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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番外1-再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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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哥——”
“叙哥?”
刘冀在旁边喊了两声,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看向他们俩,心说是哪来的傻逼,不知道博物馆禁止喧哗。
有导游前来制止,季叙回过神“啊”了一声。
等人群散去,刘冀看了看周围,贴到他耳边抱怨,“叙哥你刚才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你都瞅着迫击炮看了半个多小时了。”
半个多小时?季叙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可不就半个多小时了。
刘冀说:“怎么了?你又对军事武器感兴趣,打算去研究那些了?”季叙想说没有。不等他开口,刘冀又说:“你就别想起一出是一出了,整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折磨的都是我们这些哥们儿。你想想你干过什么事长久,以前还写小说,到现在鸽几本了。”
季叙:“……”
拆他台这群人是人是认真的,一个赛俩,真不是人。
季叙僵着脸说:“我什么也没想,我就是做了个梦。”
刘冀没好气地说:“睁着眼睛做白日梦啊?那你现在厉害了,睡觉都不用闭眼了。”
白日梦吗?
季叙想,好像也是。
他刚才好像看见了许多不属于他的东西,记忆也多了很多,梦里那人跟他重名,那人也叫季叙。那人跟他一样喜欢男的,并且有一个爱人。
“刘冀。”季暮瞅着满目疮痍的迫击炮,问:“前世因果未了是什么意思?”
庙里的老和尚说的这六个字并不难理解,他这会儿却有点听不懂。刘冀走到前边的玻璃橱柜上,里边有一些信件,他摸着玻璃说:“字面意思吧,上辈子的债没还完。”
季叙问:“人的真有上辈子吗?”
他这么问,耳边却一直听到有人叫他季暮,好像他就是季暮。
问题有些深奥,涉及玄学,刘冀也不确定。“有……吧?”他说:“我找个浏览器给你查查。”
话落,他真去查了,十几分钟都没说话。查完后,抬头跟季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不我陪你去大街上找个道士问问?网上说的话摸棱两可,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网上说的话不能信,道士说的话就能全信了?季叙在心里骂他傻,骂完之后想起来,这个博物馆的位置原来他熟,梦里那个叫季暮的人他们家老宅就在这。
日本人侵占之前,季家的人都住这里,姜淑龄的娘家人住在隔壁。日本人占领东三省后,季闻言就带着一家老小搬去北平,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人回来。再后来,姜旭也带着一家人搬了地方,住进了季家在北平置办的宅子。
季暮的记忆只停留在二十五岁,1940年后他就死了。
刘冀问:“出去找个道士吗?”
季叙没说话。
博物馆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跟着导游边听介绍边往前走,往日里在教室里教室外都吵得不行学生此刻都像哑巴,进来之后把嘴落在了博物馆门口。
不知道是二楼还是三楼的博物馆中间,摆放着好几张照片,导游一个个介绍过去,语气从平静到惋惜,听着让人愤怒。
带着嘴进来的学生忍不住跟旁人交头接耳,“怎么会有人愿意当汉奸,这么贱吗?天生的奴才像啊。”
另一个女生说:“那个时候是你你不害怕啊,别说的那么绝对,谁也不想死。可能我们在那个时候还不如他们呢,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没骨气。”
季叙和刘冀夹在学生中间,前后分别跟着一个导游,身后有学生问,“我们看见的那些枪·炮都真的是从二战留下来的吗?真沾血了?不是模型?”
导游说:“不是模型。”
有些胆小的学生不自觉抖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季叙和刘冀走过去,同样看见了挂着的照片。刘冀停在一张照片前,看着相片里的人,“呵”了一声,回头跟季叙说:“这老头长得还挺帅,可惜不是什么好人。”
身后的学生同样停下来,有人唏嘘:“这个汉奸居然也姓季?我之前来过一次,但是我记得以前好像没他,前边倒是有一个抗日英雄姓季,俩人长得还挺像。”
前边的学生在远处说:“这也有一个姓季的人,不会跟后边姓季的汉奸是父子吧。”
有学生看着下边的名字说:“还真是,不信你看下边的介绍。”
“我现在知道了,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也不全是真的。上梁不正,下梁有可能是正的。”
“太难以置信了,英雄的父亲居然是汉奸。”
一群人指着照片里的人鼻子骂。季叙看着照片里的人小声说:“他不是汉奸。”哪怕所有人都骂照片里的人他也不相信,那人是季闻言啊,他是那个在国·共关系最紧张的时候都能把周裕沣的秘密藏得最严实的人,他怎么可能是汉奸。
他没去算命,却相信了自己就是季暮,眼框突然红起来,泪水砸在地上,季叙哽咽着说:“他不是汉奸——”
他可以自己骂他,但是接受不了别人骂他。哪怕他跟季闻言之间矛盾剧烈无话可说,别人也不能说他不好。
最可笑的是,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站在他们家老宅的原址上骂他。
刘冀回过头看着季叙说:“叙哥你突然这么激动干嘛?”看见季叙脸上滑下去的一行湿印说:“你怎么哭了?”
季叙没理他,径直走到前方的展柜,看见墙上的照片果然是他自己,或者说是季暮。
前世因果未了,原来是这个未了!
展柜里是办件烧褶皱的皮衣,皮衣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的,上边沾着像油又像土还可能沾过血的痕迹。
他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工作人员和导游都听见了他的话。季叙说:“我要见馆长,我替他证明,季闻言不是汉奸。”
如果不是博物馆里的人太多,他可能就拿不远处的灭火器砸展柜的玻璃了。博物馆的馆长就在三楼下去的出口,听到声音直接往这边走。
等他走近,季叙指着里边的衣服说,“季东升不是汉奸,皮衣里有东西可以证明,季暮他爸不是汉奸。”
博物馆馆长一边跟他说别激动,一边叫人去办公室拿钥匙开柜。皮衣被烧的只剩半件,展开后除了领子基本都烧焦了。几个工作人员把衣服放在玻璃柜上摸了好一会儿,最后跟馆长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摸出来。
馆长也回过头看向季叙问:“先生,您确定吗?”
季叙没答,走过去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拿起衣服撕扯,工作人员阻拦慢了半步,然后过来拉他又被他推开。两秒钟之后,衣领里掉出来一张油纸,所有人都沉默了。那衣服是季暮埋在季家的,1940年他路过这里,后来穿着这件衣服回来却看见满地的废墟。
老宅周围有个时不时去他们家乞讨的断腿老人跟他说,这家人后来搬回来住了,39年的时候让日本人烧了,主家一家都让日本人杀了,枪声一个接一个响了半个多小时,后来又放了把大火烧了一夜,连尸体都收不了。
那天清晨下了场大雨,雨停下就连焦炭都冲没了,真正的尸骨无存。
博物馆馆长带上好几层手套捡起油纸,季叙在他打开东西看之前一个字一个字往下背,好像他看过内容。油纸只包着一张信纸,信上第一句话写着,“吾儿亲启,父闻言寄……”信上每一个字都说着家里一切安好,勿念。
落款是个时间,季暮拿到时已经时隔半年。可是那个老乞丐说,就在这个信上的时间没过多久,季家人就都死了。季少爷当时心死如灰,存了死志。他记得他明明跟季闻言说过,让他带着一家老小回西安,可是季闻言没听,所以后来他活着的念头就没了。
刘冀走到馆长身后,一块看着信上的内容。等到季叙背完,骂了句“卧槽”。季叙说的跟信里的内容一字不差,然后他想到季叙刚才说的,他睁着眼睛做了个梦,白日梦。
馆长问他叫什么怎么会知道信里的内容,是不是之前看过。季叙说:“我姓季,麻烦还他清白。”
对方还问他是不是还知道其他的,手里是不是有当时其他的遗留物,季叙摇头说没有,自顾自的出了博物馆。这地方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地儿,多待一秒都难受。
他上辈子就是季暮,上辈子有个叫周望舒的人一直很爱他。
刘冀追着他走出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他们几个的群里吐槽,等到中午群里的几个人就都知道这事了。
季叙回了旅馆,饭也没吃,一天都没再出去。晚上睡下,梦里都是上辈子的事儿,点点滴滴都是细节。小南蛮子哭着问他,“叙哥,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回来吗?”
他是从梦里哭醒的,他以为小南蛮子跟着一家人去了,可是做完梦又觉得没有。
他上辈子生在这里,这辈子生在苏州,长在苏州,还报了医科,好像就是为了验证什么。不等第二天天亮,凌晨五点天还黑着他就挨个打了电话,把几个哥们儿都叫醒,让哥几个帮他找人。
孙敬寒在群里骂他:“孙子,你他妈就不能等到天亮,让我们先睡个好觉。”
一群人骂骂咧咧,骂完之后气消下去还算靠谱,天亮后真按照季叙说的帮忙找人。
季少爷能猜到的线索就那几个,北平、西安、苏州,可三个地方太大了,找起人来并不方便,尤其是交通和信息并没有那么通畅。现在这个时间如果周月亮还活着,已经91岁高龄了,有多少人能活到这个时间呢。活到了,又有多少人不是疾病缠身。
季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想找人,找不到人找到个墓也行。他自己也没闲着,折腾完别人折腾自己,一找就是两年,一边崩溃一边期待,涂什么都不知道。
两年后的一个夏天,周延岩在群里发了个地址艾特他说:“叙哥,你去这里看看吧。我找高中同学他爸帮忙查的,这儿要是没有就真找不到人了。”
几个人靠着扣扣□□换信息,季叙已经回了苏州,然后连夜买票往当初的北平跑。信息来之不易,他到北平再找到那个犄角旮旯里的四合院已经过去几天。
季叙把自己收拾干净,趁着打工人和学生上学的时间赶到地方,人还没进去心就砰砰直跳。
那家人已经醒了,大门开着,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正站在院子里洗漱。季叙敲了敲大门上扣着的门环,问:“请问……这是周望舒家吗?”
现在的人已经没有字了,对方擦了擦嘴,走过来说:“你也从网上看到地址来找我们家老爷子看病的吧?要是来看病的就回吧,我爸他现在年纪大了已经没法看病开方子了。”
季叙的呼吸顿了好几秒,攥着拳说不是,又说:“我是替家里人送东西的,麻烦您帮我问一下,周先生认不认识一个叫季书涵的人,如果他不认识,可能我就找错地方了。”
男人让他等一会儿,自己转身进去屋里,把他说的话问了一遍。季少爷心想,他们家老爷子要是不认识吗、,那就算了。说不准这人不是他要找的周月亮,或者是他却又不想见他。
他不强求,只希望他过的好。
他欠周月亮的。
屋里离院门口不算远,问话也能听见个小声。不出片刻,季叙就听见屋里有个玻璃物摔在地上的声音,声音明显不是人主动摔到地上的。
几秒钟的事儿,他却觉得觉得像是过去了几分钟。
没多大会,屋里颤颤巍巍走出来个人,身边一直跟着个中年女人小心熠熠地扶着。
老人吐字已经开始不清楚,甚至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快不行了,完全看不见周月亮的半分影子,可季叙就是知道那就是他。就是他的月亮。
望舒从出屋门开始嘴里就一直念念叨叨地叫着叙哥,季少爷突然泪流满面,一边笑一边哭地喊他,“望舒——,月亮——,小南蛮子——”
他怕月亮认不出他,把给他起的外号都叫了。
对方停下来看了他一会儿,推开身旁的人往外跑,走进了问他:“叙哥,叙哥真的是你嘛?你真的回来了?”
季叙心里拧着劲儿,泣不成声地点头说:“是我,望舒,我回来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他回来了,隔了十几年,他来还债了。
周望舒自己一个人熬了几十年,人老了比年轻时个头缩了不少,扑到他的怀里又是哭又是笑,一句一句说:“叙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你了。”
他想了季暮一辈子,没人知道他这辈子是怎么过的。
季叙的转世重生是他去了一个又一个寺庙,拜了一个又一个菩萨,求来的。这一求,求了几十年,也晚了几十年……
索性季叙现在回来了,也罢。
他的心愿总算了了。
老人家上了年纪,抱着人哭的上期不接下气。站不住就拽着季叙的衣服往下滑,季叙搂着人小声问,“怎么了?怎么一直往下滑?”
周望舒脸贴在他怀里说:“叙哥,我腿有点儿疼。”
“腿疼?腿怎么会疼?”季少爷一激动,记忆回了上辈子二十几岁的时候,以为周望舒跟他一样也才二十几岁,忙问:“是不是站太久了?还是之前追着车跑摔出毛病来了?”
37年他离开家的时候他的月亮追出来了,只是没拦下他。
“叙哥,你别着急。”周月亮安慰他,“上了年纪都这样,骨头没年轻的时候硬了。”
那几个儿女看着周望舒这个样儿,尴尬的简直没脸看。有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想问季叙是哪儿来的骗子,被旁边的中年男人拉着没敢开口。
季叙说:“那我这就抱你进屋回去坐着。”话话,他便挎着月亮的膝盖把人抱起来,抱进屋,好像这里是他自己家,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中年人和年轻人跟进屋,看见他把自家老爷子放在炕边被子上倚着,一只手聊起老人家的裤脚问:“腿哪里疼?是不是膝盖?我给你揉揉。”
可能是按错了地方,周月亮“嘶”了一声。
“怎么了?”季叙掀起他的裤子,看见膝盖上的异样说:“膝盖怎么青了?”
周月亮慢慢悠悠地说:“刚才出去的太急,不小心磕了一下。”
“怎么老是摔呢?”季叙苦着脸:“这么大年纪了摔一跤还得了,骨头断了怎么办?”
周望舒看着他笑,季叙问:“有药膏吗?红花油也行,我给你揉揉。”
中年女人闻言,去柜子里拿了点东西,回来说:“我来吧,我们家老爷子上了年纪腿脚一直不好,他还怕疼,旁人帮他按没轻没重的。”
季叙站起来让开个地儿,中年女人蹲下去,周望舒却挪开了腿躲着她,叫:“叙哥——”
季暮回来了,他就不想在让别人管他。
季叙拿过来药膏,像以前似的哄着他说,“好,我帮你按。”
中年男人在他过来找人时说他们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可是他还是没忘了自己。季叙帮他慢慢揉着,听见他旁若无人地问:“叙哥,你真的回来了吗?”
在旁人眼里他糊涂了,不糊涂怎么可能管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叫哥。可是他知道自己清醒着,就是有点儿不可置信,问季叙:“……不是我在做梦吧?”
季叙说:“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在旁人眼里他跟周望舒都疯了,可他知道自己没疯。他又说:“我走那天都没跟你说,不就是让你别去送我吗。你怎么还追着车跑上了,还摔了一跤,万一出点儿事怎么办?”
月亮说:“我就是想去,想在多看你一眼。”虽然也没追上,更没看见。
月亮说:“叙哥,你后来是不是怪我了?”
季叙问:“怪你什么?”
周望舒说:“怪我后来娶妻生子了,我爹他……,我没办法。”在他看来,季叙是怪他了,不然怎么一直不回来。
季叙走后没多久,周裕沣就回来把他带走了,他也跟季家人都断了联系。后来周裕沣的夫人也回来了,那时候他才知道,小时候邻居嚼舌根说的话都是假的,他妈根本没跟人跑。
“我知道,”季叙说:“我没怪你,我们家望舒已经很乖了,一直在等着我回来,现在找到你了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就是可惜他想起来的太晚,回来的也太晚,都快给他养老送终了。
“我还以为你在怪我,所以才不肯回来……”他说:“他们都说你死了,还在你家那里建了博物馆。”
“叙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了,我害怕。这些年我好想你……”
“好,”季叙应下,“我以后再也不走了,以后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乖。”
他知道他陪不了月亮多久,周望舒也知道,可是他们俩都不愿意提起其他事,就像季暮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给望舒送终,看着他离开。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中年女人做好了饭,季暮也知道了自己的望舒后来被周裕沣逼着结婚,下·药生了一儿一女。早上那个中年男人是他儿子,女人是儿媳,跟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是外孙。
有季叙在,周望舒的话也多了起来,从早到晚都是笑脸。旁的季叙也不想管,只陪着周望舒,只要他开心就成。
旁人把饭菜拿上桌,季叙把人抱过去,端着碗说:“吃饭了,我喂你。”
要不是中间隔着几十岁,他们俩的样真让人看着像一堆爱侣,可惜年龄差太大,让人看着像爷孙。
周望舒吃了一口,挑刺说:“没叙哥做的好吃。”
中年女人做的饭味道不差,他只是想找事。季叙笑出来,撂下碗筷说:“行,那你等会儿,我这就给你去做。”
季少爷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也是跟月亮一块在南京学的,那会儿他是真看不得月亮辛苦,巴不得把什么都干了。
两个中年人都让着他,他说什么是什么。周望舒等在桌上,中年男人跟着他一块出去,看着他卷起袖子走进厨房动手,不管是他还是他老婆他外甥,除了周望舒以外没人愿意相信他说的。
中年男人站了一会儿,忍不住看着他问:“你……”他不愿意相信,也不知道该称呼什么,纠结半天说:“你……是季叙?”
季叙低着头应,“是。”
“这怎么可能,”男人说:“季叙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活着。你到底是人是鬼?”
季叙问他,“你觉得呢?”
男人没想法,年轻的小孩走出来,目光不善地说:“我不管你是谁,你骗得了我爷爷骗不了我们,总之你别想在我们家骗走一分钱。”
他们不按常理出牌,季叙也不惯着,冷言冷语地说:“那你报警吧。”犯浑这事季少爷还没怕过谁,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除了周望舒他谁也不惯着。
年轻人让他噎个半死,季叙说:“季暮,字书涵,1916年正月初六生,父亲叫季东升,字闻言。有两个叔父,一个婶母和一对双胞胎弟弟。母亲姓姜……你爸叫周舒,字望舒,1936年3月来到北平,父亲叫周裕沣……”
他把记得的都说了,最后说了自己现在是谁,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希望他们不要拦着他接近周望舒。他并不会做什么,只是想陪着他走完剩下的路。
中年男人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说的,反问道,“你说了这么多,我只问一件事,我爸为什么一直喊季暮叙哥?”
这个问题他们家人都知道,外人却不知道。周望舒喜欢男人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小时候周望舒从来没提过这个人,也没跟他们母亲住在一起过。后来母亲去世,他们也就全都知道了周望舒年轻时候的事。
从刚开始的不愿意接受到最后麻木,他们已经习惯了周望舒嘴里一直念叨着那个人。
季叙说:“因为季暮和人和开过出版社,笔名叫季叙……”
不论这件事有多不可思议,却都是真的。他刚炒好菜,又有几个中年人和年轻人过来了,是谁关他什么事,季叙一个也不理。只把菜端进去,喂着望舒问:“怎么样,好吃吗?”
他没指望望舒说好吃,望舒却点头,“嗯,还是以前的味道。”
老年人早就失了味觉,只是他想让季叙像以前似的哄着他,让着他,好像是回了以前。
旁边有人在交头接耳,不时看他们一眼,想什么的都有,然后看着季叙不厌其烦地逗着他笑,连儿女都做不到那般。
从季叙进了这个院子开始,其他人就没再动过手。周望舒的一切都由季叙一手操持,最后看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个年轻人待到傍晚就待不下去走了。
这大概是他们待得最没有存在感的一次,周望舒整天都是笑脸,季叙说什么是什么,完全不需要他们哄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