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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严慈 ...

  •   自烈日下策马奔行,跑遍了整座城,徐鸣远这才带着遗尘回了府。
      如此一耽搁,带队后行的高武也到了府门外。
      遗尘的沉默似一把火,烧得烈日下的徐鸣远怒气冲冲。
      他几乎是揪着遗尘的衣襟下了马。遗尘根本不反抗,任由徐鸣远扯着他进了后院。
      高武见徐鸣远这般架势,带着人马根本没敢跟过去。
      徐鸣远直接将遗尘拽去了卧房,他一脚踹开房门将遗尘甩在床上,压着遗尘忿懥道:“你就那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怒意让徐鸣远整个人变得滚烫,他灼热的呼吸烫红了遗尘的眼眶。
      “自然。”遗尘轻推着徐鸣远横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少将军,你我之间……从来泾渭分明,不可越界。”
      徐鸣远胳膊更用力,抵得遗尘不得不扬起下巴。
      他目光往遗尘唇上落了落,而后死死盯着遗尘的眼睛说:“可是当初,先越界的人不是我。”
      遗尘推着徐鸣远胳膊的手一顿,迎着徐鸣远的目光沉默许久,最后闭上了眼睛,说的是“对不起。”
      徐鸣远目光一暗,立马就松手起身。
      遗尘则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日头正烈,窗外树影婆娑,屋内一片寂静。
      徐鸣远背过身于床边沉默,遗尘看着窗外的树影,恍惚得很,差点分不清今时和往日。
      直到院内响起脚步声。
      “少将军!不、不好了!王、王爷来了!”
      高武人未到,声先至,等他匆匆跑到门口,徐鸣远已毫不意外地往屋外去了。
      遗尘见高武火急火燎,起身就要跟上,徐鸣远却冲高武吩咐:“拦住他,别让他出屋。”
      高武抹了把脑门儿上的汗忙忙点头,跟着就将遗尘给堵在了门内。
      徐鸣远见遗尘被拦住,在门口停下。
      他背对着门里的遗尘,向头顶的烈日看了看,轻轻地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语罢,大步流星往院外去了。只是还没走出后院门,徐戈便提着马鞭冲了进来,照着他的胸口就踹来一脚。
      徐鸣远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正面迎上正面被踹倒,而后又直挺挺地跪在了徐戈面前。
      “混账!”
      徐戈怒发冲冠,扬着手里的马鞭就往徐鸣远身上抽。
      他是武将,鞭鞭都抽得见血。
      院内外的守卫见状,无人敢阻安定王,只好齐刷刷地跪倒一大片。
      徐戈撒过一阵火气,马鞭指着徐鸣远的鼻子,喝道:“逆子!你借兵二十万不肯还,引得陛下疑心,老子进京去替你斡旋,你倒好!趁你老子不在,又未经陛下应允就在边境私开互市,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火上浇油?你是要造反吗?”
      徐鸣远被日头晒得汗渗了满额,他看着晃在眼前的马鞭说:“所以我算准了时间,等父王离京归返的路上才开的边关贸易。不然他定将父王你扣在汤京,不放你回来。”
      “他?”徐戈剑眉竖立,一鞭子抽在徐鸣远身上,斥道:“君臣有别,尊卑有分,陛下是你如此称呼得了的?”
      徐鸣远不开口,只冷哼一声。
      徐戈火冒三丈,又抽了他一鞭。
      “还有!你个孽障!这城中传闻怎么回事儿?什么花轿游街?什么妖僧?什么帐中|共枕同眠?你给老子都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徐鸣远看徐戈一眼,说:“传闻是真。”
      “你说什么?”徐戈气得脸发青,朝徐鸣远肩上狠狠踹去一脚。
      徐鸣远被踹倒又直挺挺地跪起来,看着徐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说,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是带着一位僧,花轿游了街,是与他帐中同卧同眠。不过他并没有蛊惑我,是我心甘情愿。”
      “啊呀!”徐戈气到失言,指着徐鸣远的手都在颤抖。
      徐鸣远头扬得高高地,说:“父王,你听清楚了吗?孩儿的意思是说,孩儿只要男欢,不想谈什么女爱。”
      “啪!”徐戈一巴掌就扇在了徐鸣远的脸上。他整个人气得颤抖,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痛心道:
      “孽障!孽障!你年少立功扬名本有大好前程,可你先是揽权不放,如今又扬荒淫之名,你、你可知自己是在自毁前程,自绝后路?”
      徐鸣远平静地说:“我自是知道。”
      徐戈气得跺脚,“那你可知,我此番为何能安然无恙地归来?”
      徐鸣远轻笑一声,说:“父王这个异姓王怎么来的孩儿很是清楚,您忠君爱国,愿意替他心甘情愿守着西北,我可不愿。父王,你要的前程我不要,何必许诺他?我不会答应。”
      徐戈一听,怒道:“由不得你!”
      “那父王撒完了气便请回,我这将军府庙小,容不下声名煊赫的安定王。”
      “孽障!”徐戈怒气更甚,鞭又挥起来。他虽发花白,可身魁梧,戎马征战养得浑身是威,众护卫大气也不敢出,院中一时只有鞭打声。
      遗尘在屋内听得心急如焚,他被高武五花大绑堵了嘴塞在床底下。
      而高武此时已不在屋内,他打徐鸣远挨打开始,就翻窗而出了。
      徐鸣远挨着鞭子疼得眉紧皱,可他就是咬紧牙关不吭声。
      徐戈打他毫不手软,且是越打越来气,斥道:“我说你一回城就纵马横冲,还特意打王府门口过,你是深怕老子不知道是吧?你真是长大了!出息了!翅膀硬了!算计都算计到你老子头上了!你说,那秃驴在哪儿?老子这就宰了他!”
      徐鸣远看着徐戈,紧抿着唇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屋里的遗尘却赶忙动了起来。
      他打床底滚出来,将身子往床腿上“哐哐哐”地撞。
      院里的徐戈听见动静,鞭子往卧房一指,命道:“来人!去将人给我捉出来!”
      跪倒的守卫皆是徐鸣远的手下,闻言皆不敢动。
      屋里的遗尘听见外头又没了动静,“呜呜呜”地喊了几声,最后干脆又滚到了桌边撞起了桌腿。
      “啪啦!”
      茶壶掉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响起,徐戈怒喝道:“都聋了吗?去!”
      守卫们被安定王的怒容威慑,犹豫片刻,起身而动。
      徐鸣远见状眼皮微微一抬,环视众人,冷冷道:“谁敢?”
      语罢,院内鸦雀无声,一众守卫垂下头,皆连忙跪了回去。
      “好!好!好!”徐戈怒不可遏,将鞭凌空一甩,亲自往卧房冲去。
      遗尘一听脚步声,忙用地上的碎片割开了绳子。
      屋门全被高武自内挂了锁,他只好打耳房的窗子上往外翻,谁知脑袋刚一伸出去,头就被一只手摁了回来——高武打窗户上悄悄翻了进来。
      “王——”遗尘扯着脖子刚要喊,高武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反手摁在了地上。
      恰在此时,屋外有了新动静——玉荣王妃忽然赶了过来。

      “我的儿!”玉荣王妃一见徐鸣远,眼眶一红,忙冲过去抱住了他。
      正向卧房去的徐戈闻声回头,意外道:“阿荣,你怎么来了?”
      玉荣王妃看一眼徐戈,帕沾着徐鸣远额头上的汗,说:“妾身来看看自己的独子,王爷不允吗?”
      “阿荣……”徐戈见玉荣王妃红着眼眶,瞥了眼浑身皮开肉绽的徐鸣远,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出手过重,忙将手里的马鞭扔在了地上。
      “王爷,”玉荣王妃抚了抚徐鸣远的脸颊,起身将马鞭举起跪在了徐鸣远的身旁,“鸣远有错在先,王爷教子是应该。只是身为母妃教子无方,是妾身失责。王爷既然要罚,便同妾身一起罚了。”
      “哎呀阿荣,你这是哪里的话?”徐戈说着,忙拿走马鞭要将玉荣王妃扶起身。
      玉荣王妃却不动,只说:“王爷治军严明,妾身知军规不可凌驾,请王爷莫要徇私。”
      “这哪里是徇私?”徐戈将玉荣王妃鬓边散下的一缕发抚到耳后,说:“这不过是本王的家事而已。”
      “家事?”玉荣王妃抬眼,看着徐戈问:“王爷当真?”
      徐戈连忙点头,笑哄着说:“本王何时骗过你?”
      玉荣王妃立即站了起来,说:“既然是家事,那徐戈我问你,我的儿子,你还打不打了?”
      徐戈忙摆手,说:“不打了,不打了。”
      玉荣王妃手向院外一指:“那现在就跟我回王府,别在这里撒疯。”
      “阿荣……”徐戈顺着玉荣王妃的手向院外一看,目光又向卧房落去,说:“要不你先回府……”
      玉荣王妃便又立即直挺挺地跪在了徐鸣远身旁,说:“王爷既然不甘,那便还是按军规处置吧。”
      “哎呀!”徐戈跺了下脚,看着眼前神情一样倔强的母子二人叹了口气,说:“好!回去,这就回去!”语罢,忙去扶玉荣王妃起身。
      徐鸣远自玉荣王妃来后一直垂头沉默,他不知是否因为跪得太久又受了伤,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徐戈弯腰扶玉荣王妃起身的时候,趁机瞄了眼徐鸣远的神情,立即爆喝起来:“笑!你还有脸笑!”
      徐鸣远不吭声,目光只落在徐戈同玉荣王妃交握的一双手上。
      “远儿……”玉荣王妃满面疼惜,看着徐鸣远满身的伤,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徐鸣远冲玉荣王妃跪拜行礼,又冲徐戈一叩首,说:
      “孩儿无碍,不必担心。母亲您且先随父王回府,孩儿改日再来请安。”
      徐戈气没消,听罢斥道:“孽障!你最好永远也别回来!”
      说完冲徐鸣远袖子一甩,牵着玉荣王妃的手离开了。
      徐鸣远看着两人的背影,冲跪倒的一大片守卫摆摆手让他们也全都退走。
      他跪麻了腿起不来身,便坐到了脚跟上发着呆。
      屋里的高武听见外头没了动静,松开遗尘忙去开房门,可遗尘哪里等得及?跳起来翻窗而出就往院门跟前冲。
      徐鸣远听见脚步声连忙回头,见遗尘向院门这边奔来,瞬间慌张不已,连忙伸长胳膊一把拽住了遗尘的袍角。
      “我不跑。”
      遗尘把徐鸣远紧攥袍角的手反握住,声音都是哑的,蹲在徐鸣远身前忙检查起了他身上的伤。
      正午的日头太烈,徐鸣远满头是汗,一张脸晒得发红,他前胸后背都是鞭痕,连摔倒过的地上也沾着血。
      遗尘看得眼睛发酸,欲扶他起身,谁知徐鸣远死死抓着他的胳膊说:“我父王很爱我母妃。”
      “嗯。”遗尘应着他的话,见他面色潮红得有些不正常,手背贴上他的额心,眉头微微一皱。
      徐鸣远又说:“我也能做到。”
      遗尘不语,额头自徐鸣远的额心轻轻一抵,眉皱得更深。
      徐鸣远烫得似个火炉,身子沉沉靠过来,呼吸都是乱的,唇往遗尘唇上碰。
      遗尘喉滚了滚,头微微一偏,一个滚烫的吻只擦在了脸颊,便听一个吻落空的徐鸣远语气讶异,自他耳旁忽然轻声叫道:“母亲……”
      遗尘意外,连背也一僵。
      末了他回头,见玉荣王妃正呆立在院门外。
      看见遗尘的正脸,玉荣王妃一怔,而后她沉默片刻,柔声道:“远儿,母亲折返本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真相,现在……母亲知道答案了。”
      语罢,她冲遗尘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遗尘看着玉荣王妃的背影愣了愣,徐鸣远却将脸往他颈间一埋,人彻底没了意识。
      “小满!”遗尘一惊,唇自徐鸣远的额心贴了下,忙抱起人往屋里去。
      高武方才急着请王妃丢了锁上的钥匙,正在想要不要将锁劈开,门却被遗尘自外一脚踹开。
      门板砸在脸上,高武眼冒金星捂着鼻子还没来得及爆喝,便听遗尘已冲他急道:“还不快去找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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