悉索索地声音，灯笼内的烛火晃了几晃，桂花也从树上荡了几颗下来，香气在鼻尖流动，让人一阵恍惚。随着铲子靠在树上的“哐当”一声，少年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里的糕点还是好吃的！”少女打破沉默，把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从怀里掏出了宴会上的月饼糕点，“呐，淳叔，这是我专门留给你的！”
　　“哎哟，谢谢小槿！我先走了！”梁于淳抓着糕点就往回跑，看也不看陈远一眼。
　　“哼！”陈远看着远走的人影，有些不服气，“小槿啊，我可是你亲爹！”
　　“哎我的亲爹呀，您老人家不是在宴席上吗？！”
　　“小姐，将军大人好像一直忙着应酬来着。”知九插嘴道。
　　“就是嘛！还是知九懂我！”
　　少女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我怎么记得某某人桌子上的荤菜好像都吃得差不多了。”
　　“怎么会！你肯定看错了！”
　　“行，您说的对！我睡觉去了！”
　　知九假笑着站起来，拍拍屁股，又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裹着的食物，递给了身后的少年，“小姐说你没吃东西。”
　　“一个两个，胳膊肘都往外拐去了！”陈远看着两个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嘴角噙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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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单身狗的我去看了音乐会，情侣们闪瞎了我的眼。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