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衣冠不南渡

1、1

　　01

　　俗话有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阿苓自小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受氤氲的江南烟雨影响，养成了温婉的性格，一举一动，皆若扶风似柳，轻盈可人。

　　她性格温婉，声音柔和，孝顺父母，恭敬长辈。因其祖母喜欢听戏，加之她的兴趣，她便偷偷向戏班子的领班讨教，学有所成。

　　阿苓祖籍江南，父母皆是江南之人。阿苓七岁时，其父顾衡北征，立下赫赫战功，受封大将军，荣归故里之后便举家迁往长安。

　　祖母已年迈，又恋故土，于是不离开。阿苓不舍祖母孤单一人，便也留了下来。逢年过节，顾家南下团聚。

　　阿苓受祖母教养，不受三从四德之诫，也不以唱戏而羞愧。她从不登台，纵她天资聪颖，晚学许久，也丝毫不比同辈中人逊色。
　　阿苓时常唱与祖母听，得祖母开怀大笑，便是最孝顺。父母不在，她愿担此之责。

　　直至阿苓十四岁，祖母去世。顾家举家南下，三年守丧结束之后，阿苓随父亲踏上了长安之路。

　　02

　　都说长安富庶，阿苓纵生在扬州，见惯了扬州的繁华，仍为之一叹。她初入长安，与京中小姐从无来往，无兴致去参加任何宴会。她大多居于家中，刺绣或女工，或唱戏。

　　她最喜《西厢记》，更爱其中莺莺婉转的唱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她喜欢其中悲凉的意境，向往真挚的感情，也希望能觅得良人。她在窗户上挂着一块竹简，落笔“幸遇良人”；风拂过之际，竹简随风飘动，如梦似幻，飞进阿苓心中。

　　阿苓入长安已半年，从未参加过宫宴，仅有的几次出门，大抵都是去流芳阁看戏。她安静坐在席下，感戏中人的悲欢离合。

　　唯独有过一次，阿苓生了心思。她独自一人前往后院，寻了领班，向他询问是否可以出演《西厢记》的莺莺。

　　莺莺是沉鱼落雁的美人，阿苓亦是江南佳人；莺莺是相国小姐，端庄优雅，阿苓是将军之女，自小受教养；莺莺声音婉转，心思细腻，阿苓声线柔和，自有主见。

　　阿苓的唱功惊艳了领班。在排练三个月之后，阿苓以茯苓之名，第一次登场，以此天籁之音，一唱而名动长安。

　　自此之后，舞台也再不见佳人身影，徒留惊叹与惋惜。

　　03

　　阿苓十八岁时，在太后寿辰之日入宫赴宴。太后知顾家有女，芳龄十八；而皇帝初登基，后宫无主。太后有意为皇帝择后，故借寿宴之名，欲挑贵家女入主中宫。

　　阿苓为将军之女，亦在邀请之列。

　　阿苓应。

　　寿宴之上，阿苓沉默寡言，居于一隅，得太后青睐而问名。

　　她温婉有礼，不卑不亢。

　　阿苓亦一瞥皇帝祁湛颜。

　　祁湛初登基，二十出头，面如冠玉，色如春晓之花，端的是端方的君子模样，举手投足之间是贵族的优雅气派，看似平易近人。

　　寿宴结束，回府路上，母亲问她是否有入宫之意，阿苓只言：“良人之所往。”

　　她不知她的良人是谁，但她想，总会遇见的。

　　04

　　寿宴之后，便是新年。这是阿苓在长安的第一个新年，家里办得很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烟花在夜空绽放，灿若繁星。

　　新年过后便是小年，太后又一次举办宴会，仍然邀请贵家女入宫赴宴。阿苓以病婉拒，于当晚和丫鬟去欣赏长安的元宵。

　　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喧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阿苓猜灯谜，吃小吃，放花灯，游湖。她见湖中花灯甚多，一盏一盏轻轻晃动，烛火微晃，似星星闪耀，美丽无比，一时心血来潮，拿出乐器陶埙来吹奏。

　　这是她方才游玩时见到的一个小乐器。当时见之甚为小巧，又加之她也会，颇为喜欢，便买了下来。

　　乐声婉转，轻灵动人，如潺潺溪水般绵绵不绝，也如水落山谷般清脆欢快。她立于船尾，身姿纤细，朦胧月色下一袭白衣飘飘，青丝微扬，缥缈如仙，遗世独立。

　　忽起一琴声，配合着陶埙声；琴声微扬，起承转合，倒也妙极。

　　不知不觉间，两船渐渐靠近。

　　阿苓停止吹陶埙，望向渐渐靠近她的船。她本不打算理会，转身往舱内走去，忽闻男子温润低沉之声，略带笑意：“有缘会见，拜见姑娘。”

　　阿苓止步，侧首一看，恍惚只觉在哪见过。男子容貌惊人，一半隐于朦胧夜色中，竟有飘渺之感。他墨眸深邃，宛若星辰，熠熠生辉；双眸含笑，又宛若阳光，能融冰雪。

　　阿苓惊叹，公子果然如玉。

　　05

　　祁湛刚回宫便得太后传召。

　　太后对皇帝沉心政务既欣慰，也倍感无奈。后宫一日无主，她便难以安心。后宫妃嫔寥寥无几，偏皇帝又不愿纳妃，也很少踏足后宫，子嗣问题堪忧。

　　知他又逃出宫去，太后也不恼。她笑吟吟让他过去，并准备一批世家女子图像，勒令他在此看完。

　　祁湛无奈，只得随太后的愿。当翻阅至阿苓图像时，只见少女执一蒲扇，目视前方，浅笑安然。

　　祁湛问，此女子是谁？

　　“顾将军之女，顾苓。今晚她也在受邀之列，偏抱恙在身，不能出席。”

　　祁湛恍然，原来她是顾家女。只是既抱恙在身，何以去游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