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1 ...
-
十五年后。
现任辟邪王北洛听说兄长回城，匆忙解散了随他外巡的侍卫，大步流星地朝着王宫的方向走去。
如今是他正式继位的第三年。前一任辟邪王，也就是他那个不坦率、不听话还不让人省心的兄长，在平稳让渡王位后就带着老婆跑了，说是要带三百年来不曾远游的嫂子遍历山川，看尽魔域风光，实际上就是撂挑子不干，两只妖度蜜月去了。
说实话，北洛对此并无意见。一个人关久了都会关出毛病，何况辟邪王守着王城动辄就是几百年，憋都要憋坏了。所以历代辟邪王卸任后大多都会选择去魔域游历，玄戈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奇怪。
而且……双子互噬的问题至今无法解决。北洛刚回城时还不明显，然而随着岑缨从海外带回了异域的龙血草，玄戈逐渐恢复到可以摆脱血契的程度，彼此侵噬的现象逐渐显露。这种出于本能的现象并非靠理智就能解决。北洛为王，玄戈必须离开。
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但是你们倒是把孩子带走啊？！北洛被两个侄子侄女搞得头大，他带过那么多师弟师妹，还真没遇到过这么不听话的小崽子。两个孩子在父母面前无比乖巧，对云无月也算恭敬，对他这个叔叔就相当放肆了，只差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人们常说子女是债，可没说侄子侄女也是债……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玄戈把两个小崽子丢下，他哪来的这笔债？！
其实从理性的角度，北洛也明白玄戈此举的用意。既然选择云无月作为伴侣，他们注定不会有子嗣。
玄戈和霓商都尊重他的决定，可是天鹿城需要继承人，若非他们已经育有一子一女，也由不得北洛这般任性。虽然岑缨帮忙改良了大阵，使得维系大阵所需的能量略有减少，大阵的运转也更为顺畅，但是防护大阵主体未变，依旧需要王辟邪来支持运行。要想对能源进行替换，天鹿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那之后，北洛让人把阵法相关的资料都誊抄了一份，并委托岑缨教会族中几位略有基础的辟邪，打算让他们负责后续的改进和维护工作。知会过玄戈之后，他把侄子侄女送去一同听课，希望他们也能学得一二。
现在想来，两个孩子的叛逆，应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仰人鼻息，朝夕可亡。辟邪需要把阵法之术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不光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否则难免再遇上大阵被破的困局。可道理是这个道理，学习却是另外一回事。两只典型的小辟邪显然无法适应来自人族老师的教育，并对带来这一切的北洛叔叔有了一些意见。
而等玄戈走后，这种意见变成了公开的不满。父母面前的小天使变成了叔叔身后的小恶魔，时常闹得辟邪王焦头烂额。
北洛一度怀疑双子互噬的本能可以顺着血脉流传，不然他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不过……两个小崽子虽然不听他的话，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收拾。
许是与他作对，两个孩子格外崇拜岚相。时至今日，岚相仍是城中实力仅次于王的存在。随着妖力逐步增长，羽林很快不是北洛的对手，但是打败岚相却是在他即将继位之时。
按照玄戈的说法，对方的实力比起从前暴涨一截，应该已经超过了长时间重伤不愈的他。
虽然以北洛对他的了解，岚相绝不会想以这种方式提高实力……
他还记得新婚第二天，银发辟邪按捺不住找上了自己的妻子。
“她是不是……！”
魇魅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希望在他眼中破灭，辟邪什么也没说，许久之后，默默行了一礼。
“……无论如何，恭贺二位喜结连理。”
至于岚相是什么时候走出来的，北洛并不清楚，他不可能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然而再怎么强，终究是他北洛凭借实力为王。岚相听令于他，两个小崽子却没意识到这一点，活该双双被抓回去上课。
不过神奇的是，即使抓人的就是岚相，两个小孩也完全不会记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岚相成了天鹿城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辟邪，羽林都戏称他是“慈幼房的无冕之王”。其中最为追捧的就是那个两度被岚相救下，名叫夕朝的小女孩。
北洛至今还记得对方托他带离火石，结果却是要雕一个岚相大人的小像。虽然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但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芥蒂。可仔细一想，如今距离那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十五年前的北洛一定不会想到他今日的生活。偶尔他也会回人间看望老师和师娘，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魔域，在天鹿城，在这个阔别三百年重新回到的家乡。带着婆烨留下的两把古剑，守护连向常世的空间通道。
有时他也会想，即使没有天星尽摇那档子事，在他听从江似的唆使，选择跟玄戈签下血契之时，就注定了他后半的妖生。但是想这些也没意思，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所以这次玄戈回来，两个小崽子的问题，他要好好说说！
眼见王宫越来越近，北洛有些奇怪：这才三年，玄戈怎么就回来了？他还以为下次听到对方的消息，至少也是十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
该不会有什么要紧事？
“你们怎么回来了？”
不等侍卫禀报，北洛大步走入殿内，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兄嫂。两只辟邪均是劲装打扮，此刻端坐在木椅上，周身不见半点风尘，仍是十足的王室风度。
只不过在霓商身边，坐着个黑头发的小崽子，乖巧吃着霓商喂来的糕点。看上去大概三四岁，眉眼间跟玄戈有几分相似……
北洛眼前一黑，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个满脸糕点渣的孩子。
“别告诉我，你们回来，就是为了……”
“送她回天鹿城。”玄戈淡定接话。
玄戈你大爷的——！！！
北洛忍不住在心中大骂：管生不管养说的就是这家伙！两只崽子还不够，这才出去多久，就又搞出一只崽子来！
他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带在自己身边？这么小的孩子，离了父母不好吧。”
“事实上，带她回天鹿城，正是孩子父母的请求。”霓商掏出手帕，给女孩擦了擦脸。
北洛听出一丝不对。
“孩子的父母呢？”
是了，看起来三四岁的孩子，换算成辟邪的年纪，应该有十来岁了……这不是玄戈的孩子。
“他们去了碑渊海。说是……千年未见，不曾想碑渊海都能打到天鹿城头上来了。”霓商有些尴尬地说，“那对夫妇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带着孩子不方便。”
“简单来说，就是去砸场子。”玄戈总结道。
“砸场子……就夫妇两个？”北洛咋舌，“什么人啊，这么嚣张？”
“应当是先代的王与王妃。虽然他们不愿透露姓名，不过我对他们的身份略有猜测……”玄戈回答，“不必在意，他们离开天鹿城已久，此举美其名曰为孩子出气，依我看，不过是找个理由跟那些天魔打一架。”
“所以我们就带着这个孩子回来了，顺便提醒你注意碑渊海的动向。”霓商笑道，“说来也巧，这个孩子你也是见过的。来，跟北洛打个招呼。”
北洛诧异地看向女孩，女孩转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并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北洛回想再三，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什么时候见过这孩子？
谁知女孩开口就说：
“你可以叫我爸爸。”
北洛：“……”
这个欠揍的模样确实有几分熟悉。不会是某个上辈子被他打死的宵小吧？
他蹲下来，跟对方保持同一高度，问道：“我为什么要叫你爸爸？”
“因为我是你爸爸？”女孩歪着头回答。
“好吧，我换个问题：你怎么称呼他？”北洛指了指玄戈。
“孙子！”女孩果断道。
真的假的？北洛狐疑地看了玄戈一眼。
“……她的辈分确实大，而且她对王辟邪的血缘关系没有太多概念。”玄戈闭着眼回答。
言外之意就是她的实际辈分还要高一些了？
北洛突然就不生气了，合着这就是个小祖宗，叫爸爸还便宜他了。他忍不住逗起小孩：“如你所见，我跟他不一样。所以你不能用同样的称呼叫我。你得叫我‘王上’。”
“……可是霓商叫你‘北洛’？”女孩迟疑道。
“是啊，我的名字是‘北洛’，而不是‘王上’。”北洛坦然道，“其实你知道我问的是你的名字，你都在称呼霓商的名字。所以，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唔……！”
被戳破心思，女孩攥起裙边，闭紧了嘴巴。
北洛有些好奇：她的父母也就罢了，一个小孩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莫非是大名太难听了，不愿说？
霓商安抚她道：“没事的，你可以相信北洛。告诉他也不要紧。而且你想找的那个人，只有北洛能帮你找到。”
女孩扭捏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将目光重新投向北洛。
“那，我告诉你名字，你可不可以帮我找老婆？”
“可以。”北洛点头，“我帮你找……”
等等，老婆？
北洛愕然看向对方，心中渐渐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印象中，会天天嚷着老婆的女孩子，有且仅有那么一位——
仔细一看，这双圆圆的眼睛，含笑的唇角，不正是记忆中那个人的特征？
“……江似？”北洛站了起来。
“你认识我？”女孩张大了嘴，看着颇为傻气。
“还真是……你怎么……”北洛有些不敢置信，可旋即想到了自己。只是恢复前世记忆的话，倒也没那么罕见。反倒是江似这么快找了回来，还更让人惊讶一些。
“你竟然转世成了辟邪，这真是……”该说阴魂不散，还是什么奇怪的孽缘？北洛心下无奈：“所以这次不是暂居，你打算在天鹿城留下？你现在的父母知道吗，他们不管你？”
“是我想回天鹿城的，父亲母亲都知道。”江似说道，竟有些乖巧的模样，可惜下一句就原形毕露：“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吧？你知道我老婆是谁！他长得高高的，有很长很长的头发，不喜欢笑，但还是很好看，原型也很好看，身上都是硬硬的盔甲。他的武器也是长长的，而且他就在天鹿城——”
“你先给我等等。”北洛止住了对方一连串的比划，“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但那不是你老婆。”
那是他老婆好吗！
“怎么会不是我老婆呢！”江似急了，“我记得很清楚，他说了会娶我，这事连我孙子都知道——”
“那是你做梦。”云无月不可能说这话！
北洛心想：她是为了跟我成婚才提前赴了那场生死之约！
“才不是！他真的说了！”江似气鼓鼓地大叫。
她分得清现实和梦！！
“好啦，不要生气。好好跟北洛说话。”霓商抚了抚女孩的肩，“记得之前我们怎么说的，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白色，不，银色的！”江似速答。
霓商含笑看向对面，北洛终于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岚相？”
好家伙，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因为对方被小女孩坑了。所以风水轮流转，这回江似的老婆轮到了岚相？
北洛挑眉：“行，我让人喊他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