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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泥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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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周子泥为什么打架,只知道被打的同学伤的严重,进了医院,并且周子泥并没有被处罚,甚至考上了大学。
再加上平时周子泥很温柔,对谁都笑眯眯的,待人和善,很多人都认为是那位被打的同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久而久之,这件事便被淡忘了。不过,倒是为周子泥增添了一把男主般的事迹,让他在人们眼中更神了,可望不可即的那种。
由此他的一举一动颇受关注,就连上次在会议室门口,周子泥抓着花半让她留下的事,也被拍成了照片发到了网上。
毫无疑问的是,引起了一阵喧嚣,再加上周子泥平时格外高冷,别说有对象,甚至连身边的异性朋友都屈指可数,而那些经常出现在视野里的,大家也都认识,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社团的或者是同班同学。
而在照片中,虽听不到声音,但如此亲密的举动,难免让人想入非非,说什么都有。
说旧情复燃的。
说谈地下恋情的。
还有说看眼神是周子泥单方面被甩的。
更离谱的还有说打架的。
上学这么长时间,也成了几次“红人”,花半早已习以为常,她深知这东西就是以讹传讹,一人一个说法,越传越离谱,更何况,他们两个今后不会再有这么亲密的交集,过阵子网友也会淡忘,只当那是个……无人知道缘由的意外。
所以她并没有在乎,但不得不在乎的是,回到宿舍必定遭受舍友的盘问。她刚这么想,手机就在桌子下面响个不停,现在在上课,老师指挥着大屏幕,弥散的双眼忽然定格在花半身上,她赶紧将手伸进了桌子里,摸到手机调成了静音。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拽起来,打开微信。
果然,宿舍群炸窝了。
【脱单进度(0/4)】
刚点进去,花半就看到周子泥拽着自己的那张图片,只见她低垂着眼,眼光直直地落在他的手上,微皱的眉毛在阳光下被照的毛流感极强,而对方完全相反,因为角度问题只拍了他一个侧脸,但可以看出他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花半身上,因为阳光的缘故,右眼瞳孔中各有一个小黄点,像是刻意画上去的,发着光。
李园芳:【咱们群名是不是要改成1/4了?】
白沐:【臣附议。】
林鱼潜:【臣附议。】
花半将额头滴在桌沿上,双手拼字:【真不认识。】
犹豫片刻后,她又删掉,重新拼:【真不熟。】
李园芳:【以后就熟了!我打包票!】
白沐:【说实话认识他这么长时间,多多少少也知道点他的性格,我还真不敢打包票。】
李园芳:【我是恋爱大师!听我的没错!】
林鱼潜:【准确的话,不敢说。但是我看那个眼神,不像是纯洁的……】
李园芳:【划重点:不像是纯洁的+1。】
白沐:【不像是纯洁的+2。】
花半觉得她们胡说八道,她又点开那个照片,按照林鱼潜说的放大了他的脸。
即使是这个角度,即使是偷拍,即使是半张脸,依旧没有一点瑕疵,倒是更突出他挺拔的鼻梁来。
花半将视线放在他的右眼上,透过黄色小点,从他的瞳仁中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特别小,像一团缩小版的黑雾。
看不清。
但能猜到。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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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杰鸣在宣传部里发通知说,没课的可以直接去展馆。大一课少,花半原本还愁着下午要做什么,现在直接提包赶往展馆。
展馆在就开在北泠国际会展中心,一二层都是,工作量不小,估计会弄上半个学期甚至一个学期。
门口保镖向她示意,花半出示了一下证件就进去了。刚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冷气,九月正午的热顿时被吹散而去。
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邵杰鸣,他站在梯子上,手里拿着卷尺还有记号笔,在正中间的一面大墙上“攀爬”。
这面墙要画上简单的彩绘。
花半过去,两人打了招呼,邵杰鸣站在上面不方便,花半站在下面给他递东西,时不时地问上几个关于工作的问题,就这样,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做起工来。
“周子泥,你没课吗?”
熟悉的名字传来,花半下意识像那边看去,是勾飞和周子泥。两个人都拿着一大堆资料,周子泥还抱着电脑。
他回的理所当然,脸上不带一点表情:“没有。”
“你没有个屁啊!你逃课也就算了,好歹请个假啊,老师找不到你,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都大二了,我还得给你擦屁股!”
“对不起,我忘了。”周子泥语气不变,愣了一会儿,他又补充着:“下次注意。”
“下次?你还有下次?”一句话把勾飞气的够呛,噼里啪啦地说了个铺天盖地,离得很远,字句模糊,花半听不清,反正肯定不是一些好话。
正当她想凑近耳朵听时,她突然发现那两人走的方向,不就是自己这边吗!由于偷听而滋生的愧疚席卷心房,她撇回头,故作自然地继续递工具。
没几秒,身边忽地站了一个人影。
周子泥没有立刻说话,他看着花半,花半蹲在地上,垂着脸,有意无意地玩着工具,跟没看见他似的。周子泥紧接着抬起头看向邵杰鸣,他正忙着,嘴里叼着记号笔,双手铺着卷尺,看起来……很忙。
好时机。
“你好。”周子泥先打了个声招呼。
花半打了个颤。
邵杰鸣啊了一声,急忙从嘴里拿出笔,转身看他。这个梯子很好,即使现在下去,也要下个几秒。
周子泥不等他下来,直接说:“我是技术部的周子泥,有些事项需要和您对接一下,能过来一下吗?”
“当然可以,等我一下。”邵杰鸣说着,将记号笔递给了花半,手上的卷尺却没有松。只有他知道,现在要是停下,数据就要重新测。
周子泥嘴角淡淡地弯了一下,很快又变得平直,“不是什么大事,部员来一下也行。”
邵杰鸣仰头看了看卷尺,犹豫了一下后说:“花半,你可以去一下吗。”
花半还懵着,心里只想让周子泥赶紧走。虽说他一直在跟邵杰鸣说话,但视线一直落在花半身上,看的花半全身毛毛躁躁的。现在突然被点名,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急忙回应:“嗯,交接完我就回来找你。”
周子泥:“不用。”
邵杰鸣:“好。”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混杂在一起,但因为字少,听得格外清晰。
花半和邵杰鸣同时看向周子泥,他的话过于强硬,并且无缘由。
“我是说来来回回的太麻烦了,现在也快四点了,到时候交接完估计就六点了,我直接送她回学校就好。”
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周子泥把她带走,一直出了展馆,花半问:“不在展馆里吗?”
“资料都在学校。”
“哦。”
两人回去的这个时间当不当正不正。学校里,同学们睡午觉的还在睡午觉,上课的还在上课,一路上也没多少人。
北泠大学很大,还有好几个校区,教学楼按照英文字母分ABCE……H座,
周子泥一直把她带到了A座地下室。
花半开学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地下室,这里和想象中的不一样,非常整洁,就和正常的走廊差不多,不一样的是,这里的每个教室都大的离谱,里面不是摆满了画作,就是各种机器或者瓶瓶罐罐,花半探着脑袋,突然看到一个人体骨架,半张脸包着纱布,半张脸是通红的并且布满血管,她吓得一个哆嗦,上前小跑了小步。
也就是在此时,周子泥停下了,她正好撞在了他的身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周子泥顺势扶住她的背,这个姿势就像是在拥抱。
这一撞并没多大威力,倒是把俩人撞的都僵在了原地。
靠得近,花半深刻地感受到,他比以前更高了。冷静一点后,恐怖的画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可见的胸膛起伏,她瞪大眼睛,从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浑身涌上一股热气。
花半立刻蹿起来保持距离,她表情有些惊,呼吸也加快了。她调整了几息,以与面容完全不符的镇定话语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尽管结尾听着镇定,但“对不起”三个字,还是打了个圈。
“没事。”周子泥淡淡回道,声音如蚊子嗡嗡般小,他拉开门,示意花半进去。
这屋子一看就是个工作室,最前面有一块很大的白板,中间的空地放着一排排的电脑,插牌电线像乱七八糟的针线一样缠在一起,远处的书架上放着几排书,角落里还有两架无人机和机器人的“残肢”,东西虽然多,但是这里很干净,可以说是一点土都没。
“这个时间不会有人。”
花半本能地惊了一下,第一句话不像是要说工作的节奏。
周子泥将门带上,还特意推了推看看有没有锁好,紧接着拉了个椅子过来放在花半面前,“我们谈谈吧。”
“我,我站着就行。”她不想回答他问的事,只能选别的事说。
周子泥也没强求,他也站着,背靠着桌子,双手插兜,一副询问并且胸有成竹的样子。
花半知道这天迟早回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当年她默不作声地离开,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也一定会生气,所以她没理,并且特别理亏。
可好几秒过去,周子泥什么都没问。
周子泥蹙眉垂眸,他在思考,也在疑惑。在这之前,他想如果他们有机会再见面的话,他一定会开门见山,问她去哪了,为什么不联系他,为什么不说原因,为什么不参加高考,为什么不履行诺言,为什么要什么都放弃,包括他自己。
除了问,在最初的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会特别生气,会逼问,会牢牢圈住她,可是他没有。
现实是,见面了,什么都说不出口。他确信,比起那微不足道的不理解,他更多的是担心。如今花半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他将千言万语压在心里,问:“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两年。他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心中的情绪如沸腾前从锅底冒着的小泡,时刻等待着涌上水面,炸裂。
“如你所见。”花半答的自然,“很好,也考上了大学,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
“那我呢?”周子泥的声音伴随着花半最后一句话的尾音,他早已迫不及待,他想知道一些事。
“那我呢?”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委屈,“你为什么突然消失,是我不够有趣?是我不配成为你口中认识的朋友?以至于你未来的所有计划不用告诉我这种不熟的外人?”
“不是。”花半否决,手已经握成拳,指甲狠狠戳进肉里。
“不是什么?”周子泥问,花半没说话,周子泥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是?”
他甚至已经记不起来刚刚自己一连串问题问的什么,也不知道花半的“不是”回答的什么,但他还是问下去,向着那一丁点希望,继续问下去。
花半没有说话,她无话可说。即使有的说,也说不出口。
僵持几秒。
“行。”周子泥站直了身子,双目如一潭污水不见底,他走向了门口,背对着花半说:“就当我这几年,白……”说到最后,他戛然而止,随即而来的便是余音拖出来的气息,不是听不到,是他不想说了。
“啪嗒”一声,他出去,关上了门。
白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