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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苓大病一场,修养月余才康复,自此移居偏殿,再不过问后宫之事。想起那日,阿苓请求之言:“妾身无容人之量,无大局之观,无力管理后宫,请求废后。望陛下成全。”
阿苓曾想过视而不见,她多次告诫自己,身为皇后,理应以大局为重。父亲枉死,至少保了社稷平安,这是他一生所求。
但阿苓做不到。
父亲受冤,纵洗清了冤屈,祁湛亦封赏顾家,保顾家百年荣耀。可本该,父亲应光荣地、活着站在九台之下,而不是做那底下亡魂,不见天日。
她的枕边人,她的爱人,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怎可放下?
“母后,你怎么又哭了?”
耳边响起祁璟稚嫩的关怀之语,阿苓回神。
触及祁璟不谙世事的眼神,阿苓终究无言。她该怎么办?她可以为了顾家放弃后位,可她怎么可以舍弃祁璟?
阿苓摇头:“风沙迷了眼……”
“那阿璟给母后吹吹。父皇说,吹吹就不痛了……”
阿苓无声泪落。
每次回顾家,她无言面对母亲和弟弟。罪魁祸首是祁湛,顾家偏偏要对陛下感恩戴德。顾家一无所知,母亲每每问陛下好时,她心钝痛。
祁璟膝下承欢,望见他天真的笑颜,阿苓的苦楚无人诉。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一切的一切,但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她只能打碎了牙,无声往肚子里吞下。
她忘不了祁湛所作的一切,她割舍不了祁璟,她愧对着顾家。
阿苓终究妥协。
她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仍和祁湛共同教育祁璟。她无奈,却无能为力,她要给天下人一个假象,也要给自己一个假象。
几个月的风平浪静,祁湛以为过去了,他愿意做弥补,只求重归于好。
阿苓道:“可是陛下,您忘了,妾身是你的皇后,亦是顾家的女儿。妾身先是顾家之女,才是您的皇后。父母之恩,妾身不敢妄,亦不能忘。”
“阿湛,我求求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我愧对顾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她凄声哀求,苍白无力的面容、无助的话语让他妥协。
他终究是不忍的。
阿苓仍是皇后,每日吃斋念佛,拒绝和祁湛交心。人前,他们相敬如宾,令人羡煞;人后,阿苓冷漠,视而不见。
祁湛常来,他常常怯于面对阿苓,总像姑姑询问她的状况:“阿苓如何了?”
姑姑摇头。
对于此事,她曾劝过阿苓:“娘娘,陛下之所为,实为造福社稷之举啊。奴婢尚在府中时,曾听过左相一家仗势欺人之行为,实在可恨。”
“可为何要踏着我父亲的尸骨呢?若每一次朝臣勾结,便要牺牲一位忠臣吗?”
姑姑无话可说。
*
宫中之事,太后皆耳闻。
此情此景,她身旁伺候的嬷嬷叹气:“太后娘娘,你这是何必呢?”
送信,引人,只为让阿苓得知一切。
“你可知,帝王最不缺的便是情。一旦有了情 ,便有了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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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几年过去,祁璟早已成了少年。祁湛立他为太子,特请太傅为其教书,并让顾衡之子陪读。
见状,阿苓放心许多。
阿苓身子不好,这十几年来大病小病不断,到如今日日喝药,却愈发虚弱。等到祁璟十岁之后,祁湛仍无选秀之意,即使太后曾来劝,阿苓不知为何,她不愿多想。
祁湛每逢节日也总会过来看望,仍然遭拒。
近日,她总会唱起《西厢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这又让她恍惚忆起最初遇见祁湛之时,她也是唱戏与他听。后来入了皇宫,她知唱戏不妥,便从未再唱。
恍惚间,阿苓晕眩倒地,落入了姑姑怀抱。她枕在姑姑怀里,似听得外间有笑语盈盈,想起她年少开怀之事,深觉宫中之痛。
原来这便是深宫——明争暗斗,争夺帝宠。
这便是帝王的爱——顾全大局,荣宠六宫。
这便是她的爱——委曲求全,不得善终。
“姑姑,原来深宫真的会耗尽我一生爱……若我当初听得母亲劝言,还会有今日这般局面否?”
她虚弱一笑,终是生了悔意。
长安,终究不是她的安生之地。
原来她所谓的对生活的期待,早在踏入长安之时,便成了妄想。
天子的荣宠,她怎敢奢望?
13
但得此生,幸遇良人。
“福禄,她此生志愿,便是‘幸遇良人’。偏吾非良人,却设计了她的一生,让她半生难安,朕有罪否?”
他希望他的姑娘能来评判他的过错,但她好像不屑与他,藏了起来,这一藏,便是一生。
他终究还是亲手扼杀了她美好的笑颜。
犹记游湖时的惊鸿一瞥让他念念不忘,而得知她是顾家女时,他便有意利用她的身份。利用确实虚伪,他也告诫自己要坚守本心,却仍是爱了。
她淡雅如菊,高洁如兰,傲骨如梅,却总是和煦若春风,让他怎能不爱。舞台上婉转唱戏的她,那温柔的眉眼,淡淡的愁思,让他总是牵挂。
所以他求娶她,并让她生下祁璟,这样事情爆发之事,她尚有牵挂,不会决绝离去。
她留了下来,但也割舍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
然后,不复再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