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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茶与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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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谦泽说完,两个人都是一愣,陆谦泽松开扣着他下巴的手,默契地偏过头,不看彼此。
“我们早上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林照溪的位置这样了,问了其他早到的同学,大家都没看见是谁,里面还有血,我们……不敢去动。”一个女生怯生生地开口。
一个人开了头,后面也慢慢多人敢说话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补充。
“然后林照溪就进来了,还和我们道歉……”
“是不是得罪了谁,林照溪你要不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做什么事……”
“或者碰到什么不认识的人,可能是不小心得罪的。”
“……”
说来说去,也没人看见是谁干的。
陆谦泽烦躁地“啧”了声,刚要开口,又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
“是苟田,我昨晚回来拿东西,看到他站在林照溪位置前,桌上放着马克笔,见我回来还很心虚。”
“喂!别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苟田本来在陆谦泽踹椅子的时候就心惊胆战的了,默默地缩在位置上降低存在感,没想到突然听到指控自己的声音,还有理有据的,猛地起身拍了下桌子,怒瞪出声的女生。
女生抬眼看他,没被他的虚张声势吓到,言简意赅,“有监控。”
监控一直有,只是大家默认了考试才会开,但实际上学校在放学时间都会保持监控运作,保护学生的物品。
苟田一下哑声了。
陆谦泽偏头看了眼低头沉默的林照溪,又警告了眼苟田,把视线转到女生身上,面色冷冽,“为什么最开始不说?”
是啊,大家早上都有互相问过,为什么明知道苟田有问题却不说出来?
女生冷静地对上陆谦泽的视线,“在你表明立场之前,我说了有用吗?有谁会冒着同时得罪你和苟田的风险去帮他?他自己会吗?会的话就不会像刚刚那样息事宁人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没人反驳她的话,因为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没什么交际的人把自己也搭上。
被提到的林照溪抿着唇,没为自己辩驳什么。
“首先,我代表林照溪,对你刚刚指控出苟田表示感谢,但有一部分内容我认为需要斟酌。”
“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你犯了同样的错误。”
女生皱眉。
陆谦泽最后看了她一眼。
“没体验过他孤立无援时的绝望,反抗后更惨烈的殴打,就别高高在上去问他为什么不反抗,这和不知寒苦的无知上位者有什么区别?”
说完,视线慢慢落在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的苟田身上,“不解释一下?”
苟田吓得一颤,毫无在孙碧柔面前发话要教训林照溪的气势,求饶地看着陆谦泽,“陆……陆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脑子一热,不小心才变成这样的……我我本来是打算下课后找他道歉的……”
陆谦泽轻嗤,重复他的话,“不是故意的,脑子一热,不小心,打算道歉……你当我傻子?”
苟田腿发软跌坐在椅子上,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没工夫管这个,“陆哥,我错了,我错了陆哥,您——”
陆谦泽看了他好几眼,打断他的话,“上次在厕所里,我记得也有你?”
苟田又是一抖,恨不得把头塞进抽屉里,不敢应声。
陆谦泽笑了下,说的话却让人发寒,“你说我要是也脑子一热,一不小心把你的腿打折,是不是也只用道个歉?”
但凡熟悉陆谦泽的人都知道,他从不说大话。
苟田这下是真怕了,鼻涕眼泪都粘在脸上,凳子是坐不稳了,狼狈地跪坐在地上,但他顾不上其他,只知道一个劲求饶。
陆谦泽不为所动,神色冷淡,“我说了,如果道个歉就可以解决问题,那我现在就不是在这里跟你讲道理了,就算讲,也是在你的病床前慢、慢、讲。”
苟田连忙点头,求着,“陆哥,你让我怎么做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就饶了我这次……”
他之前撞见过陆谦泽教训人,那股狠劲让他至今回想起来都腿打颤,毫不怀疑陆谦泽说把他打进医院的话。
陆谦泽挑眉,问:“做什么都可以?”
苟田连连点头,生怕下一秒就被迫躺在医院听陆谦泽讲道理。
下一秒,陆谦泽露出恶劣的笑,“好啊,那你现在去把林照溪的桌柜清理干净,记得把你自己不小心放的东西也全部舔干净。”
——舔干净?那发着恶臭的死老鼠?开什么玩笑!
男生的脸煞白,求助地看向陆谦泽,讪笑,“陆、陆哥,你是在开玩笑对吗?”
陆谦泽先是笑了下,在苟田松一口气后冷下脸,“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还是你觉得,你想跟我开玩笑?”
“不、不,我,我没有,我没有……”苟田不敢再抱着侥幸心理拖时间,怕陆谦泽不耐烦过来打他,连滚带爬地起身,“我舔!我舔!我舔……”
那副狼狈的样子,和之间将林照溪强硬地关在厕所嘲讽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陆谦泽嗤笑,看不起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只拉着一旁始终沉默的林照溪往后退一步,“贴心”地给苟田让出位置舔,余光不时瞟向林照溪,心里没底。
陆谦泽有点怕林照溪会觉得他做得太过分,看苟田可怜,然后心软原谅,就他变成一个大恶人的形象。
但林照溪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在对上苟田求饶的眼神,垂眸不做表态。
他可以任人欺负,那是因为反抗和求饶都只会变成施虐者的兴奋剂,在一次次的虐打中他早就学明白了,学会妥协,学会接受,学会自己舔砥伤口……
但他没有那么大度到原谅施暴者,也没有同情心泛滥到去共情施虐者。
更何况,陆谦泽是在帮他,他更不可能做让陆谦泽下不来台的事。
没见林照溪有动作,陆谦泽偷偷松了口气,但心里不太舒服,抿着唇垮着脸,不爽地把视线挪回苟田身上。
没良心的,竟然无视救了他两次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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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就这么看着苟田一点点舔掉死老鼠的血迹,不时难受地干呕,表情抗拒,心里恶心到极点,但又惧怕身后站着的男生,硬着头皮继续,精神状态快接近崩溃了。
他现在只想骂死昨天扔死老鼠的自己,那么多种恶心人的方式,为什么偏偏就非要用这种!
人群中一个女生神情不安,正是故意引导苟田做这件事的孙碧柔。
她晦涩地看了一眼陆谦泽大咧咧拉着林照溪不放的手,咬了下唇,下定决心站起来,黛眉微蹙,一副看不下去了给苟田打抱不平的样子。
“你们不觉得过分了吗?他都已经知道错道过歉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侮辱人……你们就不怕老师过来看见吗?”
在孙碧柔的预想中,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苟田会感动她站出来替他说话,在其他人看来她也只是过于善良而同情苟田。
至于陆谦泽,她一开始的攻略方向就错了,像这种不缺追捧者的人,如果和其他人一样去追捧他,他只会觉得无趣,就是要像现在这样和他唱反调,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可孙碧柔站了好一会儿,话题中心的三个人都没理会她。
苟田还在克服心理反应的恶心,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林照溪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谦泽这会儿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林照溪身上,更没功夫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孙碧柔还保持着正义凛然的表情,却没人欣赏,像跳梁小丑一样,全班的人都看着她出丑。
这个认知让孙碧柔感到难堪,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特地留长做的指甲刺进肉里。
开口接话的还是之前指控苟田的女生,她素来看不惯这两个人。
一个欺软怕硬的舔狗,一个虚伪虚荣的绿茶。
女生抬眼,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声开口,“大家都不傻,你就别费心装出副小白花的样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不累吗?”
孙碧柔像是没想到会被这样攻击,蓄在眼眶的泪一滴滴滚落下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让你不开心吗?你和我说我一定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女生不为所动,撩了下头发往下说,“你说怕老师?苟田干这种事都不怕,他们为什么怕?林照溪是受害者,他怕什么?陆谦泽只是帮助同学,他又怕什么?”
孙碧柔红着眼眶,硬着头皮往下说,“可是……他已经道过歉了,我觉得苟田他已经知道错了,没必要……”
女生哦了声,“他道过歉了,所以林照溪活该挨骂挨打,活该被恐吓,活该被撕碎课本笔记?”
见孙碧柔没应声,女生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开口,“我其实挺费解的,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资格代替林照溪原谅施暴者?”
“你!”
孙碧柔你了半天也没憋出句什么来,咬着唇坐回位置上,冷着脸。
女生耸耸肩,也闭上嘴,看好戏。
晨读的这段时间老师是不会来的,这出戏还能在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