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酒》岁长如新

2、愁绪

　　郭怀站在山颠，像拥抱风一般畅快，自由的空气，悠闲的云彩，山脚稀疏的村落，眼前嶙峋的怪石，江湖之远才是容心之所啊！远离狗皇帝的每一天都无比开心。
　　“公子，你慢点啊！”溯溪才追上来。
　　“你怎么不快点？我一拍马屁，写公文的都比你跑的快，你是不是实在该加强锻炼了？”溯溪莫名觉得郭怀嘴损了不少。
　　“公子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不是因为是我说的，而是因为这本身就是对的，错的永不对，真永是真！”郭怀抓住杆就爬。
　　溯溪无言以对。
　　说实话，纵使他跟了郭怀许久，抹去他作为恩人的光环，见识过他的无厘头行为后，依旧觉得他俊的足以叫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见钟情，简直满足了世人对风流少年郎的全部幻想。只要郭怀不说话，溯溪觉得自己的梦就不会破灭。
　　“公子，你为什么非要假死啊，我们在长安吃香喝辣不好吗？哪用来这受罪。”
　　“溯溪啊，事情是这样的——周简说他想扩充后宫。以后哪还有我的地方啊，不够他忙的。我为陛下着想，干脆死了得了，咱不受罪，让九五之尊受罪吗？”
　　沉默一会儿，郭怀还是忍不住了。
　　“你说，咱皇帝陛下真不是一般人，他有什么事是真敢说啊。你知道我是怎么忍下弑君的冲动的吗？我都不敢相信我自己。”郭怀叹了口气，无奈总结道：“他认定我不会杀他，他是对的，那我只好浅浅的先死一下。”

　　“你假死一次就全是为了躲他？”
　　“也不全是，我也是想看看不曾看过的秀丽山河。”郭怀认真道。
　　说完他真的席地而坐，静静的等待着一张暖色的夕阳图景，用以纪念他死去的爱情。只不巧，天空飘来一串阴云，倾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他用手擦了把脸，暗道：“苍天无眼。”
　　周简径直回了寝殿，吩咐陈晓：“叫人搬几坛酒后就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陈晓照他说的做完便出去了，一点也不担心他。周简有多少真心给人他还不知道吗？情爱什么的都不靠谱，只有在一起时的欢愉最真切。心里为郭怀惋惜，这性子偏遇上周简了，周简是谁啊？亲爹临终前都懒得看一眼的主，自小被先帝捧着惯着，要什么不给，犯什么错动过易储的念头？人落地就是太子，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周简随便开了一坛酒，抱起便灌下去，他不爱头晕眼花，如梦似幻的状态，并不常喝酒，现在却无比希望置身梦中，一觉醒来，郭怀还活着，恨他，厌恶他，疏远他，与他写绝交书，一辈子不原谅他。但他不会了，凭什么，凭什么！成为独一无二的人后永远离开？他知道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人了，牵动全部心神，像一阵随时会掠过的风。现在，他确实远去了。
　　他一坛一坛的灌下去，眼泪不听使唤的钻出眼眶，没有醉，郭怀的脸还是那么清晰，他的眼睛，眉头，鼻子，嘴巴，他抬头冲他笑，说“我这辈子真仓促啊……”周简差点嘶喊起来，堪堪忍住，“允灿，允灿！”他只能无声的痛呼，心如刀绞。
　　连哭喊也有人旁观取笑吗？
　　他说，“是的。”
　　他不停的喝着酒，任由大脑被蒙蔽，计算不清郭怀欠他多少东西，那是见过多少人才能许下的一辈子，是等多少年才能遇见的真心。他倒在桌上，酒泼湿大片衣袍，朦胧间看见郭怀走远，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他想伸手抓住，却没有力气了。他拦不住，像多数时候，他开始后悔招惹他，如果他不那么自私，郭怀就能活着。没有心动与贪恋，也没有痛苦与亏欠。
　　没有风会为人停住，没有雨会因人心生恻隐，只能向前踽踽独行，等下一次，遇见下一个命中注定要相欠的人，下一把伞，下一个半湿的肩膀，又或许，一生一次，过期不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