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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道士 ...

  •   八月初的北平,燥热,干旱,半个月都不下一滴雨,空气火热得烤的人心焦。

      三号一早,季闻言姜淑龄和周裕沣三人早早起床,八点不到 ,整个季家大宅便贴满了朱砂画符做的黄纸。

      望舒开门,被门上拴着的红线挡了回来,扭头喊季暮,“叙哥,季伯父季伯母真请道士来了——”

      季暮下床,费劲的趿拉上鞋走到门口,让院里的场景弄得哭笑不得。

      怪力乱神,季闻言和姜淑龄看来是真的拿他没辙了,居然连鬼神之说都开始相信。亏他们读过那么多的书,一直自称是无神论者。

      季暮走回去拿着剪刀剪断门外拴着的红线,说:“这里边肯定有你爸的一份你信不信?”

      望舒点头,不用季暮开口他也知道。
      以前季闻言和周裕沣的关系就好,回回去南边路过苏州,他都会去家里坐坐。有时候周裕沣在家,有时候不在,每次过去都会给他带礼物。

      现在两家让他们俩强行合并成一家,季闻言和周裕沣的态度依旧是一致对外,不过这个“外”成了他们俩。季家大宅的摸样,像不拆散他们俩誓不罢休。

      周望舒扶着人慢慢走出屋子,季暮身上旧伤刚好又添新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季闻言跟着请来的道士走走停停贴贴画画,最终停在东小院大门外,姜家几个同辈人也跟在他们身边。

      季暮站在大门里,瞧见他们站在大门,隔着一道红线嗤笑,“各位这是要捉妖要捉鬼还是要捉我呀?”混不吝的语气让人听着格外刺耳,他还在那笑着说:“各位要是看我不顺眼,直接把我撵出去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大费周章,非要请个装神弄鬼的回来,还嫌家里不够晦气……”

      季闻言骂,“你给我闭嘴。”
      周裕沣也是不顺,对着那俩人呵斥,“望舒,出来。”

      周望舒一颤,随即抓上季暮的衣服,还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慢慢弄,”季暮说:“等你们抓完鬼我再出去。”话落“嘭”的一声合门,顺手插上门栓。

      只是隔着一堵墙、一扇门,院外的动静里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季暮一只手进屋把象棋和围棋都拎出来,放在石桌上,语气平静地道,“没事,家里没鬼,让他们折腾去吧。”

      晌午一过,院外的动静消停下去,望舒红了眼眶。

      季暮身体一僵,揉揉他的脸,“望舒你怎么了?你哭什么?”

      周望舒说:“叙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啊???”

      季暮脑袋懵着,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此话从何说起?

      周望舒又说:“外边的声儿停了,他们是不是抓到鬼了?”

      季暮听明白了,“你是觉得鬼在我身上呢吧?”

      周望舒反问:“不是嘛?”

      季暮这个气,想打他两巴掌又不舍得,卯着劲儿凑过去,狠狠在他嘴角亲上一口,再咬一口。见那人傻愣着,季少爷说:“你还觉得我身上有鬼吗?”
      在敢说我身上藏着鬼,我就当场办了你。

      季闻言请来的道士在家里折腾了一上午,中午季暮和月亮将就一口没出去,下午院外又响起了驼铃晃荡的叮铃声。

      几个道士在季家折腾三天,第四天终于拆下黄符红绳走了。倒是季闻言脸色一直缓不过来。

      没人知道那几个道士跟他说了什么,结果只有周裕沣和他听见了结果,但是别人问他,周裕沣又不打算说。

      道士驱鬼的第二日,周裕沣就收拾好了行李,一大早叫醒周望舒,带着人往外走。

      周叔守在前厅,见人出来忙说,“怎么这么早就走啊?我叫人去做饭,吃完饭再走吧。”

      周裕沣没理他,周望舒丢了半个魂,要哭不哭的表情看得人心疼。

      季暮也不知到自己怎么了,心有所感似的一夜未睡,坐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看了一整晚星星。

      门口没有季闻言一直用的黑色轿车,周裕沣也不打算跟他道别,那俩人一出来,季暮就冷声威胁地说:“今天你要是敢把望舒带走,我现在就打电话到警察局说你是□□。”

      他被周裕沣逼到陌路,连称呼都忘了。

      周裕沣怒斥,“你到底想干嘛?”

      季暮面不改色地说:“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为了留下这个人,他已经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了。哪怕是周望舒最后恨他,他也得把人留下。

      周裕沣被他逼回东小院,五脏六腑气得冒烟,拧着劲儿疼。一直忍不住想,他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季闻言养了个无赖呢。
      这个无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他和望舒都逼上了绝路。

      晌午十分,周裕沣吃过午饭被季闻言的司机从后门送走,季家又重新安静下去。

      送走人后,文茵愁着一张脸去东小院,想跟那俩混账知会一声,不成想却扑了个空。季暮跟周望舒俩人一左一右坐在前厅的饭桌上,食不知味的吃着东西。

      “老周走了,”姜淑龄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碗说。

      季暮没抬头,周望舒也没抬,她又说:“但是你爸跟他说好了,从今天开始望舒住去西院你小叔那……,你们俩以后别见面了……”

      季暮没吱声。周望舒抬头,对上姜淑龄红起来的眼眶,突然跪下去,哭着跟她商量:“季伯母我晚点儿再搬行嘛?等叙哥胳膊好了我就搬,我肯定搬。”

      姜淑龄看见他们俩难受,摆了摆手,叫雁栖过来扶自己走。家里管事的一走,季忻开始嘴上不饶人,冷着脸白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做给谁看啊。”

      季暮瞥他一眼,想掐死他。
      季忻让他一眼吓噤声,紧忙巴拉两口饭,撂下碗赶紧跑。剩下那几个小的老老实实吃着饭,生怕又触到季暮的眉头挨揍。

      他们不说,季暮也知道这几个小的是怎么想的,左右不过是看望舒不顺眼,面上不敢骂他们俩,在心里骂。

      包括他们几个小的在内,近一个月以来季家所有人都受了一大圈,姜家那个季暮颇为富态的舅妈瘦的肉眼可见速度飞快。

      姜淑龄不再提让周望舒搬去西小院住的事,其他人也就不管,倒是季暮的院无缘无故里多了几个人。季忻、季铭和姜可松仨人隔三岔五就往东小院跑,说是无聊过来玩,其实就是想看着他们俩,不让他们俩做什么出格的事。

      仨人轮换,今天季忻,明天季铭,后天姜可松,气人的时候这几个玩意晚上也赖着不走,非要睡在他屋里。

      季暮和周望舒跟他们仨周旋了一个月,九月初,姜淑玲又提起周望舒搬去西院的事,季忻和季铭积极响应,差点儿没把东小院西屋搬空,又一次把季暮气得想掐死他们俩。

      搬完后,周望舒白天依旧照常往东院跑,照顾着季暮的衣食住行,什么都亲历亲为,晚上被季忻季铭催促着回去,日复一日,不知疲惫。

      夏天伤筋动骨难受又磨人,到了九月中气温总算降下去,不再那么难耐,季少爷开始用左手拿笔写新闻手稿。

      周望舒一直以为季暮说他“左手会写字”是吹的,亲眼见到被惊讶的说不出话。
      他的左手没有右手灵活,写出来的字却不难认,工工整整一笔一划,每个字都往外透露着规矩。

      正屋的书桌上一如既往地放着一沓报纸,最上边的那一张每天都在更新。

      8月9日:【沈从文《边城》出版……】
      8月10日:【中·共联蒋抗日……,绥远抗战爆发……】

      8月21日:【马连良《胭脂宝褶》……】
      ……
      9月4日:【扶风社《一捧雪》……】

      9月11日:【梁启超《饮冰室合集》……】
      9月18日:【阎锡山“牺牲救国同盟会”……】

      季少爷闲在家里养伤,从报纸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一点不落。

      小南蛮子这段时间像是对梨园失去了兴趣,《胭脂宝褶》一出戏在北平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人声鼎沸硬是没出去。季暮心疼他,折腾了所有人一遍,硬是给他弄回来一张唱片放在家里听。

      他养伤养到八十几天,十月中旬又开始穿起春装,早上裹着棉衣。
      某一日清晨,季少爷突然惊醒,再一看月历牌,果然看见望舒的生日快到了。

      季闻言从前跟他说是“好像是十月末”,后来他无意中问起才知道具体时间——10月26日。

      小南蛮子跟他过的第一次生日,一定好好过,谁也保证不了还有没有下一个。

      早在养伤养到六十几天时,季忻他们几个就已经跟他们俩耗不下去,纷纷妥协。待到十月中旬,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已经回到最初,甚至偷偷防水让他们俩单独相处。

      谁也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傻子,周望舒是怎么对季暮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能比季暮看的还清楚。

      快到了自己生辰,周望舒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季暮的生辰是哪一天。

      午饭过后,他把季铭叫到一边,小声问:“那个,你,你知不知道叙哥是哪天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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