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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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江似再一次恢复意识，光明野已经沦为人间地狱。
因为这次的伤口还算整齐，复活没有花太多时间。然而时间到底是浪费了，情报也变得全然无用。龇牙咧嘴地从地面爬起来，江似想不明白：
为什么夜长庚会发现？！
法术失灵并不意外，但是夜长庚的态度一直没有变化——
是从什么时候怀疑的？说要回去取东西的时候？承认阿姐已经不在的时候？
还是——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她？
尽管心中困惑重重，江似现在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望着破碎的天空，少女心中警铃大作。她记得守卫队的辟邪说过，天鹿城、光明野、还有光明野的外围其实都在同一个空间里，受阵法不同程度的保护。之前她被心魔掳出城，也只见护城法阵被攻出缺口，未见光明野有异。
这次连外面的屏障都破了……情况只可能比之前差，不可能好。
城里怎么样了？碑渊海来了多少魔？赤厄阳在什么地方？……辟邪王还活着吗？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其实江似并未完全恢复，她不需要彻底痊愈才能行动，就像现在，她还能看见自己的内脏，只要再让她休眠一段时间，就能完好如初。但就算是健全的她，也打不过任何一只魔物。所以她其实也没什么选择，四周都是魔物，是走是留都会死。
可是要想“死”到某个地方，还需要她早做决策。这样她才有可能在魔潮退去之时，爬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复活需要时间。
狼狈地爬动也需要时间。
然而江似突然发现，对这种理应习以为常的事情，她已经忍受不了了。她不想死，不想孤零零地坠入黑暗，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被魔物撕碎，不想独自经历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噩梦，不想一个人在生死之间挣扎，不想倒在冷冰冰的地上——
她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带她脱离险境。
她想要岚相。
不是阿姐，阿姐只会在远处等她；不是老婆，老婆需要她来保护。
只有岚相，只有他会来救她……然后把她臭骂一顿。
江似猛地闭眼，忍住莫名的泪意。
不过十年，与她活过的年岁相比不值一提；区区天鹿，在她见过的那么多城池中不足为奇；这些都不应该对她有所影响。一次死亡，对拥有不死之身的她不算什么；此等绝境，对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的她只是儿戏。
她是弱小，但她不应该软弱。
平复了心情，江似往却邪之门的方向跑去，想尽快遇上哪个辟邪战士。反正她的不死并非秘密，现在也用不着装死了。
事情比她预料得还要顺利，在附近的石林，她遇到了匆匆赶回的北洛。
“北洛！”“……江似？！”
一人一妖皆是不同程度的凄惨。一个身上全都是灰不说，衣服边缘残留着各种裂口，就连呆毛都被砍了一半；另一个衣不蔽体，仅剩的布料都被血和尘土弄得脏兮兮的，双手还捂着尚未痊愈的伤口。
“天鹿城怎么样了？！”“你从哪里过来？”
异口异声之后，双方皆是一愣。
“回城，路上说！”北洛当机立断。
于是江似跟着对方跑向却邪之门，途中终于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原来那个藏在大天魔背后的家伙就是巫炤。他一边对人界多地下手，一边借用碑渊海的力量，引魔族攻击天鹿城，似乎是想让北洛陷入两难境地。
然而玄戈替他做了选择，他让北洛先解决鄢陵的困境，然后速速回城。在那之前，他会带领辟邪战士尽可能击退魔物。
北洛下意识反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你根本调用不了我的妖力，要怎么守城？！”
玄戈难得笑了：“不用妖力，纯以剑招战斗，北洛，这还是你教我的。”
北洛还想说些什么，玄戈打断了他：“辟邪全族皆可为战，不必担心天鹿城。尽快回来。”
随后掐断了联系。
心急如焚的王辟邪一路杀回魔域，看到光明野惨状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差点把江似也当魔物砍了。好在少女的脸还算干净，北洛也并未失去理智。简短的交流后，他知道了江似的遭遇和对方所有的情报。
“夜长庚……那个祸害，我迟早要杀了他！”
北洛怒目切齿道。
他很担心玄戈和天鹿城的状况。凭借血契，他只知道玄戈还活着，无法知晓他能支撑多久。他已经见证了鄢陵的惨状，如果天鹿城也……
不，此时需要思考的不是这些！他只要杀尽阻拦的敌人即可！！
望见却邪之门前的高大身影，北洛偏过头，问道：“那就是赤厄阳？有什么要注意？”
“我只听说过他的名字……”江似为难道，她以前没听说过赤厄阳之流。“应当是近百年起来的天魔，比起碑渊海其他将领肯定会弱，至少经验不足。应该没有和天鹿城作战的经历……当做寻常天魔对待就行。”
话虽如此，江似并不具备判断双方实力的能力。她只是感觉北洛变强了很多，至少此刻的他有着和天魔一战的魄力，但是战力……
“需要我给你下个暗示吗？”江似问道。
“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北洛拔出了太岁。
天魔死在了一片金色的火焰之中。
在火光的照耀下，江似突然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夜长庚不是不信任自己，而是从一开始，她的态度就不重要。
他只是想把自己骗到巫炤手里，就像他们利用了死掉的这个天魔。
至于有没有怀疑……恐怕也是有的。她忽略了妖魔对各种气息的敏锐洞察。江似知道自己身上肯定会有辟邪的气息，但是日常的沾染跟从里到外的浸染天差地别。
无论如何，事情闹得这么大，夜长庚绝对跑不了，有的是打击报复的机会……等北洛收好了那颗天魔核，江似跟着走进了却邪之门。
然后他们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天鹿城。
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塌落，地上铺满了凌乱的花叶和尘埃。整座城笼罩在浓重的雾气之中，零星可以看到几点金芒。四处燃着战火，空气中传来呛鼻的硝烟味。破败的城门下躺着几名战士，手里还拿着他们的武器，至死没有放开。
北洛踉跄着走了过去，江似慢慢跟在后边。
她认得地上一位小哥，曾经在她被吊城门的时候跟她聊天解闷，嘴上说会替她向岚相求情，实际一次都没开过口。背地里参与过“江似这次会被吊多久”的赌局，赢了不少钱。可惜就是不会跟女孩子讲话，至今都没找到对象。现在，他死在了工作岗位上，再也不可能用赌来的钱去追女孩子了。
江似抬起头，发现曾经吊自己的地方，钉着一位似曾相识的女战士。对方曾问过她晴雪的药房怎么走，然后说了一声谢谢，完全没认出她是那个对王妃死缠烂打的人。后来应该是听同伴说了什么，看她的眼神微妙地变了一些，没再跟她说过话。在她的注视下，满身血污的战士发出灿烂的金光，随后散为流萤，彻底消失不见。
“真是凄惨。”
骑着兽骨的幻影从他们身边缓缓经过。
江似悚然转身，不知对方何时出现。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但是对方□□的兽骨她认得，那是如今近乎绝迹的獍妖。几千年前，它们曾被魔族用作入侵人间的前哨……
这个家伙就是——！
“你大概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吧。即使是再强大坚固的城池，只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也会面临倾覆之灾。”巫炤慢条斯理地说。
北洛愤而起身：“巫炤，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要我的命，那现在就来取走看看！”
“命？你只要痛苦就可以了。”巫炤说道，“看着老迈的陨落，看着新生的死去，看着所有一切化为灰土，面对催绝而悲鸣无力……你只需要这样。”
“所以这就是你的遭遇？族人死光，独你苟活于世？”江似插嘴，“我很好奇，当年遇袭的两座城池，哪座是西陵？”
鬼师终于将注意力分了一点到少女身上。那是蔑视蝼蚁的姿态。
没办法，这家伙闭着眼，看不见他的眼神。
“你……”
“北洛大人！”
一名辟邪战士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巫炤的幻影眨眼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战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径直向他们冲来：“北洛大人，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还请快去阵枢，王上在那里等你！”
“玄戈怎么样了？”北洛迫不及待地问。
“王上无恙，有近卫队护在左右。现正在阵枢指挥作战……”
虽然最开始屏障破裂、魔潮涌入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但是在辟邪王的带领下，剩下的战士们重整旗鼓，以大阵仅剩的几个庇佑之地为据点，建立了一道防线。防线几度被破、收缩，不知填入多少战士的性命，但是这座城还是守到了现在。
如今赤厄阳已死，魔物退散也只是时间问题。北洛心中稍安，道：“我这就去阵枢。”
战士转头欲走，却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江似，岚相大人一直在找你——”
“岚相？”江似茫然地指着自己，找她做什么？
然后她就明白了一切。
“我草！！草草草草！！！”
江似想起：在他们分别之前，她说要勾结内外，击溃天鹿，为她阿姐报仇——
然后光明野的屏障就破了！！
江似一口血吐了出来。不是，她什么都没干啊，她就是嘴上说说！她跟夜长庚说的那些也只是虚与委蛇，她想要的是对方的“声音”啊！！
这已经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是把别人的锅拿来按自己头上，还给焊死！！
——岚相要是不把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那就不是岚相了！！！
“北洛！我跟你走！！”
江似飙着热泪，忽然抱上了北洛的腰。现在能替她作证的只有这家伙了！
“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猝不及防被赖上，北洛脸都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我……！”江似是有苦说不出，支支吾吾欲哭无泪，完全一副小媳妇样。
她只能说：“岚相会杀了我的……”
“行了，要跟就跟，我管不了你。”北洛无语地推开对方，“反正你迟早要面对他，你们两个之间的事别扯上我。”
那时候的北洛还以为他们只是两口子吵架，岚相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杀人，他可是亲眼见过对方表白；那时候的江似也以为这次误会太棘手，不死个几次根本没法让对方消气，她可是亲眼见过岚相杀敌。
但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分别会如此突然。他们所有的设想会如此轻易地化作泡影。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