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顾菟子

4、第四朵花

　　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想了，安晚意喝了口柠檬水，反正知道了也没用。
　　不过，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很突然的，周遭的嘈杂一下子沉寂，只剩细碎声响。
　　出事了？

　　安晚意环视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被裴言川的样子惊了下——
　　那个穿白裙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酒桌上剩下三个男人。

　　酒吧的灯光迷离闪烁，看不清裴言川的脸，但她总觉得裴言川在生气。
　　背后冒黑气的那种。

　　不提他建邺集团太子爷的身份，单凭如今的身价和知名度，谁能惹到他？
　　奇怪。

　　没等安晚意想明白，裴言川两三步走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双手环胸，盯着她猛瞧。
　　眉眼中透出难以置信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惊奇。

　　安晚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太尴尬了。

　　没等她找到理由离开，裴言川稍俯身前倾，挑眉，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开口：“看不出来你还挺活泼。”
　　安晚意没懂这什么意思。

　　她也没做什么，就只是在心里吐槽了……
　　等等，虽然她有把吐槽说出口这种坏习惯，但只极少数时候才会发生，不会那么巧的。

　　安晚意安慰自己，听说在酒吧说话只能用吼的，就算这个酒吧没那么吵，但也不应该那么容易……

　　男声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侥幸，裴言川撩起眼皮：“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种评价。”
　　他懒散地勾起唇角：“还挺新奇。”

　　救命……

　　安晚意感觉自己的脸“腾”地一下冒出热气，不用看就知道，脸肯定全红了。
　　她试图解释一下：“其实……我是想夸你很体贴。”
　　为了增强说服力，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没别的意思。”

　　“是吗？”裴言川直起身子，双腿交叠，单手支着下颌，冲安晚意笑了下，“那你夸人的方式挺特别。”
　　“嗯，我也觉得……”强行回应完，安晚意坐立不安。

　　随便找了个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安晚意离开了酒吧。

　　她走后，商时序和陆云起端着酒坐到裴言川旁边。
　　商时序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孩？果然不一般。”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陆云起，寻求认同：“云起，你说是吧？”
　　陆云起端起酒杯掩饰唇角的笑意，罕见地同商时序在感情问题上达成了一致：“的确不一般。”

　　裴言川“啧”了一声，强调道：“都说了不是我，是朋友。”

　　商时序无奈地和陆云起对了个眼神，都这样了，还嘴硬。

　　安静了会儿，裴言川咳嗽两声，开口道：“可爱吧。”

　　商时序：“？”
　　一句话，没头没脑的，商时序没懂。
　　裴言川今晚怎么奇奇怪怪的。

　　关键时刻，还是陆云起靠谱：“很可爱，眼光不错。”
　　裴言川：“我也觉得。毕竟是我……我朋友，眼光好是应该的。”

　　商时序这才听懂两人的谜语对话。
　　他敢肯定，裴言川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那张嘴了。
　　真是……

　　——

　　酒吧里外简直是两个天地，扑面而来的寒风给安晚意的脑袋降了温。
　　温暖涌动的情感沉底，冰冷残酷的理智开始冒头。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当从没遇见过裴言川。
　　过去的五年里，她一直做得很好。
　　但今天和裴言川的交集太多了，比过去五年加起来都多。

　　多到安晚意控制不住回想起他们的初见——

　　九月末的临城，太阳高悬在天空，炽热的阳光肆意铺洒。
　　前来临城大学报到的新生没一个能逃出高温的炙烤。

　　安晚意当然也不例外，甚至她被晒得尤其严重。

　　不像其他的新生，有家长或朋友一同过来报到，将各个环节分一分，既节省时间又能少晒太阳。
　　安晚意独自一人，只能自己跑上跑下完善手续。

　　今年的临城大学又正好在扩建，报名流程较往年有所不同。安晚意花了一个上午还没报完名。

　　太晒了，她感觉自己都快晒化了。

　　裴言川就是这时候出现在她生命中的。

　　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安晚意抬头。

　　男生背着光，长身玉立，穿着一件白衬衫，单手插兜，俊美的眉眼带着痞气。
　　可能和今天的太阳过于炫目有关，总之，很耀眼。

　　他朝安晚意笑了下：“新生？”

　　还不清楚来人的身份，安晚意有些犹豫要不要应声。
　　毕竟，这个人看起来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裴言川倒也没介意，转身就离开了。没过几分钟，不知道从哪儿薅了个人过来。

　　两人在安晚意面前站定。

　　裴言川指了指被薅来的男生：“ 你应该认识他吧，这下可以相信我不是骗子了？”
　　确实认识，她在办手续的时候见过这位学生会的学长。

　　他们俩似乎认识，还挺熟的。
　　他对裴言川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你把我拉过来就是为了这么件小事？你知道我多忙吗?”

　　安晚意顺着男生的话回想了下上午遇见他的场景——
　　十几个新生和他们的家长将男生包围，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男生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确实挺忙的。

　　“江御，我劝你仔细看看这位小学妹再说话。”裴言川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

　　安晚意：“？”
　　怎么突然就扯到她身上来了？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迎着江御打量的视线，安晚意有些不自在地攥紧手指。

　　“哎，看什么呢你？把人家都看害羞了。”裴言川长腿一迈，搭上江御的肩膀，语调慵懒，“我让你看她的脸。”
　　江御恍然大悟：“学妹长得这么漂亮，你这是瞧上人家……”
　　裴言川一把捂住他的嘴，语调里带了些咬牙切齿：“还是闭嘴吧你。”
　　他扭头冲安晚意笑了下：“学妹你先在这等会儿，我们去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裴言川维持这个姿势，将人到另一棵树下，确保安晚意听不见两人谈话才放手：“我说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御摊手：“这可不能怪我，谁让咱们裴大校草的浪子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呢。恰巧学妹又长得好看……”
　　裴言川：“……”
　　算了。

　　“说正经的，你有没有发现，她的脸太红了。”裴言川说，“我怕她再这样下去会中暑，所以上去搭了下话。”

　　江御顺口接道：“没想到人家小姑娘警惕性还挺高，只好拉我来证明身份？”

　　裴言川过了一遍江御的话，没发现什么错误，便点头道：“差不多吧。”
　　“行。”江御抬脚就走，“现在你已经证明真身了，我又忙，那小学妹就交给你了。”
　　裴言川有些不可思议：“我？你没搞错吧？”

　　就这么一会儿，江玉已经走出去好远，只剩声音传来：“快去吧，当心人家等得不耐烦了。”

　　这边，安晚意本来想走，但她已经有些许不舒服了，并且想从裴言川和江御那里知道接下来办手续的地点，就站在原地没动。
　　她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树荫越缩越小，最后只剩下安晚意站的这一块儿。

　　裴言川回来，一抬眼就瞧见她带着行李挤在那一点儿树荫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太阳马上就要晒到这儿来了，怎么不换个地方？”裴言川上前解开袖口，将袖子挽到小臂处。
　　安晚意回：“你让我在这等。”

　　闻言，裴言川回想起，他好像是说过句类似的话。
　　他哼笑：“你还挺听话。”

　　“不过，之后可别傻傻的什么话都听。”男人手臂发力，流畅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空气中，“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好心肠。”
　　“走了。”

　　安晚意还有点懵，傻傻追问：“走去哪？”

　　“带你去办剩下的手续。”说完，裴言川顿了两秒，侧头对着安晚意勾起一抹痞气的弧度，“也有可能，是要把你卖去做苦力。”

　　知道这人是在刻意调侃自己，安晚意没说话。

　　办手续的地方离得有些远，走了许久还没到，安晚意都出汗了，提着东西的裴言川额头却不见几滴汗，还是干净清爽的样子。
　　让人觉得，他纵使提着笨重的行李，也游刃有余。

　　安晚意莫名有些移不开眼。

　　路过一个小卖部，两人停下。
　　安晚意买了两瓶冰水，递了一瓶给裴言川。
　　裴言川也没拒绝，接过水就拧开瓶盖喝了两大口。

　　吞咽的声音和滚动的喉结回荡在脑海里，安晚意第一次真正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觉得男生喝水这个动作很性感。
　　她现在就觉得，裴言川喝水挺好看的。

　　或许，不只是挺好看。

　　喝完水，裴言川问出自己的疑惑：“学妹的行李不少，怎么一个人来报到？”
　　安晚意简单回答：“家里人有事，我又提前上网熟悉了流程，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的。”

　　她扯开话题，反问道：“学长是今年的迎新志愿者吗？之前怎么没看见学长？”
　　裴言川随口道：“我是杀手锏，有缘人才能看见。”

　　安晚意：“……”

　　这个人，果然不正经。

---

作者有话要说：　　商时序：天塌下来都有裴言川的嘴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