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1、我不认路·功力尽失 ...
-
墨临将东西递给老爷子,解开麻绳,展开外面包着的图纸,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赫然在列,苏攸攸凑上前去瞧,有刀,剪、镊、钳等,还有粗细长短不等的几根针。
这些物件从外观质感上看,远不及前世那些不锈钢制品看着精致,但她不清楚当下的锻造工艺水准,只等老爷子验收。
老爷子挨个拿起细看,每一处细节都没有忽略,不时夹一夹,剪一剪,试试手感,最后满意的点点头,赞了一句:
“好手艺!”
能做到这种程度
已经远超出他的预期。
看来那甄铁匠是位高人。
墨临见老爷子对东西满意,方才掏出早已备好的一张银票。在银票递给小伙计的瞬间,苏攸攸捕捉到那银票的面额:
一百两。
这类活计一般都是要先付定金,如果定金按照百分之五十来算,那么这些东西就是花了二百两银子。
着实是贵的!
但希望物有所值吧!
还有,这个钱定然不能让萧牧出,苏攸攸在心中默默记下。
回到府里已是傍晚,吃过晚饭,苏攸攸与周妈妈开始裁剪布料,缝制口罩头巾白大褂那些手术必备装备。
这些东西比较特别,之前在洛明山制牙刷时,曾经做过类似的款式。对于这次手术,老爷子起先并未有什么要求,但当苏攸攸突发奇想提出要穿戴这些之后,老爷子思索一番,认为甚好,让她放手去做。
因为不想麻烦旁人,并且除了周妈妈,这府里的人连见都没见过这些东西,又哪里知道怎么去做?与其耗费时间同她们讲解,不如自己上手来的快。
两人一直缝至深夜,周妈妈几次催促苏攸攸去睡觉,但她还是坚持到最后全部完工才睡去。
第三日,苏攸攸是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的,外面昏天黑地,她以为天仍未亮,可往床头一瞧,已是巳时,屋内不见人,周妈妈不知去了哪里,桌上为她留着早餐。
苏攸攸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腰酸背痛,很疲倦,但想到昨日取了那些手术器具,和爷爷商量好了,今日要提前模拟演练的,明日就要手术了,马虎不得。
于是迅速爬起床,洗漱完毕,随便扎了头发,又胡乱吃了几口馒头小菜后,趁着外面的雨还没落下来,飞奔去了小药房找爷爷,却是扑了个空,正忙着制桑皮线的丰伯告诉她,老爷子去萧公子那里了。
苏攸攸没多想,直接跑去了见山居,结果不仅没见着老爷子,萧牧也不在。
她方才意识到,丰伯说的萧公子,可能是萧渐达而不是萧牧。
遂又跑回自己的屋里,瞧见昨日连夜赶制出来的口罩头巾白大褂,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小塌上。她想了想,这些东西是要放在手术室的,她刚好也要去那边找爷爷,不如现在就顺便带过去。
此时天已淅淅沥沥的下起雨,苏攸攸先是找了一把油纸伞,然后将小榻上的东西用布一包,直奔卓锦园而去。
出了门方才知道,那把伞着实有些问题,伞骨断了两根,中间还有一处漏雨,但又一想反正雨也不大,能凑合着用,便也没去管它,只把那布包放在胸前护得更了紧些。
许是因为下雨,整个萧府也没见到什么人,苏攸攸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倒不是因为害怕什么危险,而是怕走错路。
作为一个路盲,诺大一个萧府,凌云阁她总共来过两次,都是跟着人来的,也没有刻意去记路,眼下她走的每一步,心里都是没底的,不知道方向是对是错,偏偏连个打听的人都没有,想来人们都去躲雨了。
好在走了片刻后,隐约看到了卓锦园的大门,苏攸攸顿时松了大半口气,算算时间,看来自己蒙对了,且没走多少冤枉路。还有半口气没松,是因为她不记得凌云阁在哪个方向,雨下得虽不大,雾气却很重,这更让她分辨不清方向。
想要胡乱往前走一走探探路,又怕走错了方向,白白兜圈子,那破伞也越发不顶事,此时她的裙摆和脚底已经有些打湿了。
正心急着,隐约看见前方有人往这边走来,苏攸攸心中一喜,连忙快走几步上前道:
“请问,凌云阁怎么走?”
不管来人是谁,既然走在这个院子里,那定然不会比她更不识路了。
苏攸攸这么想着,抬起头等着那人回答,奈何撑着伞,没能瞧见他的脸,于是把伞往后移了移,仰着头迎着雨幕,向那人瞧去。
但见那人身量极高,雨伞遮住了半张脸,雨雾中一时也看不真切。
那人看到苏攸攸,停下脚步,似有一瞬间的迟疑,没有出声,苏攸攸以为他没听见,便又问了一遍:
“请问凌云阁怎么走?”
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苏攸攸额前的几缕发丝已被雨水打湿,贴在白皙的小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因睫毛沾了雨水而忽闪忽闪地眨着,想要伸手擦一下湿漉漉的眼睛,却又腾不出手来,抱在胸前的包袱也似乎越来越重,慢慢往下坠着,让她不自觉地拿膝盖往上顶了顶。
只是双脚还没有站稳,就感觉自己被人一拉,便失了平衡,下意识地撒开手,那柄破伞在猝不及防间掉落在地,待回过神来,而整个人已经站在另一柄大伞底下,好在手中的包袱保住了,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撑伞之人那熟悉的面庞,以至于忘记了惊呼出声。
萧牧眼中带笑,向她伸出手。
苏攸攸一时疑惑不解,心道,这,不合适吧?
呆楞了半晌,只听萧牧温声道:
“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我来帮你拿。”
苏攸攸内心尴尬不已,忙道:
“哦,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就行!”
毕竟腾出了手,比先前轻松许多,双手将布包抱得更紧了些。
见她如此,萧牧也不坚持,示意她跟着自己,便不再说话。
两人虽共用了一把伞,但萧牧很绅士,并没有离她很近,走了一段路,苏攸攸觉得还是得说点什么,便开了口:
“萧牧哥哥~”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苏攸攸第一次这么唤他,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他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嗯?”
说不尽的云淡风轻,佛若两人再熟悉自然不过。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看阿遥的大哥吗?”
“嗯,我来看阿遥的大哥。”
“那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
......
仅几个回合,苏攸攸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在她搜肠刮肚想要找话题时,萧牧开口了:
“攸攸是第一次来凌云阁吗?”
额......可以说是第三次来了吗?
“不是,之前跟着爷爷来过两次。”
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不记路。”
说罢还自嘲地低笑了两声。
萧牧轻声道:
“我知道。”
苏攸攸:......
好吧,有可能,但她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哪件事让他知道自己不记路。
又行了不多时,突然空中一声惊雷,苏攸攸被吓得一哆嗦,不自觉地就感觉自己向萧牧靠得更近了些,只是还没来得及尴尬,便听萧牧道:
“凌云阁到了。”
苏攸攸一瞧,果然就在眼前不远处,一座屋舍雕梁画栋,凌云阁三字赫然在目。
萧牧一直将她送至回廊下淋不到雨的地方,方才止步。
“多谢萧牧哥哥,我先过去了,你也请回吧!”
言罢,苏攸攸抱着包袱便往那间新开辟出来的手术室跑去,萧牧站在廊下目送,直至她身影消失,方才转身离去。
在手术室并没见到爷爷,想着可能会在萧渐达的屋中,但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冒然过去不大妥当,一旦爷爷不在就很尴尬,还是四处找找问问吧。
遂放下包袱,整了整头发和衣裙,出了手术室。
沿着回廊慢慢走着,可说来也奇怪,一直没见有人,直到走至一间疑似书房的屋子门前,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她心中一喜,刚要敲门进去,却被屋内的谈话吸引了。
“......今日当值,不想竟被这场雨耽搁在此!不过适才听了苏老兄所说这接筋之术,郑某有个不情之请。”是郑太医的声音。
老爷子道:
“郑医官但说无妨。”
“不知明日可否容郑某前来一观?”
老爷子坦然道:
“有何不可?郑医官想来便来,老夫也希望多一人在侧,我那小孙女尚且年幼,经验不足。郑医官擅正骨,盖正骨者,须心明手巧,这一点,老夫从郑医官为小将军所接断骨便可窥见一斑,明日若有郑医官在,当更为稳妥。”
“能得苏兄赞许,郑某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既如此,明日郑某便告假一日,听凭苏兄差遣!”
郑太医激动不已,声音都有些变调,可见他是对这接筋术求知若渴,一直以来,他都是苏老爷子的小迷弟,此时被夸赞,郑太医心情愉悦,呷了一口茶,便打开话匣子:
“适才见那小三爷的气色似是不大好,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岔子?”
老爷子沉吟片刻,不无遗憾地道:
“内里详情老夫不知,只是老夫不才,没能保住他那一身修为。”
“苏兄的意思是,这小三爷的武功内力......都没了?
“伤及根本,无力回天。”
“这,委实可惜!想那小三爷真真是天人之资,那气度,这京城里怕是鲜有哪家后生能及得上,如今看着,果然是大不如前,唉,若是又回到先前那般体弱多病,可真是可惜了......”
......
她知道郑太医口中的小三爷,说的就是萧牧。
没能保住一身修为?
苏攸攸脑中一片空白,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完全没听进去,只觉得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爷爷不是说可解忘忧之毒吗?不对,即使忘忧之毒没解,也是要在毒发之后慢慢才丧失功力的,何以现在就没了?难道是解毒出了岔子?
她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去问问爷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想了想,那日宫里来人,他气色突然变差,爷爷只说病情有反复,显然是对她有所隐瞒。
可爷爷为什么要瞒着她啊?
苏攸攸想不通,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转身回到手术室,四处翻找一番,果然被她找到一把伞,冲出去直奔榆园,她要亲自去确认一下,爷爷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好在这一次她大体记得来时的方向,虽有几次走岔了,但路都是相通的,兜兜转转的,也算是回到了榆园,只是这会儿雨势越来越大,等她到了见山居,只有上半身是干的,裙摆和鞋子已经湿得透透的了。
站在廊下,收起伞,她弯腰拧了拧裙摆的水,做了几下深呼吸,连墨临同她打招呼她都没理会,直接进了萧牧的房间。
此时萧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看不出是沉睡还是闭目养神,苏攸攸也不管那么许多,走到床前直接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开始号脉。
反反复复号了很久,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最终松开手,有些疲惫地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自语道: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她自顾地一番折腾,完全没有注意到床上的萧牧,早已睁开双眼,就这样静静注视着她。
此时苏攸攸背对着他,一头乌发以发绳简单束起,许是因跑了一路,有些凌乱,发绳已经松松垮垮,这让他想起初见她时,在姑苏城的望江楼,那个白衣胜雪的小丫头,牵着师父的手,头上松开的发绳随着轻快的步子一路飘摇。
恍惚间,苏攸攸感觉有人在轻触她的头发,忽地转过头。
“萧牧哥哥,你醒了?”
却见萧牧半撑着身子,目光在她苍白的面庞上凝视片刻,最后停留在她湿透的裙摆和鞋子上,淡淡道:
“墨临,送苏姑娘回去。”
言罢,便又躺下。
苏攸攸忙道:
“先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
萧牧没有理会她,而是闭着眼睛又唤了一声:
“墨临!”
墨临不敢怠慢,拿过雨伞,双手递到苏攸攸面前:
“苏姑娘,请回吧~”
苏攸攸没想到自己被下了逐客令,费解地看了看床上的萧牧,适才在卓锦园给她带路时还好好的,为何现在突然变了态度?
既如此,她也不再坚持,从墨临手中接过雨伞,告辞而去。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出了见山居,雨已经停了,回到自己的屋中,呆坐了一会儿,回想着刚刚的一切,萧牧为何不理会她?
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适才她号了半晌的脉,萧牧又怎会不知她的目的,而他眼下的身体状况,他自己定然是知晓的,功力尽失,对他而言是多大的打击,可想而知,之前能在她面前和颜悦色已经是极好的了,此时被她赤裸裸的揭了伤疤,他哪里还能高兴得起来?
想通这一点后,她又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功力尽失,以至于爷爷都束手无策?
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周妈妈回来了,见她坐在桌旁,头发散乱,早餐碗碟仍在,以为她刚刚起床,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收起的碗碟道:
“这些东西放得太久都冷了,姑娘稍等,我去热一下......”
“不用,我早吃过了。”
周妈妈想着马上要晌午了,便应了声,收拾了碗碟打算出去,却在无意间瞧见苏攸攸湿透的鞋子和裙摆,吓了一跳,忙放下碗碟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
伸手摸了摸,确认是湿的,更是心焦,苏攸攸这才想起来,自己竟忘了换衣服,道:
“出去了一趟,淋湿了。”
周妈妈快速去给她找来衣服鞋袜,自责道:
“都怪我,原该早些回来的!”
苏攸攸笑道:
“我没事!周妈妈这是去了哪里?”
“去了许妈妈那里,原是去给姑娘配些新衣服的花样子,想着也用不了多久,谁知竟下起了雨......”
苏攸攸换了干爽的衣服,方才感觉有些疲累,倒床便睡。
周妈妈知她是因熬了夜没睡好,便拉了窗帘,关了房门,让她安心睡了。
这一觉醒来刚过午时,睡得时间并不算长,不过倒也解乏。
周妈妈见她醒了,先是为她梳了头,再去端来热好的午饭,苏攸攸一边吃着,一边问:
“我爷爷回来了没?”
“晌午回来用了午饭,便又去了那边的园子,老爷子知晓姑娘昨日熬了夜,说让姑娘只管好生休息,待姑娘醒来,再去卓锦园找他。”
“丰伯那桑皮线制得如何了?”
“说是制了两段出来,不知成不成。”
苏攸攸心中记挂着明日的手术,知道爷爷在等她做模拟手术试验,而且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草草吃了几口饭便出了门,周妈妈要跟着,被她拒了。
“那姑娘可认得路?”周妈妈担忧道。
“认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