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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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觉得我已经闲得发慌，除了一遍一遍重复那些玩烂了的单人纸牌游戏，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底下一片繁忙，紧张而有序。酷拉皮卡正在事无巨细地检查每一项细节。
每一个向他汇报工作的人，都展现出了毕恭毕敬的态度，仿佛等待检阅的士兵，而酷拉皮卡只是淡淡地表示可以或者不可以，多一分钟也没有，直接跳到下一个项目，下一个人汇报。
高效得像个机器。
我悄悄收回目光，继续装模作样地摸牌。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但我不由自主在心里做起了比较，是紧张兮兮的仆从们可怜？还是为了能完美穿上礼服，忍受着饥饿，并且被某个人扔在一旁快两个小时的我可怜？
如果不是某个人言之凿凿地跟我说，要带我了解学习宴会的组织安排，我本来就用不着提前这么早到场。
起初还给我做一些介绍说明，然后很快随着进度的推进，一项一项汇报检查纠正，上一项结束，马上下一项，速度越来越快。插不进话的我，被彻底遗忘了。甚至那个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人，可能到现在还没发现我在二楼无聊地玩牌。
从我所在的位置，向下俯视，多彩的鲜花和绸缎巧妙装饰着大理石罗马柱，艺术品作为文雅的财富炫耀方式，被挂在墙上或者墙边的展示台上，灯光璀璨，好一派熠熠生辉的景象。
有着一头金发的酷拉皮卡，在这种水晶灯的灯光下，非常显眼。他就像圆圈的圆心，各色人等向他聚集而来，围绕着他，寻求他的肯定和命令。
而我则是这里的局外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除了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参加过的那些宴会背后，原来会关联到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我天真地以为，我眼里的光鲜亮丽，本就如此。
如同拆开玩具，探究内部结构的孩子，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触碰到了，这个被冠以和我同样姓氏的庞大组织的，最不起眼的零件。
每一只齿轮，每一枚螺丝钉，紧密契合，他们的运转维持并提供着我所拥有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雏形到完成，围在酷拉皮卡旁边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一两个助手。宴会即将开始。
我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空气里的芬芳令人心情愉悦。我踏着轻快的脚步，径自走向人群中央。
今天的礼服刺绣精美，熨帖包裹着我的腰腹部，我在全身镜里反复确认过，我看起来是腰肢纤细的。为了美，少吃一点饿一顿，还是值得的。
所过之路上的人们，礼貌地和我打招呼，心知肚明地为我让出一条路来。当我走进人群中央，看到爸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得意的笑容，我知道这件礼服非常完美。
嘴角上扬，勾起一轮完美的弧度。
我要今夜我的一切，都是完美的，美得让人炫目。
这是我第一次登上盛大的舞台中心。
在场的有些人上一次见到我，是在很久之前，或者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我。随着年纪增长，我的衣橱里不再充满稚气，身上的礼服预示着，成人世界正向我招手，并将很快敞开大门，拥抱我。
爸爸的状态也好极了，整个人容光焕发。他骄傲地领着我，在房间里穿梭，我们和众多的人寒暄，笑着说着无关紧要的俏皮话。
香水的味道，混合着花香，以及美酒食物的香气，注入肺叶，我快活地呼吸。身披华服，每一寸刺绣丝线闪耀着光彩。今夜我已听了太多的赞美，无论是不是虚情假意，这浅薄的纸醉金迷让我着迷。
因为过得太惬意了，我一直到很晚，才感觉到自己饿了。爸爸还在舞池里，他跳得不错，更重要的是，他充满热情，很能带动起漂亮的舞伴。
在酒精、尼古丁，以及某些人悄悄带进来的药品的作用下，很多人的眼神变得迷离，是时候抽身出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正当我津津有味吃着奶油甜酥卷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是把我遗忘了一下午的酷拉皮卡。出于对等原则，整场宴会中，我也彻底地无视他。
这是有点孩子气。所以我本来想就这样到此为止的，但他一进来……
他真的让我很恼火！
他端了一盘沙拉，放在我的面前，并且拿走了我的蛋糕。
盯着这盘绿油油的蔬菜叶子，我想扣在他头上！
我从几天前就开始节食，我饿了那么久，竟然还要让我吃生菜叶子！
可是，又有点下不了手。他好像有点疲倦。也对，光是在我面前，他就忙了一下午，紧接着继续参加宴会，天才知道，他平时每天到底有多忙。
“要来点咖啡吗？”我心软了。
他摇摇头，比起咖啡这种浓烈的饮品，酷拉皮卡似乎更青睐温和的茶。然而他眼下积着浅浅的青色，我招来侍者：“一杯热牛奶，再来一份金枪鱼三明治。”
“你应该也没怎么吃吧。”但愿他今天能有个很好的睡眠。
和大部分兴高采烈的参会者不同，酷拉皮卡自始至终表现平静，既不热心，也不冷漠，象征性地举着杯子，以东道主应有的、恰如其分的态度，对待所有来宾。隔着人群，那程式化的表情，比下午的时候更像个机器人。
牛奶和三明治很快拿来了。两个人各自安静地吃着东西，没吃两口，我就吃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沙拉难吃，而是……
“你还是别吃了！”我气呼呼地丢下叉子，“不喜欢就直说啊，换一个就好，为什么一定要逼自己吃下去！”
“也不是不喜欢。”我的天，这个人真是要让我气炸了，他还在继续强迫自己。他吃得很慢，每吃一小口三明治，就会停下来喝好几口牛奶，牛奶都快喝完了，还剩下一大半的三明治。
“我都说了，别吃了，换一份！你怎么就听不懂呢，你简直要毁了我今晚的好心情！”我气得站起来，夺走了餐盘。
“你这个人很奇怪啊！对厌恶的事情，却非要兢兢业业地做下去，不做，又会怎么呢？一些小事而已，丢给别人就好了。”
“自己累得要命，偏偏还要装模作样，履行所谓的职责。你就是不去和那些人打招呼，我和爸爸也会去啊，你不会偷懒躲开吗？又没人逼你，你为什么一定要逼你自己？”
“连吃个东西，也是。”
“不喜欢的东西，你就不会提前说一下吗？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生气。”
我没好气地再次招来侍者：“把这个换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从走进来，到刚才被我狠狠说了一通，酷拉皮卡都有点太安静了，一个字没反驳。
我转过来问道：“鸡蛋三明治，可以吗？”我尽量让我的语气听起来柔软一些，尽可能是商量的口吻。
“可以，不辣的，都可以。”啊，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我点的金枪鱼三明治里，放的是辣味金枪鱼。
“那就鸡蛋三明治，再一壶红茶，泡淡一点。”他应该不会想再喝一杯牛奶了，为了不影响睡眠，我特意要了淡一点的茶。
我重新坐下。“你不能吃辣？一点都不能吗？”我记得这个辣味金枪鱼不是很辣。
“以前可以，后来胃不太好，被我一个当医生的朋友严令禁止了，慢慢地，也就真吃不了辣。”
“现在胃病好了吗？”酷拉皮卡过于优秀，包括我，对他也有种无所不能的错觉，都快忘了他也是个普通人，也会生病，也会疲惫。
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酷拉皮卡放下空杯：“我朋友每次在电话里，吼我超大声，耳朵都要被震聋了。”笑容很浅，眼里却闪烁着温暖的光，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我好像总是惹别人生气。”
“算你有自知之明，你确实老是让人火大。”一边说着，我一边想象了一下酷拉皮卡和朋友打电话的场景。电话的一头，吐沫星子横飞，口干舌燥，电话的另一头……酷拉皮卡这种人，真的会听下去吗？
一个不遵医嘱、自作主张的病人，是让人很头疼。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个医生还是好厉害。撇开诺斯拉家族，就是在整个黑dao，敢这么冲酷拉皮卡大吼大叫的人，也不多。
“其实不用等我，你可以先吃完你那一份。”
哦不，那盘绿油油的菜叶子，再一抬头，“酷拉皮卡，你再笑一下，信不信我真把这盘子扣你头上！”
咬牙切齿的警告，毫无作用。“我可是为了大小姐的减肥大计考虑。吃完那些甜品，你又要节食一个星期或者更长时间。难道你愿意再吃一个星期沙拉？”
再一个星期沙拉，再吃下去，我的脸都要变成绿色了！可盯着这盘过分健康的食物，我皱起了眉毛。
“实在吃不下去，试试边上的山羊奶酪球，会好一些。”
侍者端来了酷拉皮卡的茶和食物，我试探性地拿起叉子，蘸了点山羊奶酪。“好像是好点。”
“是吧，主厨特别推荐的。”这次换成了不辣的鸡蛋三明治，他马上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这都快吃完了。
“真不懂女性为什么总是在节食呢，又不胖。”
“为了美啊。”我咽下一口羽衣甘蓝，面对这样槽点满满的发言，真听不下去。“我要是和男人一样，穿的是西装，我也不节食啊。”
只要不是胖得太厉害，一套剪裁合适的西装，够藏很多赘肉。可礼服裙办不到。
几乎每一条漂亮裙子都是以完美的模特身材为参照而设计的。穿着者身材上的任何一点不完美，都会轻易暴露在众人面前。
腿要长，腰要细，还要有胸有料。这才是男人们喜欢的。
我半开玩笑地耸耸肩：“要不下次我们互换一下，你把西装借给我，我把裙子给你，我所有的礼服，随你挑。”
他要是穿女装会怎么样的，大概比女孩子还漂亮吧。很可惜，酷拉皮卡直接跳过了我的恶趣味建议。
“被别人定义出来的美，不喜欢的话，干脆不要好了。”
“也不是不喜欢，”对着酷拉皮卡一本正经的思路，普通的事情也变得复杂起来。“这么说吧，我接受这个美的标准，我不喜欢的是，这个标准是别人定的。”
我叹了一口气，终于吃完了这折磨人的沙拉。“没办法咯，想要美，只能吃沙拉了。”
“是这样嘛，你对美的标准太高了。我是觉得已经很美了。”
心里咯噔一下，酷拉皮卡还是那副在讨论问题的认真模样，他好像还没意识到什么。今天晚上我听到的赞美里，认真至此，坦荡至此的，只有酷拉皮卡。
我尽可能装作司空见惯的样子，我可不能是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女孩。“谢谢，造型师挑了一件很棒的裙子。”
“即使不是这件衣服，你本来也够美了。”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真的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吗？是的，他真这么想的，他平静地注视着我，一如平常，我想他不是装的。
沉默的氛围开始变得微妙，更可能是我单方面觉得的微妙。该怎么接话呢，雀跃的心情像爆米花，在心里炸开爆棚，搞得我有点乱。
突然，手机响了。
是酷拉皮卡的手机，爸爸打来找他，他得赶紧走了。离开前，酷拉皮卡握着门把手，回头问我：“还要问我吗？”
“你在说什么？”
“过了今天，你就没机会了。”丢下这一句，休息室的大门打开了又关上。
啊等等，是我忘掉了。我之前要他把爸爸的qing人介绍给我的。等我反应过来，跑去开门，酷拉皮卡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我这才明白，他都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