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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晨起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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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醒醒,姑爷来了……”
“什么姑爷,不认得。”我喃喃着翻了个身,滚到床内侧去,继续着我的美梦。在梦里,长姐正从进贡的脆桃中给我挑选了一个又大又圆的,看着就香脆可口,我一把接过那只大贡桃,张嘴便是一口。
“姑娘啊!”云苓尖叫一声,我这才被惊地睁开了眼睛。
定睛一看,手里握着的哪里是什么大脆桃,分明是一只手!
可云苓的手什么时候长得这样大了呢!
我沿着这只手臂往上看去,只见这人坐在床边,一袭湖蓝锦缎,眉目俊朗,颇有几分才子气质,真是好看的紧……
“夫人可醒了?”
是楼安!
我忽然认得了这人,身体便如同弹簧一般从床铺上拔地而起。
“你如何进来的?”
“我如何不能进来?这不是你我的婚房么?”
我瞧着他这副相安无事的表情,心中顿时一阵颤栗。
他最擅如此,当初也是顶着这样一副表情哄我信了他,却叫他坑到家破人亡!
这人心机这样深沉,当真是可怕的很!
不过,即是在本姑娘的梦里,我岂能再叫你占到一丝便宜!
我看了看他额头上的纱布,微微笑着:“想来,楼三公子的头和胸口已然无碍了。”
“当然,一介女娘,又能伤我何?”
我冷笑一声,真是嘴硬。
“却不知道,楼三公子竟然爱吃鸭子。”不知是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将宫里的大医官都请来三次。
“也爱吃胭脂笔,越是带刺儿的,便越是有趣。”
全京都都知道我最爱胭脂笔,屋里的熏香是用胭脂笔做的,最爱的点心也是胭脂笔,所以闺房间的姑娘们又都戏称我为胭脂笔,楼安这话说的,没得叫人恶心!
我一把掀开被子,扣在他的头上,反手就对着他额角上的伤口用力一拳,他虽躲了七分,却也难免哎呀一声。
“油腻、恶心、恶俗,想不到外人眼中,气质矜贵的楼三公子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唉。”楼安做出一副很受冒犯的样子,可我知,他心中却根本不会将外人的任何一句话放在心上。
“货色这个词,粗鄙了些,怎么好出自京都第一美人之口呢。不堪成听,不堪成听啊!”
我正想驳他,云苓却抱着我的外裳忽然进来。“姑娘,你这外裳何时刮破的?这上好的芙蓉锦,全国一年也不过一匹,是圣上特意赏给姑娘的,这可如何是好。”
“哦?我瞧瞧?”楼安竟然伸手去讨我那外裳,也不知是太阳从哪里出来的,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成婚,他不过是与我相敬如宾罢了,何时这样热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示意云苓快快退下,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楼安已然将那件外裳我在了手里。他展到破损之处,仔细端详一番,忽而笑道:“我倒是有块相同的料子,只是能不能浆补上,却要看云苓姑娘的本事了。”
我忽然想起昨夜之事,原来,他早就发觉我在小山之上了,今日便是特意来确认的。
果然,楼安从长袖中掏出来的,正是我外裳上被扯掉的那一小角。
“这不正是所缺的一角!公子何处拾得的?”
楼安并不回答,只是挑起眉,看着我。
云苓见他这样,竟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秘事,竟然笑的也如此不足为外人道也。
“哦!我这便将他补上。”
云苓怕是傻了,笑了半天便跑出去了,竟也不说给我更衣的事情。
“不知婠婠可会骨笛?”
“不会。”
“不知婠婠可会叶笛?”
“不会。”
“不知……”
“楼公子的病怕是没大好吧,不妨我叫孙医官再来给瞧瞧,别叫烛台打昏了脑子,如今全是浆糊了吧。”
“婠婠为何态度如此冷漠,莫非我做了什么开罪你的事情。”
“你就不该娶我。”
“可分明是你费尽心思想要嫁给我的啊。”
我一时哑口无言,是啊!那么多人送聘雁!我干嘛非得挑个雁毛都没送的楼安!就为了年幼时候那些屁话,真是罪该万死!
“既然费尽心思嫁给我,如今却故作冷漠,莫非是欲情故纵之计?”
我谢谢你!纵你个大……
我极其努力地咽下了已经涌到嘴边的脏话,微微一笑。“盲人复明,悔不当初!”
我带着一肚子的火气,亲自走到屏风外取衣裳,这群死丫鬟竟然跑的一个都不剩,谁稀罕你们在这儿给我制造机会!
可是这人啊,越是在气头上,就越是万事不顺,本来简简单单的系带在我手中竟然也不能系得中正,楼安看了,笑着走来,便要为我更衣。我正要赶走他,却见楼母从外院走了进来。
“呦!倒是我来的不巧了。”楼母喜笑颜开。
我们两个人连忙给楼母问安。
“原本翡翠说,叔康突然跑丢了,我还担心得很,却不想竟是跑这里来给媳妇示好来了。”
“是啊,若再不仔细讨好些,儿只怕这脑袋便要搬家了。”
“混说。”楼母怕我吃味,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叫人做了些清淡的,你们新起,吃些顺顺肠胃。”
“怎么好劳母亲亲自送来呢,吩咐下人们便是了。”
“我不放心你,只怕你从王君府初来,万事都不适应。”楼母说着便叫人将早餐一一布上了,果真是各色清淡的早膳都囊括了,虽然清淡,却绝不简便呢。
“我初初嫁到他们楼家的时候也极不适应,叔康的奶奶便是事无巨细地惦念着我,如今我做了婆母,便也要仿着老太君的榜样,叫咱们楼家和和睦睦的才是。”
是啊,楼老太君在世的时候,满朝的女眷没有不称赞她的仁德的,这样好的家风也是难得。
我瞧见楼安的眼色微微一变,楼母日日忙着,楼安小时候便是在老太君膝下养大的,因此和祖母感情也是颇为深厚,老太君故去虽久,但是每每提起,楼安心中总是不好受的。
“父亲可曾下朝了?”
“应快了。”
“儿子今日想带新妇出趟门。”
我一脸诧异地看着楼安,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又买的什么药。
“哪里去?你这身子也扛不住折腾,你新妇也是个体弱的,何不过些日子再去?”
我如今半点也信不住眼前的人,决不愿制自己于危险之地,更何况,明日一早便是回门的日子,若是去了什么太偏远的去处,耽误了我回家见爹爹和长姐,我是决计不干的。
“母亲说的极是,你大伤初愈,不如在家中先静养些。什么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
楼安被我这乖巧的态度逗得一笑,“原是见你生气,想带你去外头解解闷的,为何突然如此乖巧起来。”
“我何时生气?”我心中将楼安骂了百遍,给台阶不下,非要撤梯子,好烦人!
“就是方才,母亲进来前还同我耍脾气呢不是?”
我瞪了他一眼,“孙医官说你不可随意走动,谁叫你跑到我这儿来的!”
楼母哈哈一笑,“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两个心疼对方,我如今安心了,你们自己斗嘴玩罢!”楼母说着便带着仆妇门离开了。
楼母一走,我便叫云苓和木香将窗子统统打开,真是受不得楼安在这,搞出的这满屋的虚与委蛇。
“云苓、木香……”楼安反复念着两个大丫鬟的名字,忽而笑道:“你们这名字取得着实俗套,莫不是咱们新妇取的?”
木香笑道:“三少爷快莫说我们了,总好过你房里的‘珍珠’、‘翡翠’之类的吧。”
“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名字取来都是有故事的。是为了集齐天下的珍宝百斗,如今我们府上不止是我的丫鬟,就是我大哥、二哥、小妹的也全都是这类的名字,为的就是提醒我,还有哪些珍宝尚未集齐。”
楼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微斜向我,极精微地观察着我的神情。
“姑爷真有趣,太傅府想要珍宝还不容易,为何还要这样费心。”
“因为,珍宝易得,寻人不易。”
木香似懂非懂,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楼安忽然托着腮,望向我,“你可曾参加过圣上的秋猎?”
我心中苦笑,他竟然根本不记得当年的人是我,妄我念他苦久。如今却问我何为?嘲笑我将当年的无忌童言当作真话来听,然后再告诉我,其实他早将过去之事当作了一句笑话,在之后的年岁里,他已然喜欢上了别人。
就算要说,也是我先弃了他才对!
我心中愤愤,笑道:“圣上秋猎都是男子之事,我如何参加?”
“既如此,你为何嫁我?”
果然!他是打算这样羞辱我的。
我放下手中长梳,转过身来,郑重地望着他的眼睛。“往我家送雁的人太多了,我记不得,唯独这一个没送的,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你知道的,人啊,轻易得到的往往不愿珍惜,反而是强扭的瓜,看起来倒是格外香甜。”
楼安似乎感受到我眼眸深处的团团黑云,这种玩世不恭却有些鱼死网破的语气叫他心中一阵不安。他看着我,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我哈哈一笑,“怎么?欲擒故纵的楼公子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楼安顿感气馁,一转身躺到了床上。“哎,你竟没有心爱之人么?将婚姻竟说的如此儿戏?”
“自然有。”我语气黯然。
“哦?”
“他已经被我杀了。”我狡黠地笑着,仿佛看到了大海之上那沉入海底的破碎焰火。
楼安先是一愣,却又笑了。“我才不信,你如何杀的?”
我微微笑着,一步三摇,缓缓地走到床边,我伏下身来,如墨的长发散到身侧,我看着楼安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逼近,终于将他整个人都欺到床上,然后妩媚一笑,轻轻敲了敲拔步床的边缘,凑到他的耳边……
“孤,梦中,好杀人……”
我隐隐地听见楼安倒吸了一口凉气,便满意地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