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犀双飞翼》蔷薇六月

6、重逢

　　我闭上眼冷静了一下情绪。今日重返故地，最最亲爱的人都已不再，小七我竟流了泪，不知道师父和师兄知道了该怎么笑话。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小七的眼泪，以后不再轻易流。

　　我挣开背后的陌生人。

　　“什么如意吉祥的，你认错人了罢。”

　　转过头，一张俊雅清华的脸。

　　我以为，受家里那个个姿色不凡的哥哥们的常年影响，我对好看的男人，已经练就了很强的免疫力。但是最初见白毓，还是惊艳过一阵，虽然六哥告诉我，那是因为白毓是灵狐，天生眼睛会勾人的，我见了那副相貌能把持住这地步，已经很给凤家长脸了。

　　后来拜了玄越作师父。才发现男子的好看，也可以由另一种风味，就如师父的脸，看似平常，可是其不怒自威，其和颜悦色，其运筹帷幄……各种时候那张脸都会变幻出不同的光彩，第一次我觉得白毓和哥哥们都被比下去了，在神色气度上被比下去了。

　　而眼前这个人，相貌清雅不输我四哥，眉眼灵气不输我六哥，安之若素的神色又颇得我师父三分神韵。我心里暗赞，天庭上的神仙，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懒散，近来也出息了。

　　这人此刻也正上下细细打量着我。突然间脸上一凉，竟是此人伸出手，擦了擦我被泪水浸湿的脸庞。

　　我心里好生一惊。这么些年里，从来都是我调戏人家的份，何时被人家轻薄过。就是那白毓，也是我占他便宜多一点。眼前这人，第一次见面就毫不客气摸了本上神保养不错的脸，难道天庭的风气已经不堪如此了？

　　再想一想，我又似乎明白了。于是淡淡一笑，道：“这位仙友，凤凰眼泪虽好，没病没伤的话，触了也是没什么作用的，你多此一举了。”

　　那人愣了一愣，盯着我，道：“你是凤冉？”

　　我心下暗骂，本上神虽然近期都低调行事，但这上神的名头也不能说不响，既然认出来了，就该恭敬点吧。

　　“不才，正是本上神。”

　　那人神色复杂，惨然一笑。“竟是这样。我早该料想到的。”

　　我望望玄魂殿上空的万顷蓝天。师父，现在的仙友们，说话都如此深奥，弟子理解不了，以后行走仙界该如何是好。是因为弟子在阴间滞留时日太长，不能与时俱进了吗？

　　“不知上神何时造访天宫？闻说上神自三百年前一战后一直隐居修养，不知是否恢复？”

　　我眼风一飞，瞅见此人衣襟上龙纹暗纹，心里不觉一烦。

　　“已经恢复，多谢太子殿下挂怀。”

　　他挑了挑眉。“你认得我？”

　　我不耐烦道：“本神与太子殿下今日算是初见。只不过见殿下神采精华非比常人，私下揣测而已。太子殿下没事的话，本神先走一步了。”

　　凌曦太子神色暗了暗，道：“你来此，可是为了那搜魂镜？”

　　我定了定，“不错，有人为了三界安宁，生不生死不死，天庭却好意思坐享太平安宁。有些人，天庭忘了，自有人不会忘；有的人，天庭不怜，自有人怜。”

　　照我本来的性子，这样小气的话，我不会说，更不会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说。只是想激他一激罢了。

　　果然，凌曦太子面上凉凉的有些挂不住，道：“天庭自是不会忘记这些功臣的。我今日正是来看我玄越将军是否安好。”

　　安好安好，安好你妹啊。三百年都没出关了，这是哪门子安好。

　　我冷冷道：“殿下果然有心。早先见玄女娘娘派了个小童守门，这边殿下就亲自来慰问了。贵夫妇真是同心啊。”

　　介于我和他那纠结得两家都不愉快的姻缘，我这话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但介于本上神是发自真心，也就不作计较。

　　太子面色有点难堪。想必是想起那段姻缘罢。我想想，又道：“其实当年太子退婚一事，我本看得极淡，乃是我家那几头坐骑不懂事闹得过了，害太子经一场无妄之灾，在下这里道歉了。”

　　孰料这一番话说来，此太子的表情更是阴阴暗暗，阴晴不定了。

　　“那时是我自作自受，自作聪明，怨不得别人。”

　　也许是错觉，他这话说得，竟似有无限感伤。

　　我心下一转，少年情愫总是不长久，许是这太子和那玄女感情渐淡，回想起当年一时意气得罪了凤家，又给自己惹了一身伤，如今看来觉得不值吧。

　　我在那阴司和鬼众聊天多了，便很有些循循善诱的好习惯，这边想到了，便不留神说了出来。

　　“太子也无须后悔什么。人间有话说千金难换一心人，人间又有言说少年夫妻到白头。想你和那位娘娘当年情真意切，乃是经历患难的，这一份情才是至真至贵的，其余万事与之不可比。殿下莫要多思，再送殿下一句话，珍惜身边人。”

　　这一番话说完，我也很是满意。想来我能跳出与他的纠结，从一个客官的立场看待他的情愫并加以奉劝，乃是可贵。我，委实是人才。

　　孰料那太子逻辑大概超出我的理解范围。好好的竟然一阵大笑。

　　“好一个千金难换一心人！好一个少年夫妻到白头！好一个珍惜身边人！神女，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如此云淡风轻吗？！”

　　我有点摸不着这太子的套路了。我活了这十几万年，虽然尚有云不淡风不清的时候，还眨巴眨巴掉了几滴软弱的水，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云很淡风很清的，尤其是面对这么个退了我婚又吃了我家亏的人，此刻若不能云淡风轻，怎对得起我这一把年纪。

　　我思忖一阵，不知如何应对这思路诡异的太子。

　　却见他幽幽看着我，缓缓道：“珍惜身边人吗？好，从今天起，我不会放弃。此刻，我身边之人，正是你。”

　　我被这一句话绕得莫名其妙。待细细回味一下其中意味，真真惊飞了天灵盖。且不说他退我婚害我至今嫁不出去，也且不说我家阴差阳错差点害他去了半条命，我与他的名字虽然近千年来都经常连在一起出现，我二人却是初次见面。这样不靠谱的话，居然能用如此正经严肃的神色说出，太子，委实是人才。到底是受到了那玄女怎样的摧残，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啊。

　　念此，我不觉露出微微同情的神色。

　　“太子殿下好强的幽默感，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