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睡梦醒又到平行世界》涂巷

5、敌人（五）

　　“尸检有了新进展，麻烦走一趟了。”
　　“什么进展？”许烨忙道。
　　“从死者的指甲里检测到少量人体组织，可能是生前与凶手发生争执时留下的。”

　　远处的公路像是在铁锅上炙烤，上面弥漫着几丈高的热浪，洒水车路过的地面带起一小层蒸汽，对于燥热的地面只够停留十分钟的湿润，深黑便又成了青灰。
　　人们秉持着宁在空调房里冻死，也不定着大太阳在路上积攒怒气，也正是得益于此，褚冉三人赶在学生放学之前抵达了临江一中。
　　褚冉轻车熟路，跟着两个大长腿，三步并两步，1.5倍速，才勉强跟两位男士一起到达赵鸿的的办公室。
　　褚冉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来意，对瞿灵的同学进行了信息采集，以及对部分同学进行交流，进一步了解瞿灵的情况。
　　“荆晓婷。”褚冉看着手上的学生信息表，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荆晓婷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右手不断摩擦着左手的大拇指，缩在角落里，惧怕的同时，身体下意识进入防备状态。
　　褚冉再抬头时，感觉荆晓婷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褚冉连忙展现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柔声道：“不要紧张，我们就是随便问问。”
　　“你平时和瞿灵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褚冉用温柔到能掐出水的声音，搭配着标准的笑容，比之少儿频道的主持人还要让人亲切，只是荆晓婷依旧是方才的样子，紧张无措，小声道：“她人很好，成绩也很好。”
　　“平时有没有和同学发生过争执？”
　　“……我……我吗？”荆晓婷猛地睁大眼睛，“没有，没有过争执。”
　　褚冉只愣了一瞬，迅速恢复知心姐姐的模样，“那瞿灵呢？她和同学们之间有矛盾吗？或者说，有过矛盾吗？”
　　荆晓婷缓缓低下头，抓紧校服衣料，“我不知道，我和她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们没有太熟。”
　　“那她在班里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平时都和谁在一起玩？”
　　“我……我没注意过。”

　　夜色降临，工作一天的打工人或是钻进暖色的家庭，准备给孩子做几个营养均衡的家常菜。
　　或是打开最近大火的电影综艺，抱着薯片零食，插上几米长的充电线，窝进猫爪沙发里，等待着早已下好单的外卖。
　　市局里，只有支队长自掏腰包点的集体盒饭。一桶泡面一个卤蛋，如果你对鸡蛋过敏的话，还贴心的有火腿肠等着你。
　　几位把校园里近一个月的监控来来回回的看，只要出现瞿灵身影的地方，都会被摘出来，就连结伴上卫生间路上的监控都没有放过。一番盘查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和在学校里了解的情况基本都对得上。
　　只有褚冉回忆起荆晓婷的反应，总有种预感，荆晓婷在隐瞒什么，褚冉抱着泡面，看着有关荆晓婷一周以来的监控，发现她平时的样子，和她在问询时所表现出来的并没有太大不同。
　　平时坐在角落里，在别人玩闹聊天时，她也只是偶尔抬头笑一笑，在监控里显示的一周里面，她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
　　安安静静在自己的座位上学习，虽然表现的有些孤僻，但有的人性格就是这样，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每天自有自己的乐趣，他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想与别人分享这独属于自己的方寸世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愉悦的待在这令自己心安的一隅。
　　若是没有与荆晓婷进行谈话，褚冉会认为，荆晓婷便是这种人。
　　即使是因为紧张，而答得语无伦次，可在当褚冉问到瞿灵是否和别人起过争执之后，她下意识回答的是自己没有和别人起过争执，那之后的所有回答就好像因为这个问题而偏离了方向，永远是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者干脆只说不知道。
　　褚冉虽然没有原身敏锐的判断力，但在她还是蒋朝朝时，她就沉迷于各种小说电影电视剧，天长日久，她总喜欢揣摩角色表现出的行为与他们的心理活动，并且进一步分析，在发现后续剧情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时，满足感油然而生。
　　有时她也会观察身边，像揣摩角色一样，分析别人作出某些行为时的心理活动，当通过各种方式证实自己判断正确时，那种自豪感只增不减，为此她还专门看了许多有关心理学的书籍，就是为了更好经营自己小小的爱好。
　　在整个对话过程中，荆晓婷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正在准备接受老师的批评，又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胆战心惊地等着结果的宣判。
　　临江市的另一边，少女坐在写字台前，翻开老师布置的作业，打开一款搜题软件，拍了一道数学大题，却并不查看里面的思路或者步骤，点回界面，打开了一个Heart社交APP。
　　点开一个全黑头像的对话框，缓缓输入几个字，“他们今天来找我了。”
　　不到一分钟，手机响起嗡嗡的震动声，“谁？警察吗？”
　　荆晓婷回了句，“嗯。”
　　“他们怀疑你是凶手？”
　　荆晓婷删了打，打了删，终于按下了发送键，“没有，就是问了问有关那个女生的情况。”
　　“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不要害怕。”
　　“好。”
　　荆晓婷看着连备注都没有的聊天界面，翻来覆去看着里面的聊天记录，直到对面的灯灭得七七八八，才将聊天界面退出。

　　正在褚冉专心盯着视频里的荆晓婷时，桌面突然响起敲击声，吓得褚冉一下子挺直了腰。
　　“有什么进展吗？”看着褚冉沮丧的脸，许佑闻便猜了个大概，“路上说？”
　　褚冉看的眼睛发酸，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褚冉实在是不想搭许佑闻的车回家，在她心里这和加班差不多。
　　正要拒绝，只听许佑闻道：“我也有些案件细节和你说一下。”
　　说完就像是叫员工到办公室的老板一样，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留，径直下了楼。
　　褚冉将桌子收拾了一遍，又怕许佑闻等的太久，急忙跑下楼，刚到门口，正好赶上车停在那里。
　　一上车褚冉就像是交作业一样，开始了她的思路汇报，“我今天和许烨请教了一下……”
　　许佑闻毫不客气的打断道：“明天早上开会。”
　　褚冉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明天早上开案件分析会。”许佑闻重复了一遍。
　　褚冉一脸懵，“那我现在还要不要汇报……”
　　“明天早上一起说。”
　　“那你刚才还要我汇报来着。”褚冉说完就后悔了，暗骂了句自己不过脑子。
　　许佑闻倒是没什么反应，“临时决定的。”
　　褚冉本就累的不行，车上晃晃悠悠像是摇椅一般，频率正好，睡得迷迷糊糊，只是在到了停车场时，像是身体自动定了闹钟，慢悠悠睁开了眼，很难不让人怀疑一路上都在装睡。
　　将许佑闻没说话，褚冉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憨笑道：“到了哈。”
　　许佑闻点头嗯了一声，解开安全带却并没有下车，只是道：“你先上去吧，我抽根烟再上去。”
　　褚冉如临大赦，但面上不显，“好，谢许队。”

　　清早，几只灰喜鹊在地上蹦跶，时不时在地上啄上几口，人不走到面前，连多余一眼都不会分出去，只待距离一步的时候，扑闪着翅膀，找根矮枝，见人远了，又重新找块地方玩耍。
　　有几只特立独行的，见着落单的人，便藏匿在树叶之后，伺机在过路人头上抓上一把，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早已经飞到高枝上躲着，不时发出几声啾啾“啾啾”。
　　“这门口的灰喜鹊能不能有人管管！”许烨气急败坏的将煎饼果子往桌上一扔，“袭警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孙尚言本来在和小花同学花时景聊天，看见许烨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两句，但依旧作出一副深思熟虑，“这可不行。”
　　许烨还没从刚才抓头皮的情绪中缓和出来，当即反问道：“为啥不行？”
　　“这几只灰喜鹊可是咱们警队的老员工了，”孙尚言一本正经道：“一般不是踩点来的，都遇不上它，人家那是在监督你早起早到，向我们就从来没被灰喜鹊袭击过。”
　　正说着，褚冉拿着万年不变的包子豆浆坐在了座位上，看着大家聊天，也不插嘴，解开塑料袋，赶紧下嘴，生怕误了一会开会。
　　许烨看着比自己还晚的褚冉，凑过去一挑眉，“刚来啊。”
　　褚冉心想这不废话吗，几双眼睛盯着她进来的，虽说是踩点，但她看过了，确实没迟到。褚冉看看许烨，看看自己，弱弱的将自己的包子举起来，“还有几个，白菜馅的，你吃么？”
　　“不吃，”许烨摆了摆手，客气道：“你吃煎饼果子吗？”
　　“……”褚冉扯了扯嘴角，“不了，谢谢。”
　　许烨被褚冉岔过去的正事突然回归脑海，“我是想问你，刚才来的时候灰喜鹊有没有蹬你？”
　　“灰喜鹊？蹬人？”褚冉求助的眼神毫无意外的落在了孙尚言身上。
　　后者接收到信号，一本正经道：“门口的灰喜鹊喜欢蹬那些踩点上班的人的头，你踩点来的，小许关心你一下。”
　　褚冉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随后淡道：“没有。”继续狼吞虎咽自己的豆浆包子。
　　许烨刚咬了口煎饼果子，就听见褚冉的声音仿佛网络滞后般传来，“许烨，你被灰喜鹊蹬了啊。”
　　“……”许烨的生命差点被一口煎饼果子终结在灿烂的26岁年华。
　　办公室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敲击声，“案情梳理。”
　　许佑闻留下一句话潇洒地往会议室走，褚冉看着墙上的挂钟，八点半整。

　　“许烨你先说。”
　　许烨刚扯过纸巾擦嘴，就被许佑闻点了名，赶忙将最后一口煎饼果子费劲咽下，“昨天我和孙副发现死者荆晓婷应该是在学校里遇害的。”
　　“7月13下午，也就是荆晓婷遇害那天，整个临江市发生了区域性停电，其中就包括临江一中，由于停电，在5点13到5点34这个时间段内，学校的整个监控系统处于不工作状态状态。”
　　“而更凑巧的是，在这个时间段里，临江市即将迎来一场暴雨，阴云密布，即使在靠窗的位置看书也是模模糊糊，老师严格遵守这放学时间，便让同学们上起了自习。”
　　“这个时间点，学生们还没有放学。昨天我问了那些学生，他们实话实说，停电的时候他们大部分都在聊天。”
　　“当然瞿灵也不例外，但是在快放学的时候，瞿灵去了卫生间，并且瞿灵直到放学也没回来。”
　　“我们翻看了5点34之后的监控，监控中再也没出现过瞿灵的身影，而根据离瞿灵坐的很近的同学所述，在他们走之前，瞿灵并没有回来，因为大家在观望雨会不会停，所以走得都比较晚。”
　　“而在放学时间之前，学校大门是关闭状态的，据报案供述，放学之前，并没有学生离开学校，就算她在放学后的四分钟离开学校，她也不可能消失水淋淋地消失在茫茫监控里，下暴雨不打伞，不穿雨披的人太显眼了。所以如果说瞿灵离开学校，只能是在这些人之后离开。”
　　“瞿灵的雨伞在她的书桌里，而我们也询问过瞿灵的父母，一般下雨的时候，瞿灵便会乘坐公交地铁回家，所以她的雨具只有雨伞，这么大的雨，有雨伞而不称雨伞的学生几乎为零。”
　　“但是我们还是查了两个人打一把伞的情况，主要集中瞿灵所在教学楼出口的地方，并没有发现瞿灵的身影。”
　　“所以有充分理由证明荆晓婷是在学校里遇害的。”
　　许烨话音刚落，褚冉就被点了名，“褚冉，你说。”
　　“通过昨天的谈话，我怀疑荆晓婷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