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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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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三日祁思尔去荣锦堂都未见着沈恪。蒋叁宥称沈老夫人身体抱恙,沈恪归家照料去了。
“等回来估计得初七初八了。”蒋叁宥将给祁思尔准备的年货打包好,笑道,“你庄叔也跟着去了,特地飞鸽让我别忘了他的那份。”
沈老夫人不就是当今太后?沈恪进宫怎么还能带上庄九郢,一瞬间祁思尔恍然大悟,当场表演了一个“哇哦”。
蒋叁宥不知她已然知晓沈恪身份,还以为她是在惊讶庄九郢的做法,嗔怪道:“这有什么,倘若是你蒋工我定把那些腌臜事抛诸脑后,紧你为先!”说完方觉失言,赶忙捂着唇畔“呸呸呸”了几声。
看来沈恪要处理的事并非“身体抱恙归家照料”这般简单。
蒋叁宥岔开话题,东说说给她置办的新衣多么多么漂亮又保暖,西说说给祁思行的新年手信准备了多么多么久,费了他俩多少心思。
等出门时,又装了满满一马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荣锦堂进货呢。
“这荣锦堂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云毓扶着婢子下了马车,斜睨一眼祁思尔,“晦气得很。”
祁思尔本着将过新春和气生财的原则未与她计较,谁知她往哪里走,云毓便往哪里走,次次堵住她的去路。
“听说,你此次得了魁首,求着沈老板把明虎堂赏给了你?”云毓噗嗤一笑,红唇比挂在树上的迎新灯笼还要艳丽,“你们云锦祁氏再不济,也断然不会让祁娘子三番五次来此做讨吃鬼吧——”
“若你实在困难,本娘子可行行好施舍你一些。”云毓嘴角挂着讥讽的笑,侧身靠近祁思尔耳畔,呵气如兰,“前提是祁娘子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啊。”
“摆正什么位置?”祁思尔一脸无辜的反问。
云毓笑容渐渐隐,祁思尔如今的表情让她想起家中颇为受宠的庶女小妹,都是这样假装无辜博取他人关怀怜爱。她厌恶道:“若加上二课,你怕是连中游都达不到呢,怎好意思借此由头来攀高枝?”
祁思尔一脸错愕:“?”
“像你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妇,怕是连攀高枝三个字都不会写吧。”
祁思尔偏过头,皱着眉头捂着鼻腔指桑骂槐,“有些人纵使再饱读诗书,书香墨气也掩盖不住他们骨子里的恶臭。”
“贱人好大的胆子!怎么和云娘子说话呢!”一旁婢女忠心护主道。
青桑也不客气,上来就给那婢女一巴掌打得唇破流血,“主子讲话有你这贱婢什么事?”
自个儿的婢子当着她的面被打,和这巴掌落在她脸上有什么两样。云毓怒火中烧,猛推了祁思尔一下:“相府的人都敢动手,谁给你的狗胆子!”
云毓胸前的宝珠坠子晃眼得很,此前听得云毓炫耀是皇上赏给她家的,祁思尔索性上前一拽抬手扔上了高枝。谁让她不痛快,她便让谁不痛快。
“这是御赐之物!”云毓急道。
“那你快去捡呀!”祁思尔笑刺,“够不着是吧,是不是够不着?”
云毓本就矮她半头有余,自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
“好你个祁思尔!你!……”气得云毓指名道姓的骂,掐着身边婢子的胳膊无能狂怒,“赶紧拿下来啊!”
婢子抬头看着颇高的枝头,畏畏缩缩的上前尝试够了够,结果可想而知。
云毓见她不堪用,咬唇跺脚指着一边的车夫说道:“你去!”
哪知这车夫也是个矮个子,挽起袖口蹦跳了几下也只摸到了穗边罢了。他转身带着谄笑:“小人这就爬树给主儿拿!”
谁知谈话间祁思尔垫脚伸手轻轻一打枝丫,穗子便落进她的怀里。宝珠在她指尖轻晃,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冲云毓微微一笑,“云娘子千万得保管好御赐之物,不是每次鄙人都有幸能在现场帮您攀这高枝。”
说完祁思尔学着云毓的模样趾高气昂的从她身侧走过,留下云毓原地郁结。
回府途中,青桑不安的抠着手指:“怪奴没控制好情绪,万一云娘子追究起来……”
祁思尔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宽慰:“对方先出言不逊,也别怪我们辣手摧花。今日戏弄她一番,她若不长记性,下次便不会这般轻易结束了。”
“更何况——有人替咱们兜底呢,你别担心了。”
宫墙内正在替太后誊写心经的沈恪,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庄公公赶忙给他拿来汤婆子,关切问道:“可是这炭盆不够暖旺?”
沈恪摇头,“许是又被哪个念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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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祁府门前,祁思尔刚一下车便从大门涌出一群婢子小厮。为首的王嬷嬷站在高台上,斜着眼神看向她:“三娘子,豫园有请。”
祁思尔挑眉,还真如她所料,钱氏千算万算最终也没算到祁康南头上。
豫园静得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声音,高挂的灯笼与红绸给这个地方增添了突兀的喜庆滋味。
祁嘉栋曾和她说,豫园是黑色的,是密不透风如牢笼般潮湿的,是一年四季都刺骨熬人的。她如今有所感怀,特别是看到祁思行跪在院里的那一刻,她恨不得将这个地方撕成碎片。
“起来。”祁思尔行至他身畔,虽在对祁思行说,双眼却逼视钱氏的方向。
祁思行双腿麻木,踉踉跄跄起身。她低头一看,只见祁思行双膝濡湿,摸上去尽是冰冷的寒气。她一把将祁思行捞进怀里,大跨着步子就要往里屋走。
王嬷嬷拦着,“三娘子,这不合规矩。”
祁思尔冷眼怒视,“让开!”
王嬷嬷岿然不动。
“我说让开!”祁思尔声音高了两个分贝,不等王嬷嬷反应便冲进了里屋。
钱氏悠哉吃着羹汤,见祁思尔闯入,讽道:“傍了高枝便如此无法无天了?”
祁思尔冷着眉梢喊了句,“母亲。”
“我可没有你这般有能耐的子女。当得了魁首,钓得了男人。”
钱氏说话难听,祁思尔也不恼火。
她将祁思行放下,问着:“为何让思行跪在院中?”
“为何?”钱氏扬袖,茶盏摔在地上发出脆响,“思行年幼,若你无力看顾便送到我院中,我替你好好教养教养。”
祁思尔不想在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上多费工夫,“祁思行你自己说。”
“四哥哥过敏,母亲偏说是我恶意毒害。”祁思行气鼓鼓道。
“母亲向来自诩将四弟看顾极好,关于四弟的消息,若不是母亲对外宣扬,鲜少有外人知晓。”祁思尔不卑不亢道,“我都不知四弟对何物过敏,思行又如何知晓,此为其一。”
“其二,您未告知父亲,一是担心父亲责难,二是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此事确为思行所为,您怕父亲一追究,您自个儿打自个儿脸。”
钱氏听出祁思尔语带嘲讽,恼怒道:“目无尊长,跪下!”
见祁思尔静立不动,王嬷嬷上前便要使用蛮力将祁思尔按倒在地。谁料祁思尔一个后退反拧住王嬷嬷的胳膊,将她桎梏起来,疼得王嬷嬷嗷嗷叫。
钱氏见状,又摔了一个青釉印花汤碗,掉在地上都是金钱碎响。
这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把钱当钱啊!
“把她给我拖下去!”
“我看谁敢!”祁思尔手上加重力道,王嬷嬷吵嚷更凶。
“母亲请听思尔说完。”祁思尔目光冷横,瞧见钱氏身后缓步行来的祁嘉栋,抿唇而言,“其三,事实如何还有四弟这一个当事人,您听过他的说法没有?”
“别说嘉栋未醒,就算是醒了你觉得他会为一个谋害他的逆弟求情?”钱氏冷笑。
候在她身后的祁嘉栋幽幽说道,“母亲,此事确非思行之过。”
钱氏赶忙把他扶着坐下来,“阿娘知道你心肠善,不想责难于他们,可这坏痞子是要你的命啊!要不是寇衡及时发觉及时诊治,你还有机会在这里给我胳膊肘往外拐?”
祁思尔&祁思行:……
“母亲,我从未喝过静园的茶水,也从未吃过思行的糕团。最近几日更是连思行的面都没见着。”祁嘉栋咳嗽了几声,喘着气说道,“此事绝非思行之过。”
“可你寇叔明明看到他在豫园外鬼鬼祟祟!”钱氏反驳。
“鬼鬼祟祟?是哪种鬼鬼祟祟?”祁思尔微嘲,冷眼瞧着角落里的寇叔,“思行若是鬼鬼祟祟,那有些人可称得上‘正大光明’?”
寇衡低着头,对屋内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祁思尔抱起思行,“我们走。”接下来交给祁嘉栋自行发挥就好。
“站住!”钱氏怒拍桌面,“我让你们走了吗?”
“当事人都为思行澄清了,您还抓着我们不放是为何意?”祁思尔转身看着钱氏拿乔笑道,“思尔还未指摘您呢,您可倒好,摆起谱来了?”
钱氏不觉理亏,更不信此事与祁思尔无关,心中只觉是她好儿子良善,不忍责难同胞,见事情不严重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此事今日不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离开豫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