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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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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皇帝的专宠是什么?是泼天富贵,是独揽大权,还是情深义重,比翼齐飞?周简太早知道,是杀身祸患。
先帝爱先后吗?爱的死去活来。可皇帝是什么?是圣人。圣人不会有私欲,圣人不该偏爱一个人,偏爱就会偏信,偏信就会愚暗。他既要做万民表率,便要做朝臣的活靶子,既要名留青史,就要学会忍痛割爱。
可先帝对先后的事固执极了,自执政以来第一次公开违拗德高望重的大臣们,那些大臣越发觉得先后是个祸害,集体抗议,大言不惭,说什么“皇后祸国殃民,迷惑君主,合该褫夺后位,日日抄经茹素,以赎其罪。”什么 “皇后有失德行,行事张扬,为人善妒,不配为一国之母。”
先帝差点当场掀了桌子,听着他们不遗余力的诋毁,恨不能指着这群“忠臣”的鼻子,“你们的女儿便配坐上这个位子?!”但是他没有,他问不出口,归根结底,是他害了她,他忍受不了掩人耳目的感情,他想完整的给她一辈子,没有其他人,没有前朝的勾心斗角,没有恶心的虚假情谊。那是最让他舒适的状态,却不是她能够承受的重压。
最后太后出面,他又一次向群臣低头,赐死皇后,对外宣称皇后暴毙,不改其尊荣,葬入皇陵,保全其声誉,为周简铺路,等待周简取代他,等待曾逼迫他的人死在新帝手下,等待着与先后的重逢,在此后无尽漫长的时间里,同棺而卧,再不离弃。她还是唯一可以站在他身边的人,还是他的妻。
他临死前也像那些普通耄耋老人一样紧抓孩子的手,尽管他才五十岁,孩子还在一脸“你发什么病”的轻蔑表情下甩开他的手,他对自己一心扶持的孩子说:“我要去见她了。你会理解我的,或许有一天,你也会遇见一个人,将他放在心上珍重,丝毫不容人玷污,哪怕只是被人碰一下,都想将那人扯碎,恨到浑身颤抖,止不住的想发疯。我爱她,只有她配与我长眠于同一座陵寝。”
彼时的周简阴沉的审视他的父亲,视线一寸寸划过衰老松弛的皮肉,在某刻,终于像听到好多个笑话般忍不住哈哈大笑,唇角还勾起,言语却冷漠锐利,问:“你用她的命保全皇后的虚名是因为爱她还是自恋,你自己不清楚吗?还是装了这么多年,自己都把自己骗过去了?”
“承认吧,你就是个胆小鬼,偏偏还自命不凡,妄想症严重,这根本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以为我会看着你再去纠缠她吗?不会了,她早被我烧掉埋在长安城外的野地里了。还有,你的爱真恶心。”
“容彦,你很好……很好……和她真像,太像了,我真是为你欣慰,你也是国君了,去享受这一切吧,你不会和我一样的。知道吗?是你为我拖住她的,我该谢谢你。”
“那年窗外大雪纷飞,红梅盛放,梅树枝丫被雪压低,横斜在寻她的路上,我折下它。我觉得它和我有缘,你母亲也会喜爱。我想拿去讨她欢心,聊供她开怀。殿内暖和干燥,她缠绵病榻许久,面容憔悴,嘴唇发白,眼中毫不在意,俨然无求生意志了。我知道她心病难医,忧伤郁愤,恨我入骨,但我怎么会放她离开呢?
她看着你在宫人小心的搀扶下蹒跚学步还摔了一跤,疼得哇哇大哭的样子眼中才有神采,忍不住浅笑,说你傻模傻样的一点没继承她的优秀品质,只顾着像我,不是当太子的料。我暗暗看着她,不想打搅,她说完又猛然咳嗽起来,手帕上沾着血迹,发出一阵无力的喘息。我闭上眼睛不再看,放空大脑不再想,不再听,默默将梅花插在花瓶里,仰头站在雪里,问自己上天会看到这一切吗?她那么好,为什么偏偏不长命呢?”
“后来我知道了,是因为总有我这样的人会用爱的名字伤害她,囚禁她,折磨她,进而毁掉她。”
“她不想让你当太子,我还是一心将这位子交给你,你不能怯弱啊!你放松一刻,身边人就危险万分,不要成为我……能保护好心上人,再去许一生一世吧。”
先帝去了,周简彻底没了掣肘,杀人换血,强化皇权,朝堂之上没人敢再搞“清君侧”那一套,他却成了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大圣人,郭怀决定来朝廷蹭饭绝对是他人生一大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