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期》埋硬币

54、泥土

　　四人好久不见，话却不是很多。

　　冬天昼短夜长，演出五点结束，太阳已经下山了。他们在旁边找了一家烤肉店来解决晚饭。

　　烤肉店里热气翻腾，人多得有点嘈杂。四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做到里处，点了一个荤素搭配的套餐。

　　服务员拿着单子去了前台准备食材，这家是炭烤，每桌都有师傅负责烤，很快，一位年轻的男生端着食材，站到了桌旁。

　　奇怪的是，几人对视一番，那男生明显绷直了身体。花半也没在意，应该是来打工的学生，紧张了。
　　由此，也缺少了陌生人见面该有的寒暄，直接烤起来。

　　男生动作有点拘谨，刚用夹子夹起一片肉放在金属托盘上，就放下东西，离开了，依旧是一句话也没说。

　　不对劲，难不成是嗓子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一句寒暄也没有。不过也有可能身体不舒服。

　　后脚又来了一个新的烤肉师傅。他站在这里就笑盈盈地解释：“不好意思啊，那位朋友有点不舒服，换我来，我保证烤的比他好吃！”

　　潘可飒笑了笑：“麻烦你了啊。”
　　祁明源也跟上，周子泥也搭把手。
　　其乐融融。
　　花半心想，这才是正常反应啊。

　　等待的空隙，潘可飒从包里掏出一个相机，“话说咱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吧，还挺感慨的，拍个照吧！”
　　祁明源第一个应和，凑近她：“好啊！”

　　潘可飒站起身，仰举着相机，另一旁的花半和周子泥也凑近，潘可飒抵着按钮，笑着喊了声：“茄子！”

　　“咔嚓”一声，拍成了，各回各位后，潘可飒看着刚刚的成品，说：“我发给你们。”

　　肉被烤的流出汁，发出滋滋的声音。很快就变了色，散出香味。烤肉师傅将肉放在金属架的周围，又在中间填上新的生肉。师傅将夹子放在上面：“你们先吃着，我再去那点洋葱。”

　　周子泥开了大瓶的可乐，三人识相地将杯子放在他的面前。
　　他左手握在瓶口处，右手托着瓶底，刚倒完一杯，就被潘可飒抢去猛地灌进了肚子里，她苏爽地“哈”一声，又把杯重新放了回来。

　　这次等倒完后，三人才去拿杯子。
　　天冷，花半不是很渴，她将杯子放在一旁，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吃。

　　小料每桌都有，放在分栏别类的盘里，需要的话必须自己去取。而放小料的地方，在祁明源那侧。

　　“花半，将你的碟子给我，我给你盛一下小料。”
　　“谢谢。”说着，花半拆开一份餐具，将碗递给了他，“弄一起吧，不要辣椒。”
　　“好嘞。”祁明源站起转身，一勺一勺加着。

　　“我也要！”潘可飒没用碗，拿了个盘子，“每样都来点。”
　　“行行行，就你能吃。”
　　“嘿嘿。”

　　祁明源盛完后，先问了问花半够不够，然后将碗向她递去，因为站着，并且有炭炉，有点吃力。
　　花半意识到后，也站了起来。

　　“咚”。
　　站起来的瞬间，花半不小心碰到了那杯饮料，玻璃杯倒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可乐倾洒而出，还没来得及反应，杯里就干了。

　　杯子靠近边沿，可乐很快就滴在了地面上。

　　周子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站起，很快抽了几张纸挡住了顺着桌面往下流的可乐，否则一定会滴在衣服上。

　　祁明源还盛着作料，听到动静，扭过来问：“没事吧？”

　　“没事，杯子没坏，只是撒了点饮料。”花半一边擦一边回。

　　桌上的很容易擦净，可地上的有点难搞，踩上去黏糊糊的，走路的话还会弄脏别处。

　　而此时，不远处正好有有一位服务员在拖地，周子泥起身唤他。服务员直起身子，转过头来，是刚刚那位身体不舒服的男生。
　　花半见他行动自如，面容红润，大概是好了。

　　男生拿着拖布走过来，外围的周子泥走了出去，花半在这儿也有点碍手，也跟着出去，经过男生时，说了声：“麻烦你了。”

　　男生没说话，但动作没停。他双手握着拖布的后端，一前一后地擦着。

　　花半注意到，不仅是周子泥，潘可飒和祁明源也停止了打闹，神色带了点严肃。
　　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对劲了。
　　肯定有什么事。
　　难道他是高中时候的朋友？

　　花半将视线落在了男生身上，他双手紧绷，从手上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他很用力，男生双目死死盯着地板，额头在开着暖气的屋中冒出了汗，看上去很卖力，但擦地的动漫很慢。

　　吃饭的人依旧很多，周围依旧嘈杂，可几人却非常静默，连带着四周也变得安静下来，屋中仿佛都降了几度。
　　以至于，花半打了个寒颤。
　　她有不好的预感。

　　突然，“刺啦。”的声音像电流一样流进花半的脑中，贯穿上线，紧接着，她猛地抬头，双目定在男生脸上。

　　男生眼神变得有些残暴，白色眼球中充着血丝，左手很快抬了起来。

　　“小心！”花半大喊一声，扭头看向周子泥的瞬间，向他扑了过去。

　　后脚便传来男生撕心裂肺的一声：“去死吧！”

　　嘶吼过后，是瓷碗掉落在地，碎成碎片的声音，碎片似皮球，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四处窜，不小心划破了花半的小腿。

　　花半扑在周子泥怀里，用自身的重力将他推到一旁。

　　两声喊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别的桌也安静下来，纷纷投来目光。

　　花半有些恼，她立刻起身拉住男生的手，恶狠狠地看着他，像是要质问。

　　男生同样看着她：“松手。”
　　花半语气强硬：“不松。”

　　男生晃了晃胳膊，想从她手里抽出来，谁知纹丝不动。
　　妈的，这女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花半用足了力气，但毕竟是个男生，她控制不了多久，刚想喊服务员，自己的手腕也被握住，手法很轻柔，她感受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很高，心脏正对她的耳朵处，她可以听到，跳的很快。

　　周子泥弯下腰，“花半，松开吧。”

　　一句话像是下了咒般，花半缓缓松开，仰头看他，两人离得很近，脸上的任何斑点都可以看到，花半对上他的眼，他的眼乌黑发亮，映射出了自己。
　　花半在看到自己的瞬间，猛地扭回了头。

　　潘可飒和祁明源也从座位里出来，祁明源将潘可飒挡在后面，“萧腾，你有完没完。”
　　听到名字，花半心想：果然认识，并且关系肯定不好。

　　萧腾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来盯着周子泥，那眼神说不上友善，欲言又止片刻后，目光再一转，意味深长地打量起了花半。

　　花半被看的有点不自在，周子泥将她拉到了身后。

　　萧腾忽然轻笑一声，嘴角敲了敲，那双眼依旧盯着花半，“变化太大了没认出来，怪不得周少爷这么护着呢。”
　　他停了停，语气更加轻浮：“你是花半吧？”

　　花半一顿，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对他仅有的理解也就是他可能和周子泥冒过矛盾。
　　太奇怪了，她不再躲闪，抬头望他：“你怎么知道？”

　　“哟，真是。”萧腾笑的更加放弃，脸上挂着令人厌恶的表情，像是在街上耍流氓的混混，“听说你上学的时候搞校园霸凌，还让别人上不了学啊。”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花半内心一震，已经淡忘的感情再次涌上，恐惧大过疑惑，她情绪波动明显，好像血液倒流，面色突然泛了白，可这就是萧腾想要的效果，他更加放肆，口无遮拦：
　　“听说，父亲还撞死人不赔钱？”

　　花半只觉心脏被人撞击，一下又一下，内心不断地重复着薛宫月的咒骂。
　　坏人。
　　校园霸凌。
　　害的别人上不了学。
　　凭什么你能上。
　　杀人偿命。
　　尽管已经过去，尽管自己没有错，尽管骚扰者已经受到制裁，但那些黑色的记忆，依旧如洪水般涌进，挡都挡不住。

　　花半觉得头晕乎乎的，眼前也一片模糊。
　　倏地，一个人影从她身后闪过。
　　几秒后，花半在凄惨的惊呼中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

　　周子泥一拳上去打在萧腾的脸上，萧腾向后踉跄几步，还是倒了下去。周子泥没给人喘息的机会，直接骑在他的身上，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都很重。

　　而萧腾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笑的有些疯癫，大喊：“还敢打？不怕退学？”

　　退学。打架。
　　花半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那一抹红吸引。
　　周子泥拳峰上都是血。

　　那鲜艳的颜色格外突出，花半大脑全空，赶紧上前拉住周子泥，“周子泥，别打了，快停下，快停下……”

　　周子泥大口喘息，胳膊被花半拉住，在空中微微颤抖。原本就有些锋利的双眼在此刻充满着戾气，他咬着下嘴唇，看表情恨不得让他死在这里。

　　动静太大，保安赶来，将人彻底拉开。了解完情况后，萧腾被人架走，店长亲自出来道歉，说这顿饭他请了。

　　周围一片狼藉，周子泥站在那里，镇定自若地跟店长谈话，跟没事人一样。

　　安静下来，花半感觉腿上有些火辣辣的感觉，异物感强烈，她低头看，长裤被划破，白嫩的皮肤上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血正在向下流。

　　花半抽了两张纸，卷起裤子，擦了擦。

　　也没什么大事，谈话很快结束，周子泥第一时间找花半，看到她擦血的样子，走过去蹲在她身旁：“我带你去医院吧。”

　　花半将纸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将裤腿也放了下去，笑道：“这点伤口，到医院都愈合了吧，我回家贴个创口贴就好了。”

　　周子泥起身：“我现在去买。”

　　“不用了。”花半拉住他，视线停在他泛红的手上，“你回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