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叙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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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杀手都有怪癖，然而余主任是个例外。
毫无杀伤力的外表，悲悯的眼神常常让人误以为这是什么佛祖转世；中等的个头，浑身上下瘦得像竹竿，说话温婉和气，实验室的工作者都敬他三分。
情商尤其高，使他在人际关系场中如鱼得水，也获得了两遍上司和同事的一致好评。
倒也和“水母”的代号贴切。
海里的水母，整日漂游发呆，看似纤细无害，然而一旦猎物靠近，柔软的触手便是致命的毒物。
余澈有自己的小家，一套不算大的公寓。
他厌恨金楼里的烟酒味，所以参加工作后就另搬出来，用几年积蓄买来这么一个窝。
也算是为了不暴露身份而做的掩护。
然而奈何不了资本的压榨，白天要上班，晚上去杀人，周六日的休息时常被一桩接一桩的订单给打乱。
有时候，余澈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在杀人还是在送外卖。
闲暇时，余澈喜欢看书。
最中意的是《小径分岔的花园》，每当余澈闭上眼睛，就能看到——
环形废墟的中央，生长着一只蓝色的水母。
水母通体透明，触手微微摆动，四周好像有无形的水围绕着它。
余澈走近一步，却发现无形的水不过是透明的鱼缸。
透明的鱼缸。
……
凌闻见到余澈的第一眼，就觉得余澈可疑。
不同于余澈对凌闻“没有多大变化”的观感，凌闻明显感到，现在的余澈和十年前的大不相同。
不论是说话的气质，还是看人的眼神，都不太像是……一个才入职两年的人。
按理说，进入公司两年，不可能有这么高的级别。
而余澈给他的感觉，像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
“这个人有问题，”凌闻当即判定，“去查一下他最近十年的活动轨迹。”
“是。”秘书转身离开。
秘书离开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一片死寂。
凌闻双手交叉，盯着屏幕上余澈的入职信息思考。
十年以前他的父母突遭车祸，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为什么偏偏是蒋氏股权出问题的时候？
余澈家的背景最多只能算是中型企业，这种大企的资本市场也轮不到他们家来掺和。
那个时间，江宛山的金楼也突然翻修，他从哪搞来的这么多钱？
蒋氏和江宛山有勾结，外界对此有各种猜测，但至今仍未有任何答复。
当时年少轻狂，也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倘若真要说的话，凌闻也承认，他对余澈抱有一丝好感。
开学典礼上，他就注意到了这个略显文静的少年。
高三紧张，自己是家里最受排挤的孩子，凌家自然不愿意多花钱让他去读好些的学校，高中是公办普高，未来的路只能自己走。
倘若高考没有考到理想的大学，那么不管是凌家还是外界，都要对自己这个“私生子”冷眼几分。
凌闻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亲生母亲的样子。
对于上一辈的瓜葛，他也不想多了解。
毕竟，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起初就是和余澈随便聊点什么，直到某天，两人稀里糊涂地聊起恋爱观。
“说白了，所谓爱恋就分两种。”余澈拿着笔，一边写题一边聊天。
“仰慕已久和见色起意。”
“所谓仰慕，无非就是崇拜这人有能力；而见色起意倒不一定是色，也有可能是对钱和权的渴望，毕竟爱美之心，人人都有嘛。”
“你这么说显得很无情。”凌闻摇头，随手指向操场上正并排走在一起散步的门岗大爷和宿管阿姨：“你说那两人怎么解释？长得不好看，也没什么能力，为什么还能在一起？”
“呃……”余澈看着眼前的数学题，又抬头看着凌闻的眼睛，深蓝色，像深沉的海。
“可能是灵魂相互契合吧。”
“干嘛要故作高深？”凌闻对这个回复有些好笑，又有些惊奇。
“也不算是吧，”余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确实有命中注定的鸳鸯啊，只不过是凤毛麟角，少点罢了。”
“哦。”凌闻不再言语，静静看着西边的落日。
……
十年，两人改变了太多。
凭借着直觉，凌闻对余澈起了不小的疑心，却又念着十年前的旧情，一心想为他脱罪。
让秘书去查余澈背景时，凌闻心中满是负罪感。
“凌总，”秘书的声音打断凌闻的思绪，“这是您要的资料。”
秘书将薄薄的一张纸放在办公桌上。
“只有这点？”凌闻皱了皱眉头，“十年的资料只有一张纸？”
“抱歉凌总，只能查这么多了。”秘书略带歉意地回答。
“好，麻烦你了。”凌闻点头，示意秘书出去。
待秘书离开后，凌闻拿起桌上的纸，仔细阅读起来。
上面记录了余澈转学后所就读的私立高中，那所高中学费高昂，凭余澈家的财力是绝对上不起的。
那场车祸的事故责任认定书迟迟没有下发，说明是双方私了。但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肇事方的任何信息。
后面的履历倒是没什么问题，余澈凭借自主招生考上大学，跳级读完博士，然后进入公司。
过于简单的履历使凌闻对余澈的怀疑不断加深。
“凌总。”敲门声响起，是余澈的声音。
“进。”正起着怀疑，凌闻的语气不大好听。
只见余澈笑盈盈地走来，“凌总，这是实验室这个月的研究数据，给您送过来了。”
“好。”凌闻看着眼前的人。
与其说“看”，不如说是在“打量”。
余澈没有穿实验用的白大褂，而是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鸭绒衣，相较于上次的冷清瘦削，这次在衣服的衬托下显得多出几分可爱，颇有十年前的味道。
“衣服不错。”片刻之后，凌闻淡淡发表出自己的评论。
“谢谢凌总夸奖。”
余澈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惊讶毫无保留地绽放在凌闻面前，使凌闻觉得有点好笑。
“原来你不只有黑白两色的衣服啊。”
凌闻打趣道，同时观察着余澈的脸。
余澈自然注意到了凌闻的敌意，于是故意装作十年前略带傲娇的语气：“那当然，我又不是来奔丧的。”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还身处在十年前洒满夕阳的操场。
有那么一瞬间，凌闻觉得自己多虑了。
也有那么一瞬间，余澈在心里动了谋反的念头。
但只不过是一瞬间，仅此而已。
“十年不见，咱们反而生疏了。”末了，凌闻故作感叹道。
余澈在心里飞快盘算着该如何回答，可还不等余澈回答，凌闻又继续下去：
“你变得不像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叙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