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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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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阿苓回府后才想起他是祁湛。她庆幸自己当时未想起,不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那日不久,阿苓收到拜帖,言天子邀约,流芳阁见。
她虽不愿,却也应下。
流芳阁是唱戏之地,阿苓赴约,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看戏,却不曾听男子一言,心中错愕。
“茯苓姑娘?是吗?”祁湛笑问,“半年前曾在流芳阁听过一场《西厢记》,那女子天籁之音,唱了一场后却销声匿迹。孤有幸听到,也惋惜不能再听。今日孤不知有幸否,能得阿苓姑娘再次登台?”
原来祁湛幼时常与其母亲听戏,故而也颇爱听戏。
阿苓直视祁湛,只见他眼中笑意吟吟,是笃定之态。
阿苓应。
她在屋内,独独唱与祁湛听。
见台上佳人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衣袖翩飞,行若扶风。歌声婉转,余韵流风。
闭眸,回首,只觉似是故人来。
07
自此之后,阿苓常常受邀流芳阁。每每她唱戏之时,她无意间总能瞥见祁湛认真的神情,似陶醉于她的声音,恍若回到祖母尚在之时。
祖母去世之后,她唯独一次登台唱戏,其余总是默默低唱。虽说她不在意无人欣赏,有时也会感觉孤独,独角戏总是让人心绪不宁。
阿苓不知自己心意如何。
未见,则期待;已见,则心悦。
阿苓想,这便是欢喜吧?
直至一日,祁湛带她去游湖,走过他们初遇之地,重演相遇之时的画面,尔后浅笑问她:“不知阿苓姑娘是否愿嫁于孤?”
此时烟花盛开,喧嚣遍地,唯湖中央得一朝安宁,微风不燥,终是吹乱了阿苓的一池春水。
阿苓虽讶然,内心亦欢喜。他说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其他他来处理。
阿苓想,天子求娶她家人只怕也难以拒绝,但她仍是含笑点头:“愿。”
母亲忧心忡忡问她:“阿苓,你愿入宫吗?哪怕陛下三宫六院,哪怕你余生终困于高墙之内?”
阿苓情窦初开,也有飞蛾扑火之势。她缓缓下跪,郑重磕头:“母亲,孩儿愿意。”
微风吹拂,竹简随风飘飞,激荡着阿苓的心。怀着对良人的欢喜和对生活的向往,阿苓嫁入皇宫,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08
当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雁子南飞又北归之时,已是五个春秋。
阿苓身居后位,性格温和,做事稳妥,处理事情得当有宜,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又独得陛下专宠,生活确实如她所期许般美好。
阿苓已诞下嫡长子,陛下欢喜,普天同庆,赐名璟,望如玉美好。
祁璟已两岁半,生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稚嫩之音若糖能抚慰人的烦躁,墨眸中尚是对人世的好奇。
祁璟最喜躺在母后怀里,听母后以婉转轻柔之音哼一些小调哄他入睡。常日他很调皮,然每每靠近母亲,他总是乖巧无比。
前朝,匈奴来犯,祁湛令顾衡北击匈奴,大获全胜,百姓欢呼;庙堂之中,朝臣勾结,以左相为首,权力日益扩大。
为权衡势力,他纳左相之女为妃,不宠不爱。左相之女虽常常与阿苓针锋相对,不过是些口角之争。
庙堂难安,祁湛夜夜难眠,唯有前往椒房殿时,才会松懈下来。他最喜枕在阿苓怀中,在她柔声细语中忘却那些烦恼,然后好好休息。
他叹:“阿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彼时,祁湛躺在阿苓怀中,望着她温柔的眉眼,念及部下暗中收集的信息,曾闪过的念头再一次席卷他的脑海。
祁湛失神而问:“阿苓,若孤犯了错,你可愿原谅孤?”
阿苓虽疑惑祁湛的反常行为,但也只是轻柔替他按捏太阳穴,声线柔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09
都说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哪个会先到来,人生本来无常。阿苓也从未想过,天堂和地狱原来仅一步之遥。
当宫中传来噩耗,言顾将军战死沙场时,阿苓惊愕,不可置信。
身在中宫,消息堵塞,阿苓无法得知真假。她不管不顾,急往御书房走去,却受福禄公共阻拦,言天子有要事相商,让其回宫等候。
阿苓陡然惊醒,才知自己处事不妥。她回宫中等候,并让姑姑时刻关注宫外消息。
直至申时,阿苓才知确切消息。
原来左相上奏,言顾将军谎报军情,明知力不敌匈奴而未求援,致使将士枉死,其罪当诛。
百姓讨伐之声四起。
阿苓恸,一夜病倒。
为安民心,祁湛下令将顾家人抓捕下狱。阿苓为皇后,又有病在身,在祁湛坚持下留在宫中养病,受禁而不得出。
祁湛来访,阿苓欲下跪请求而被阻。她眼眶红肿,虚声请求:“望陛下明察。父亲爱民,绝不会假传军情。”
祁湛应。
及顾衡灵柩运回京都,因民愤而草草下葬,阿苓不得出,顾家无一人护送,一代名将草草收场。
阿苓日日忧心忡忡,不安其家人在狱中情况,亦不安父亲冤情是否可雪。
近日,陛下大怒,因顾衡副将出逃回京,冒死谏言有人假传军情,致使救援不及时,导致顾将军惨死,与左相上奏之事不符。
陛下下令彻查此事,左相亦受捕入狱。待查清事实,左相篡改军情之罪属实;彼时又有文官上奏,罗列一大堆左相贪赃枉法之罪。
陛下怒,下令抄家,株连九族,并昭告天下。为安抚将士亡魂,他抚恤将士家属,并追封顾衡为镇国大将军,为其立祠堂。
10
阿苓终于得以解禁回家,却是满心忧伤。她在家为父守孝七日,安慰母亲,督促弟弟,这才依依不舍回宫。
回宫之后,阿苓收到书信一封,是左相之女手写。当展开阅之,阿苓惊颤不已。恍惚忆起祁湛曾问:“阿苓,若孤犯了错,你可愿原谅孤?”
她当时不解,他犯错为何要求得她的原谅,原来竟是在试探她么?
她问:“谁送来的?”
姑姑摇头。
信虽为左相之女所写,可信中还有陛下的昭令 ,这根本不是她所能寻来的东西。最为关键的是,左相之女的信不可能送到她手中,陛下早已禁令其所送来之物不得踏入椒房殿,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左相之女虽常常与她针锋相对,他知其不过是为争陛下的宠爱,也从未做出害人之举。
她相信陛下,但陛下是一国之君,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衡量。
恰逢这日,阿苓去御书房为其送食。门口福禄不在,阿苓以为无人在里面商谈要事,当进入之时才听得声音。
她思索是否该退出,恰闻祁湛问:“左相之事处理如何?”
“左相势力盘根错节,余党难以一网打尽。幸亏顾将军一事,他主要的势力早已清除。倒是顾将军一家……”
“孤会善待顾家。”
阿苓惊愕,手中盘子不稳,落在地上,瓷器破碎。祁湛闻声出来,便对上阿苓不可置信的红了的眼眶。
旁边官员见状,立马悄悄退出去。
“所以,我父亲当真是被陛下冤枉的?”那封信上的一切,也都是真的?
她颤抖着声音,眼泪不自觉自眼角滑落。
沉默蔓延。
祁湛沉默,半晌才哑声开口:“阿苓,左相权势渐大,文武百官指鹿为马。若只是普通事件,难以扳倒他……”
“陛下难道便未曾藏有私心吗?”
“我……”
“陛下不也怕功高盖主吗?我父亲戎马一生,保家卫国,你可以让他死在战场上。为国战死,这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可万不该让他因为你所谓的权谋而枉死。”
“补偿?”阿苓嗤笑,“补偿又有何用?陛下肃清朝堂,得偿所愿,而我父亲尸骨未寒,以一世之才而蒙天下之垢,纵洗清了冤屈又如何,便能抚慰那些将士的亡魂吗?”
早年听闻那些权臣之事,阿苓曾叹惋过。却原来造化弄人,她本是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