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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萧牧哥哥·青囊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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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临上前一步道:
“适才收到永安侯府四小姐的拜帖,说明日……”
萧牧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不等墨临说完,便道:
“回绝了便是,这等事往后无需问我。
还有何事?”
墨临默默收回手中的帖子,继续道:
“还有……公子该换药了,苏神医已在屋中等候公子了。”
萧牧闻言点头:
“这便过去。”
苏攸攸封好了信,听闻他要去换药,方才想起他虽醒来却仍有重伤在身,适才自己竟然都没有问候一句,有些愧疚,不禁打量起他的气色。
此时她是以看病人的眼光在看萧牧,一双幽亮眼睛如扫描仪般从萧牧的胸口位置扫视至面庞,最后探究地盯着他略显苍白的嘴唇,可谓肆无忌惮,却又偏偏目光坦荡。
萧牧没想到她这会子倒是胆子大起来了,轻咳一声道:
“信写好了?”
“哦,信,写好了!”
苏攸攸回过神来,将目光转移到手中的书信上。
“放在这里即可,明日墨临会送去驿站。”
苏攸攸听话地将信放在书案上,又下意识地用手指尖戳了戳,将信封的位置正了正,一边道:
“好的,多谢!那,我便告辞了!”
然后收回无处安放的双手,打算离去。
萧牧抿了抿唇,在她落荒而逃之前,走到近前,附身在她耳畔低声道:
“攸攸还像从前那般唤我便好!”
说罢也不等她如何反应,直接迈步出门,留下苏攸攸在原地怔愣,半晌,方才微微翕动嘴唇,发出微不可查的音节:
“哦,萧牧哥哥。”
出了书房,苏攸攸直奔后院自己的小屋,只是走到半路,忽又想起明日要出去买衣料一事,便又折返回去找妙竹。
可到了见山居,墨临与砚寻还有落宣都在,独不见妙竹,问了门口的墨临,方才知晓妙竹去城外办事,近几日肯定回不来。
苏攸攸犯了难,前世自己是个路盲,出门全靠导航,眼下除了妙竹,落宣病着,不宜出门,墨临和砚寻也不大合适,再说他们怕是也有任务在身,无暇陪她们逛街。
阿遥?国公府大小姐出个门必定得有人跟着,声势浩大的,还是算了,世子夫人会不放心,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与其麻烦别人,不如就自己去吧,再说还有丰伯在,总不至于走丢了回不来,这么一想,也不再纠结,回去与周妈妈和丰伯说了,丰伯表示没问题,他已跟随砚寻去东市逛了一个下午,知道去哪里买衣料。
那边老爷子为萧牧换了药,嘱咐了一番,便起身告了辞。
老爷子一走,萧牧便唤了墨临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
“适才苏姑娘与你说了什么?”
墨临反应过来,想起适才苏姑娘与自己在门外说的话。
“回公子,苏姑娘过来找妙竹。”
“可知找妙竹何事?”
“那倒是没说。”
萧牧沉思,一时无话,墨临等着萧牧发话,但闻着小厨房飘来的饭香,精神便有些溜号,萧牧摆摆手:
“没事,下去吧。”
第二日苏攸攸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向老爷子说明了情况,便带了银票,与周妈妈和丰伯出了门。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出榆园,便见到墨临自外面匆匆进来,神色颇为凝重,见到苏攸攸三人,道:
“苏姑娘,周妈妈,丰伯,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苏攸攸一时踌躇,不过还未等她开口,墨临便又道:
“宫里来人了,已经在路上,怕是有圣旨要宣,苏姑娘若是要出门,还请先等等为好,我先去找公子了.....”
说到最后人已经跑没影了,苏攸攸与丰伯周妈妈面面相觑。
“那咱们还是先回去等着吧。”
三人掉头,途径萧牧的见山居,见到老爷子正从屋内出来,随后听到萧牧的声音:
“来的是哪位公公?”
墨临道:
“回公子,是齐公公。”
“先去明辉堂。”
“是!”
“落宣留在榆园。”
“是!”
说话间,萧牧已经走了出来,见到苏攸攸,眼中有些讶然,但瞬间恢复平静。
而苏攸攸见到萧牧,心中却是吃了一惊,昨日相见时,气色虽不算好,但也是病愈后那般已显鲜活之态,可为何今日竟如病入膏肓般苍白憔悴?
苏攸攸不由的看向爷爷,见老爷子神色如常,心知此时也不便多问,遂压下心中疑惑。
再看墨临、砚寻及落宣几人,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只听凭主子发落、旁的一概与己无关的态度。看来这宫里来人宣旨,的确是件大事,饶是这声名显赫的卫国公府,也是如临大敌般凝重谨慎。
她的这番神情变化虽在瞬息之间,萧牧却是尽收眼底。
“苏老与攸攸无需多虑,且在榆园安心静候便可。”
耳畔传来温润之声,只见萧牧面带笑意,看向老爷子与苏攸攸,那眼神令人莫名心安。
老爷子微微颔首,目送萧牧主仆三人离去。
落宣依然是一张冰块脸,不过气色好过昨日,给了他们一个请君自便眼神,便神龙不见首尾地走了,周妈妈都还没来得及问她今日可有按时服药……
离开见山居,苏攸攸忍不住问:
“爷爷,那毒解得可还顺利?为何他今日气色反倒不如昨日好了?”
老爷子默然片刻后,只道:
“萧公子体内之毒需一月方可全解,眼下为时尚早,不好判断。
况先前创伤颇重,病情有反复,也属正常。”
苏攸攸一想也是,便也不再纠结,跟着老爷子与丰伯去看新置办的小药房。
卫国公府办事效率极高,昨日一早刚收拾出的两间屋子,药房必备的橱柜几案等物已经置办齐全,新买来的药草和瓶瓶罐罐也放置到位。
苏攸攸看着爷爷在整理那些药草,想起萧渐达的腿伤,便上前一边帮着老爷子整理,一边试探地问道:
“阿遥大哥的腿,爷爷可有法子?”
老爷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那日攸儿也见到了,小将军那腿伤势如何?”
苏攸攸如实道:
“小腿骨折,筋脉受损严重。”
老爷子又问:
“难在何处?”
苏攸攸听得此问,心中一动,爷爷问的这个“难”字就很耐人寻味,难,而非不能治,顿时燃起希望,答道:
“第一,虽知筋脉受损,但不知损伤几何;第二,筋与骨不同,一旦断裂严重,难借外力促其修复愈合,单凭内服外用药无济于事,终将不利于行。”
这时代就是这样,没有X光片,没有强效的麻醉剂,没有抗生素,即使知道症结所在,也无济于事。
只听老爷子点头道:
“骨断可正,筋断难接。”
说着将几味药分捡称重后,开始逐一研磨起来。
苏攸攸见老爷子再不多言,也不急,看着捡出来的几味药,其中她能认得出的有川芎、草乌、当归、香百草几种,另外还有几种她认不出,其中一种看上去像干花,便指着问道:
“这个是什么?”
“此乃醉心花。”
苏攸攸恍然,想起《青囊百草鉴》中有记录过醉心花,她还记得那花的图案,其实就是曼陀罗花,具有麻醉功效。
麻醉?
想到此,苏攸攸看着另外几味药,思索片刻,似是恍然大悟,睁大眼睛看着爷爷,难道说,爷爷这是在制作麻醉剂不成!
“不知爷爷制此药何用?”
老爷子并未直接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幽幽开口道:
“青囊医书流传于世共有三册,除却你读的那册《青囊百草鉴》,还有两册,一为《青囊圣手录》,一为《青囊毒谱》。
多年前,祖父的师父手中便藏有《青囊圣手录》和《青囊毒谱》两册,当时师父门下除我之外,还有两位师兄,但师父并未悉数将书中医术传授于我们,皆因那《圣手录》中有几种疗伤之术颇为惊世骇俗,且极难掌控,而那《毒谱》更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让行医者行差踏错,为祸人间。
因此师父只传授了其中一部分与我们,并在临终时嘱托,将那两册医书随他葬于地下。”
苏攸攸唏嘘,难怪说那两本书失传已久,原来如此。不知那忘忧之毒,是否也是出自《青囊毒谱》?
爷爷极少在她面前回忆往事,遂暂且按耐心中诸多疑问,侧耳仔细倾听。
只听老爷子继续道:
“《青囊圣手录》中记载了一种正骨接筋之术,我曾见师父用过此术,后来师父将之传授于我,师父仙逝之后,我曾使用此术治愈过数人,遗憾的是,最后几次均以失败告终,彼时恰逢家中遭封变故,故而心灰意冷,不再触碰此术。
如今我也老了,想起过往,方觉有愧,平生未能将师父所传尽数传承下去......”
说到此,爷爷已停下手中研磨动作,神色伤感而怅然,苏攸攸上次见到爷爷这般神情,还是几年前爹爹娘亲刚去世那会儿。
此刻老爷子不仅为当年往事伤怀,同时也想到了英年早逝的儿子苏见尘,他不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也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苏攸攸凑到老爷子身边,搂着他的胳膊道:
“想要医术传承又有何难,爷爷不是有我吗?对了,还有阿嫣啊!爷爷不是说阿嫣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吗?
再说,爷爷只是头发白了而已,其实一点都不老啊,将来还可收好多徒子徒孙呢!”
老爷子收敛了伤感之色,慈爱的拍了拍苏攸攸的手,将磨好的粉末收入瓷瓶内,拂去手上浮沫,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放在案上。
苏攸攸好奇,这莫非就是那《青囊圣手录》?不过看起来又不像,因为封面竟是空无一字。伸手拿起,感觉薄薄的一本,疑惑道:
“爷爷,这是?”
老爷子不语,眼神中却有鼓励之意,苏攸攸会意,翻开册子,只见扉页上写着五个字:
正骨接筋术。
是爷爷的字迹,往下翻了几页,上面记载了人体各个部位断骨断筋的不同治疗方法。
苏攸攸快速翻阅到最后,暗自心惊。这接筋术竟然同前世的肌腱与韧带修复手术如出一辙,只不过使用的器具和麻醉配方不相同。其中记载了手术前后所用药物及其配制方法,极为详尽,麻醉药的配制原料,正是眼下正在研磨的这几味药。
只听老爷子道:
“那日看过小将军的腿伤,祖父思虑良久,昨夜将正骨接筋术整理成册,除《青囊圣手录》所记载的正骨接筋术之外,还有些是当年祖父自己的治疗经验与心得。”
苏攸攸激动道:
“所以爷爷决定给阿遥的大哥治腿伤,是吗?”
老爷子抚须一叹:
“事到如今,这接筋之术祖父并无十分把握。
攸儿以为,祖父该当如何?”
苏攸攸知晓爷爷看似征询她的意见,实则心中已做了决定,不然又怎会在这里制作麻醉药呢?之所以问她,而且还铺垫了这么许多,想来是为了让她心中有数,对此事既不能全然无望,亦不可掉以轻心。
苏攸攸郑重道:
“攸攸恳请爷爷一试!
爷爷无需担忧,攸攸会认真学习此术,助爷爷一臂之力!”
......
那边厢,国公府的一进大院里,除萧渐达因腿伤无法下跪而坐在轮椅上,整个萧府的人以卫国公夫妇为首,跪了一片,包括满面病容的萧牧。
众人一致垂首听齐公公宣读圣旨。
“……克承骁勇之风,戮力报政,深慰朕心,兹赏黄金万两,绫罗锦缎百匹,珠宝一箱,药材一箱,以恤伤病,钦此~”
齐公公收起圣旨,众人山呼:
“谢圣上隆恩!”
卫国公萧衍起身接过圣旨,身后一众人方才起身。同时跟着齐公公来的御前侍卫将赏赐之物一箱箱往国公府里搬,令人眼花缭乱。
国公夫人薛莹带着文红袖与陈月娥上前邀齐公公进府喝茶小坐,原是客套一番,没想到齐公公竟然答应了。
此时正是艳阳高照,齐公公中等身材,有些微发福,只见他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得慈眉善目:
“那咱家便厚着脸皮讨国公夫人一杯茶喝!”说着,有意无意地看向萧牧,欲言又止的样子。
薛莹一看便知他有话要说,瞧了瞧那边萧衍萧致父子正在指挥侍卫与府中下人清点搬运,便吩咐身旁的两位儿媳:
“月娥,你且在此帮衬着些,让人多备些茶水;红袖,渐达的伤不宜久坐,你先带他回去。”
“是,母亲~”
陈月娥与文红袖各自领命,薛莹将齐公公请进了堂屋,并示意萧牧也跟着过来。
刚一落座,便有人倒了茶,齐公公呷了口茶,眉目舒展,瞧了一眼站在薛莹身后的萧牧,面上又一幅写满了担忧的神色,道:
“三爷重伤未愈,还是莫要站着了,咱家瞧着也怪心疼的!”
萧牧欲开口推辞,薛莹拍了拍他的手,指着身旁的座位温言道:
“牧儿坐吧,齐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自幼看着你长大,不必见外。”
齐公公笑着附和:
“国公夫人说得极是!三爷小时候,咱家还抱过呢!”
萧牧依言坐下,薛莹正色道:
“齐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语气温和中透露着国公夫人应有的气势与威严。
面对这位国公夫人,当今皇太后的亲妹妹,皇帝的姨母,齐公公不敢怠慢,只见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压低了声音道:
“不瞒国公夫人,圣上近日听闻国公府婉拒了前来为三爷诊治的几位太医,甚为心忧。今日借着宣旨的当儿,让咱家顺带为三爷请请脉。”
闻得此言,母子二人哪里不知,这是要试探萧牧的病情。
皇帝下旨赏赐万两黄金,怕是开国以来鲜有的大手笔,明里为的是萧牧与萧渐达叔侄二人的重伤抚恤,暗里则是借此安抚整个卫国公府。
冯英之事大家显然已心知肚明,只不知皇帝是哪一边的。
萧牧不动声色,薛莹眼圈红了红,道:
“我牧儿自幼体弱多病,虽是好了几年,但却常年在外南征北战,之前养好的那点底子怕是早就耗空了。
这次幸得有冯太医妙手,能大难不死,已是万幸,往后能如何,全看他的造化了,不敢再劳烦太医院。”
“是,是,国公夫人说的是。”
齐公公从善如流地附和着。
薛莹随即收了悲戚之色,话锋一转道:
“不过老身竟忘了齐公公原也是个医术高明的。”
“国公夫人言重了,咱家只是略通岐黄之术,远不及太医院的圣手,承蒙圣上不弃,让咱家在国公府献丑了。”
齐公公一边谦逊地说笑,一边不忘再次道明来意。
薛莹淡淡道:
“既是圣上的意思,那便有劳齐公公了。”
说了半晌,等的便是这句话,见萧牧也极为配合地将手臂放于案上,齐公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伸出右手搭在萧牧手腕上开始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