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2（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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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到王宫时，岚相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进入殿内，他一眼就见到了王上，玄戈和霓商。未及行礼，一个小小的团子就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小腿。
“老婆！”女童发出一声尖叫，“老婆，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岚相下意识扯开对方，却不敢用太大力。于是又被对方抱住了另一条腿，这回抱得更紧了。
“王上，这是……”他求助地看向北洛。
“行了，你也不用着急。人就在这儿，跑不掉的。”北洛悠闲地架起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来得正好，我哥从魔域捡回一个小孩，她是吵着闹着非嫁你不可，偏偏我哥还答应过这事儿。所以没办法，你把人领走吧。”
“王上，别开这种玩笑！”岚相皱眉。
他只当又是一个嚷嚷着长大之后嫁给他的小女孩，不料北洛板起脸来：“你以为是玩笑？我可是说真的。说起来这婚事还是你向我哥求来的，你不会想赖账吧？”
“我什么时候——”岚相急眼，随后想起了什么。
“我只向玄戈大人求娶过一人。可是这跟这个小孩有什么关系？！”
北洛耸肩：“这小孩就是江似，你说什么关系？”
“什……！”岚相震惊无比，低头看向那个女孩。
“老婆~”江似应景地叫了一声。
岚相将信将疑地扯下腿部挂件，提溜到自己眼前。女孩的神态确有几分相似。她欢呼着，高兴地扑上来抱住他的脖子，逼得岚相不得不托住对方的身体。
开什么玩笑！江似明明已经……已经！！
可是手上的生命是如此鲜活，毛茸茸的发丝蹭得他心底发痒。仿佛一场温柔的梦。
“行了，人交到你手里，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管了。我跟玄戈还有霓商去一趟议事厅，今天就给你放一天，不，三天的假？”
北洛笑了笑，体贴地带着其他辟邪离开。
于是室内只剩下两只辟邪。岚相平静了一会儿，将女孩放到椅子上。
江似还想再扑，却见岚相蹲了下来，与她平视。
“你……”他艰难地开口，“你真的是江似？”
“是我！”江似双眼发亮，看起来十分开心。“我就知道老婆一定记得我，不管过去多久，你一定不会忘记我的！你心里有我！！”
说着她又想扑上来，被岚相再次按到椅子上。
“先别过来。……听我说完。”
“好的老婆，没问题老婆。”江似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岚相皱起眉毛，艰难地组织语言。“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关于过去，你还记得多少？”
“我记得跟你的所有事情！”江似欢快地说，“你是我在天鹿城最好最好的朋友，知道我所有的事情，每次回城都会第一个来看我。你救过我好多好多次，还带我去你家玩，我们一起脱光衣服，到床上滚来滚去……”
“你给我住嘴。”岚相扶额。这种限制级的事情就不用讲了！
不过如此说来，她还真是江似……她来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了。
银发辟邪心中不无触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关于你自己，你还记得什么？比如……不死之身，比如你的阿姐？”
“……什么东西？”江似一脸茫然，“……不死？阿什么？”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岚相眉头紧蹙，心情复杂。
“我……其实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江似怯怯地说，“父亲母亲问过认识的朋友，他们说我以前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如果他们知道我转世了，会有很多很多的人来打我……”
“……”
岚相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地摸了摸对方的头。
“老婆，你是在担心我吗？”江似问。
“……嗯。”岚相轻声回应，“不要叫我老婆。”
“其实老婆你不用担心，既然选择这个名字，我当然做好了与人为敌的觉悟！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都打趴下的！”江似自顾自地笑道，“父亲说了，只要我足够强，我就可以做他们的爸爸，儿子都得听爸爸的话！所以——”
“挺好的。”岚相说道，“跟你父亲回去吧。”
“我当然——诶？”
江似错愕地看向对方。
“跟你的父母回去。”岚相重复了一遍。
“可是，可是我是来找老婆你的……”江似弱弱地开口。
“我知道。但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也不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岚相耐着性子说，“你只记得我，所以觉得我跟其他辟邪很不一样。但那可能只是我、吞噬了你的缘故……”
你连自己曾经最重要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记忆并不能代表什么。
“既然已经有了新的开始，不必再把这些过往放在心上。与你的家人一同去吧。”
岚相心想：没了不死之身，没了那个女人，这回你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这样已经很好了。
“可是……”江似慌张起来，“可是老婆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吗？你还说想在天鹿城见到我……！”
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你还是个孩子，孩子应该和父母一同生活。”岚相回答，“我只愿你此生平安。”
“可是，可是……”江似急得团团转，她知道对方是在赶她走，却不知道怎么跟狡猾的大人作对。
她只得抬出更厉害的大人：“可是父亲母亲说，讨不到老婆就不要见他们了！”
岚相紧接着道：“那我就去与你的父母分说，定不让他们抛弃你。”
“你……！”江似顿时急哭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就是为了你才求父亲母亲带我来天鹿城的！！”
岚相不为所动：“所以说不明白的是你。你并不是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
江似大叫，随后就像猝不及防的雨，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她抽抽噎噎地说：“你、你是我老婆……你不能不要我的……”
岚相叹了口气，久违地感到一阵头疼。
“别哭了。……我没有不要你。”
可是江似依旧哭得很大声，根本停不下来。
岚相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轻轻拢住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忍受魔音穿耳和眼泪鼻涕全部糊衣服上的双重折磨。
“……你要是再哭下去，我可不管你了。”
终于，岚相忍耐到了极限，祭出了威胁大法。
江似终于安静下来，抹着眼睛惨兮兮地说：“我没有哭。”
岚相冷哼一声，随后按住对方的手：“别揉眼睛，看着我。既然我是你……既然你说喜欢我，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
“上辈子，你可没说过喜欢我。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喜欢我？”
“我……”江似顿了顿，“我不知道……”
顶着对方认真的目光，她说：“我想，我应该是一开始就喜欢你的……你很好看，在太阳底下亮闪闪地发着光，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想看你因为我开心的样子，也想看你因为我生气的样子，想把我所经历的快乐都送给你，也想把我所经历的不快乐都送给你……
“虽然父亲说要想成为强者，就要直视自己的内心；不懂感情的小孩子，最喜欢捉弄自己喜欢的对象……可是，我感觉不是这样……我跟你开过不少玩笑，但我还有很多过分的想法：想看你破破烂烂的样子，想看你失去宝贵的东西，从高高的地方掉下来，然后再也爬不起来的样子……”
怯懦地看了一眼岚相，江似缩了缩脖子：“果然，这是不对的吧……？”
“……何止是不对，你……”岚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
这是喜欢吗？简直就是恨！
岚相从来没有想过，江似会恨自己！
可是他旋即想到：江似从没得到过正常的爱。她所爱着的女人，是一边爱怜又一边嫉恨，一边保护又一边伤害她的。她所得到的爱，从来都是跟恨交织在一起的。
然而她付出的爱不带半分恶意，这如何可能？因为那是妥协的产物，出于恐惧，出于自保的本能，她加倍地讨好那个女人，加倍地爱。唯有如此，她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唯有如此，她才不会被别人抛弃。
但那并不是江似真正的爱。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竟是如此。”岚相低声呢喃。
他怎么从来没有意识到？江似用爱那个女人的方式爱所谓的老婆们，却用那个女人对她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在她漫长生命中遇到的那么多人里，只有他是不同的。只不过受限于种族、寿数、曾经的经历、错乱的性别观念，她将这份感情称之为友情，把自己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得到了那份扭曲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情感！
在江似忍不住想逃的时候，岚相大声笑了起来。
“老婆，老婆你别吓我……”江似瑟瑟发抖，她以为对方脑子坏掉了。
岚相却紧紧抓住对方，几乎将女孩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不顾对方的僵硬，径自笑得开怀。
他真的太高兴了。还能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高兴的事？！
尽管江似的感情比起常人危险得多，什么也吓不住无畏的辟邪战士！
终于笑够，岚相放开女孩，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
“你想跟我一起？”
“……当、当然！”
“那好，我们回家。”
“……所以，老婆，你不会赶我走了吧？”
“不会。”
“那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
“好耶！我要告诉父亲，我找了个超好的老婆，以后我也是有老婆的辟邪啦！”
“嗯，要听话。而且你父母那边，我还得跟他们交代清楚……”
“好的老婆，都听你的老婆！”
“……还有，别叫我老婆。”
“好的老婆，没问题老婆！”
“你……算了。”
夕阳西下，一大一小两只辟邪，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江似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老婆知道，自己忘了对方名字的事。
为了留下那些记忆，曾经的江似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虽然她也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那个人想要见她，那个人就在天鹿城——即使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仍然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了父亲母亲。
父亲母亲都告诉她，对方一定是自己前世深深眷恋、不愿放手的存在。即使轮回，也无法割舍与对方的联系……
所以不记得名字有什么关系呢？从启程的那一天起，她就决定在他们重逢时说：
“嗨，老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42（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