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睡梦醒又到平行世界》涂巷

6、敌人（六）

　　“通过昨天的谈话，我怀疑荆晓婷有问题。”
　　褚冉斟酌再三，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和她了解情况的时候，感觉荆晓婷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
　　“你觉得荆晓婷是凶手？”许烨忙道。
　　“不是，但是我总觉得荆晓婷可能知道些什么，”褚冉微皱了眉头，“当初离开教室的不止瞿灵一个人，在那个时间段离开的还有荆晓婷。”
　　在荆晓婷之后，褚冉还接触过几位同学，因为荆晓婷的反应太过奇怪，但高中阶段学生心理极其敏感，褚冉也只是委婉的问了其他同学有关班级的事，并没有提荆晓婷的名字。
　　终于在她临近座位的同学口中得知，荆晓婷在停电之前就已经不在教室，而临江一中的制度是，上课若有什么情况可以从后门直接出去，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只是直到放学，荆晓婷也没回来。
　　“通过监控发现，荆晓婷在停电之前去了卫生间，直到将近六点才重新回到教室。”
　　“临江一中因为是老学校，卫生间和教学楼是分开的，中间隔着一小段路，卫生间那一段路原本是有监控的，一周前那里的监控坏掉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现在那一片区域是视线盲区。”
　　许烨一个暴脾气跳起来，“这证据都摆在面前了，还不抓人？！”
　　“但是荆晓婷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凶手，更像是一个受害人。”褚冉声音有一些激动，几秒过后仿佛被那天的暴雨浇灭，“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我和褚冉去茶园又看了一遍，”许佑闻从椅子上挺起来，双手交叉，搭在桌沿上，“茶山并没有设置与外界的屏障，整体是开放式的，一来后山的路不好走，二来制茶工艺也不是人人都会。”
　　“最重要的一点，有时候工人们收工，会抄近道从后山离开，这就造成了脚印繁多，再者那天暴雨，脚印本就踩在杂草上，再经洗礼，这就导致我们从现场找不出一丝有用的信息。”
　　褚冉突然想到那天从茶园离开的时候，许佑闻到商店里买了两包烟，和保安聊了几句，褚冉原以为是谢他开门，没想到还有这一番深意。
　　“而荆晓婷无论从与她联系的那条线挖掘下去，都没有发现她与茶园的联系。”
　　“而且，一个小女孩，怎么凭一己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尸体运出校园。”
　　许烨猛然惊道：“难道是学校老师作案？！”
　　许佑闻没接许烨的话，反而看向褚冉，“或许，我们可以从荆晓婷入手。”

　　一整个刑侦支队都盯着自己面前的屏幕，近一个月内，任何有关荆晓婷的画面都被调出来，终于在中午开饭的时候，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死者指甲里面的人体组织检测出来了，”金帆得到结果的第一时间便到了警员办公室，“经过对于，属于死者同学，付洋。”
　　许烨的脸彻底垮了，“付洋又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瞿灵的指甲里为什么会有我的组织，”付洋看着褚冉的眼睛，虽然慌张，但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我没有杀人啊。”
　　褚冉操着例行公事的口吻，“7月13日，停电的那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停电……”付洋认真回想起当天发生事情，“那天老师提前走了，让我们上自习，正巧那天是我打扫卫生，我就想着，早点打扫完就能早点回家，就和同组的值日生商量了一下，先打扫卫生。”
　　“那天正好轮到我倒垃圾，垃圾要倒到垃圾场，我就出去倒了一次垃圾。”
　　褚冉话语虽是生硬，但语气温柔，“这段时间有谁能证明？”
　　“垃圾站在楼下，我去的时间不长，”付洋听到质问更加紧张，攥着裤子的手都泛了白，声音也带了颤，“而且我刚到垃圾场就下了雨，我跑着回的教学楼，应该比往常更快，这点儿时间，我怎么又时间杀人。”
　　“我回来时候，还和门口的同学打了招呼，告诉她下雨了，出去的时候她也知道，你们不信，可以去问，杀人总需要时间的吧！”
　　“那在你倒垃圾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其他人……没有，当时还没下课，我自己偷偷跑出去倒垃圾，怕被老师看见，我跑的特别快，这属于顶风作案了，别人都……都守纪律的。”说到最后，声音也小了下去。
　　付洋遽然拔高了音量，身体下意识往前倾了倾，“我想起来了，”付洋将自己的右臂转了个方向，将一道白痕亮了出来，显然是刚掉痂，“这是那天上篮球课，瞿灵不小心抓的，我们班同学都能作证的。”
　　褚冉和花时景对视了一眼，花时景将手中的笔转了一圈，“那天你去倒垃圾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付洋跌回了椅子，“没什……有，我好像听见有吵闹声，但是我当时忙着倒垃圾，本来想听来着，一个响雷把我吓一跳，我倒完垃圾赶紧就回去了。”
　　那个时间点，班级里面不可能传来吵闹声，而去垃圾场的必经之路上正巧经过卫生间。

　　“喏，”眼睛都熬红了的许烨用碳素笔指着屏幕上一片区域画圈，里面是几个高中生，身边跟着像只小兽的荆晓婷，“就是这几个人，之后走进一个监控盲区，这架势，我怀疑她们在威胁荆晓婷。”
　　鼠标一点，切换到另一个画面，许烨又是一圈，“这里，在这群人进去之后不久，瞿灵也跟着进入这片盲区，只不过看样子倒不像是专门跟上去的。”

　　伍悦的校服拉链敞着，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头发经太阳一晃，显示出原有的紫红色，画着浅淡的大地色眼影，仔细看还涂着裸色口红，嘴里嚼着水果味的口香糖，双臂交叠抱在胸前，轻佻地扬着下巴，“怎么样，这次带够了没？”
　　荆晓婷站在角落里，连抬眼看一眼周遭的勇气都没有，从口袋里掏出整齐的一小卷钱，“我只有这么多了。”
　　伍悦接过钱撇了撇嘴，慢慢展开，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在上面一捻，脸色立马垮了下来，舌头顶了顶腮，只眼睛慢慢看向荆晓婷，眼白的占比，暴露了伍悦此刻的心情。
　　“我记得，我说的是一百块钱，”说罢看了身边几个学生一眼，不懈地将一叠钱在手里拍了两下，“你拿这五十多块钱是糊弄谁呢？”
　　荆晓婷委屈道：“这是我攒了一周的钱了，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伍悦举起手刚要落下，只听身后传来清亮的女声，“住手！”
　　瞿灵晨读请了假，出来找值日时不小心掉落的学生卡，正巧看见这一幕，连忙跑过去制止，“你们在干什么？”
　　伍悦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几个学生不约而同的往前迈了一步，“你又是哪根葱？”其中一个学生还不忘回身杵了杵荆晓婷的肩膀，“怎么着？你请的正义使者？”
　　荆晓婷只看了一眼便将头压得更低，嗫嚅道：“……不是。”
　　瞿灵走近些想把荆晓婷拉出来，可三个人挡在前面，“你是她同学？”
　　“是，”瞿灵随便扯了个谎，“老师让我找她去办公室。”
　　伍悦嘴角牵出嘲讽的弧度，“你他妈逗我玩呢？”趁瞿灵不注意将方才捡起来的学生卡抢了过来，“你他妈刚才捡的不是这个？”
　　伍悦看了眼学生卡上，“瞿灵，”说完便将饭卡扔了回去，“没错吧，是念瞿吧？”
　　瞿灵将学生卡装进口袋，“现在可以让荆晓婷和我回去了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把她欠我们的钱还清。”紧接着打了个响指，“给你打个折，五十就成。”
　　瞿灵反问到荆晓婷，“你欠她们钱了？”
　　荆晓婷的嗓子一紧，险些没发出声音，“没……没有。”
　　“你们这样做是抢劫！”瞿灵义正言辞道。
　　伍悦一行三个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巨大的笑声，“她是自愿的，不信你自己问她。”
　　说着将荆晓婷推出来，“你自己说。”
　　“是……我是自愿的……”荆晓婷的脸早已被眼泪打湿，此刻强忍着，才不至于哭出声。

　　“十多分钟的时间，瞿灵才带着荆晓婷重新到了监控范围之内，”许烨拿出手边的纸质资料，“我查过了，这几个学生是临江一中高三的学生，伍悦，窦苗苗和刘念。”
　　“这个时间点和瞿灵母亲所说的瞿灵想要和她谈心的时间点也对得上，而且，伍悦的母亲是这家茶园的茶农。”
　　画面一转，又是这几个人，消失在去卫生间的监控盲区里。
　　“瞿灵发现了几个人对荆晓婷所做恶行，遭到了报复，在13日这天，杀害了瞿灵。”
　　几个未成年人，对一个刚认识一个月的人痛下杀手，褚冉总觉得这里面有太多的疑点，只是一时半刻如何也捋不清。
　　正巧这天是周五，赶上学生放假，差不多七点的时候，刑侦队浩浩荡荡出现在了处于监控盲区的卫生间，好在保洁阿姨每天打扫甚是敷衍，经过测定，卫生间里果然存在过大量血迹。

　　云层遮住了太阳，白色的云朵镶上了银边，不断吸引着附近的同伴，天幕拂上了一层鸦青，混杂着灰色的风，勾勒出轻纱的边际，笼罩在临江上空。
　　市局门前的灰喜鹊听见一声闷雷，也不敢四处蹦跶，扑棱着翅膀回了杂枝搭就的鸟巢，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
　　一行人刚到门前，正巧撞见这一幕，其中一人停了脚步，被前面的人喊了一句，加快脚步进了市局。
　　许烨推了一张瞿灵的照片过去，“这个人你认识吗？”
　　伍悦食指一点，将照片移到面前，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到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认识，是不是叫瞿灵，学校各种群都传遍了。”
　　“7月13日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周几啊那天？”伍悦反问。
　　许烨耐着性子，“周二，瞿灵遇害的那天。”
　　“我们五点半放学，之前在上课，之后就回家呗。”伍悦理所当然道。
　　“监控显示，当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你并未在教室，而是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去了卫生间，一同进去的还有窦苗苗和刘念。”
　　“在卫生间又怎么样，谁还没个三急了！”
　　“随后荆晓婷和瞿灵先后出现在卫生间，当时，你们在做什么？”
　　“你想说什么？”伍悦攥紧了拳头，“你们想说是我杀了瞿灵吗？谁说的？荆晓婷说的吗？你们在厕所里装监控了吗？你们有证据吗？！”
　　“我们在临江一中的卫生间里发现大量血迹，经过比对确实是属于瞿灵。”
　　“我……我……”伍悦突然暴躁起来，“即便是这样，你们有什么证据是我做的？！”
　　“瞿灵的尸体在凤尧茶山被发现，而你的母亲正巧在茶山工作，茶山后面可以回你家，如果这些还不能让你相信，”褚冉拎起一个装着水果刀的物证袋，“那么这个上面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以及你的自行车上，为什么会有瞿灵的血迹，你家附近垃圾堆里翻出的跳绳，同样检测出了瞿灵的DNA，这些，你都要否认吗？”
　　“不可能！”看见这些东西，伍悦彻底崩溃了，整个人处在一种癫狂的状态，“荆晓婷呢？一定是她害我，这其中难道就没有她的事！对水果刀是她递给我的，她才是杀人凶手！”

　　审讯室的隔壁，褚冉和许佑闻正在审讯荆晓婷，从开始到现在，无论问荆晓婷什么，她都回答不知道，最后所幸听见什么都直接摇头。
　　褚冉在一旁做记录，一直低着头，直到空气陷入安静，褚冉才抬了头，紧接着看了许佑闻一眼，还未开口说话，便见许佑闻点了点头。
　　褚冉将笔帽盖好，放到记录本一侧，“瞿灵是第一个像你伸出援手的人，对吗？”
　　荆晓婷缓缓抬起头，盯着褚冉片刻，重新低下了头，点了点头。
　　“瞿灵在第一次发现你被伍悦等人欺负的时候，劝过你将这件事告知老师，但是被你拒绝了。”
　　“是……”
　　“也正是因为瞿灵撞上了你们的事，被伍悦记恨上，自那之后，伍悦虽然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再找你时，行为比以前更加恶劣。这期间甚至也找过瞿灵的麻烦。”
　　“只不过瞿灵和你不一样，她认为这是不对的，她再一次想要告诉老师的时候，你又拦住了她。”
　　“不是！”荆晓婷突然抬起头，“是伍悦，伍悦威胁她，但是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伍悦再也没找过她。”
　　“7月13日那天，你从家里拿了一把水果刀来了学校，因为就在前一天，窦苗苗到你们班来找你，威胁你，让你第二天最后一节课在卫生间等她们。”
　　“但是你没想到，瞿灵发现你不见，跟着来了卫生间，正巧撞见你与伍悦一群人对峙正准备自杀的一幕。”
　　“瞿灵选择了将你护在身后，并拉着你想要带你去找老师，甚至是报警。”
　　“但是，你拒绝了，你害怕了，伍悦她们一群人也害怕了，你们发生了争执，就在一声闷雷过后，所有的动作都随之停止。”
　　“一个曾经努力想要把你拉出黑暗的人，就这样死在了你面前，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受害者？！还是送她去黄泉路上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