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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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似从来不敢去想，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是不死的情报商人，是永生的人族少女，是阿姐漫长生命中遇到的唯一一个同类，是对方相依为命的亲人……
可是她的本质是什么？她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魔域？
江似隐约察觉，“自己”其实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存在。
同为“不死之人”，她跟阿姐却很不一样。她会受伤，会因为失血昏迷，会因为剧痛休克，会因为死亡停止心跳，失去所有生命体征。她会像正常人一样死去……并在之后不可思议地复原。
没有人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即使是阿姐也没能观测到那个过程。
“一眨眼你就好了，我还以为自己看错。”
——有谁会是她这样的？
而且她跟阿姐的差异不止于此。在江似的印象里，阿姐一直在变强，食用妖兽能让她变强，修炼武艺也能让她变强。可是江似不行，她无法学习任何新的事物。尽管大脑完全可以理解，手脚却总是不听使唤，身体生疏得仿佛不属于自己。
岚相曾经问她，为何甘于弱小……
那时她插科打诨混过去了。但事实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变强。
——这具躯壳，就像被时间遗弃了一样。
所以江似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如同行走在瘴气弥漫的沼泽，前一秒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下一秒便陷入泥潭，被粘稠的绿水拖着往下沉……可怕的液体从口鼻侵入肺腑，新鲜空气与阳光同时离她而去，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被制成了僵硬的标本……
可是，奇怪……她不是已经这样了吗？不是已经落入深渊，被蛰伏在暗中的蛆虫密密麻麻围了起来，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啃食殆尽……为什么还能看见？为什么还能思考？为什么还能行动？
那些……其实是梦吧？江似心想：她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安然无恙接受着明媚日光的照拂？
然而古有庄周梦蝶，谁知究竟哪边才是梦？黑暗中的白骨是梦，还是魔域的情报商人是梦？
她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有些事情是越想越可怕的。就像你在家里看到一只蟑螂，就会怀疑每个阴暗的角落都有它们的窝，进而觉得这间屋子也只是蟑螂帝国的一块角落……与独自扛过无数天灾的它们相比，人族不过是刚刚摆脱神明、开始独自行走的稚童，恐惧实属正常。
不过跟阿姐在一起的时候，江似不会害怕——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无数信息储存在她的大脑，等待着她提取出最有用的情报——只有情报才能打动那些上位者，才能换取真正有价值的事物。而且她还要替阿姐搜寻更新的消息——
可是阿姐不要她了。
——阿姐死了。
江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尽管她为自己选定了新的目标，赋予自己新的意义……虚无仍如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随形，朦朦胧胧地罩着不死的怪物。一旦从爱情的幻想中醒来，江似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阿姐死了……她会死吗？
如果她们是真正的同类，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可她们之间明显不同，阿姐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人……
“她”会死吗？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江似怕的不是死，而是不死，如果自己真是不死之身，如果自己当真与死亡无缘——
那么……岂不是，永远都会被剩下？
尽管她早就知道，除了阿姐，她跟任何生灵的缘分终会耗尽；尽管她早就明白，即使是恩爱两不疑的老婆，也终有生死相隔的一日。
可是爱情……是可以永恒的吧？
所以，她还是应该继续追求老婆的吧……？
江似闭上了眼。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就不该想东想西。只要想尽办法达成目的即可……
“我果然会被岚相杀掉吧？”
少女忍不住自嘲起来。
其实她并不后悔与对方发生关系。尽管这已经构成了对老婆的背叛……而在她选择追寻老婆之后，同样构成了对岚相的背叛。
可是这具不死之身本就是随意使用的工具……□□的忠诚毫无意义。
……她只是从未以这种方式使用过。
说实话，江似的情感经历几乎是一片空白。两位老婆都是一厢情愿的单恋，而在更早的时候，为了避免真实性别暴露，她在阿姐的掩饰下从不跟人过分接触。江似隐隐发觉，女扮男装只是个借口，阿姐其实是不想让她沾上男女之事。
这究竟是一种保护，还是一种限制，如今已经无法得知。无论如何，江似绝非缺乏常识之辈。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坦率来讲，她对那种事非常好奇，只是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并且出于某种叛逆心理，凡是阿姐不让她做的事，她都有一种想要尝试的冲动。
所以这件事到底多大程度跟岚相有关，江似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若非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绝不会放任自己做到最后。
可是再好的朋友也不会比老婆更重要。所以在潜意识里，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察觉到少女的坚定，灵女轻轻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我也不劝你什么。我烧了些热水，你可以清洗一番。趁着时辰还早，在我这里再休息一会儿……”
“谢谢，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江似笑眯眯地走到房间，无视了角落里蒸腾的浴桶，径直倒在床上。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她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然后她就睡了一整天。
就在江似沉眠梦乡之时，她和岚相的绯闻传遍了天鹿城。因为近来魔族异变，不许平民随意出城，大量辟邪聚集城内无所事事，传谣造谣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了许多。
现在全城辟邪都知道，江似跟岚相是真的有一腿了。
好家伙，羽林直呼好家伙！没想到岚相你一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虽然之前他就说过，这俩中的一个性别变一下，怕是能成事，谁知道真就一语成谶了！
不过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点……江似恢复女性身份这才几天？
繁重的事务阻拦了他八卦的脚步。羽林只得把自己的好奇心寄托给近卫队的旭炎峰，于是消息传到了应垒那里——尽管这位年轻的辟邪战士对这种八卦完全不感兴趣。
“我说，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忙吗？”
旭炎峰摆了摆手：“嗳，这可是岚相大人跟那位江似！你就不好奇他们怎么好上的吗？”
应垒摇头：“还是不要背后议论他人为好。”
“可我听说这事儿还是江似先说出去的……”
然后应垒就被迫听了一堆毫无根据的猜测，什么他俩肯定是早就好上了，岚相大人一定知道江似的真实性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大家保密；而从时间上来看，那个时候江似还在追求王妃，完全没有姑娘家应有的样子……
“所以我觉得，江似可能存在某种性别认知障碍。听羽林大人说，有些人族怕孩子夭折，会把男孩当女孩养，说不定她就是这种情况……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岚相大人这才一直隐瞒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旭炎峰觉得自己分析到了传说中的真相。
总的来说，辟邪们对岚相大人的人品还是十分信任的。即使是这样劲爆的内容，他们也尽可能把事情往好了想。而出于对岚相大人的信任，他们也对江似抱有极大的善意。
毕竟他们两个最后一起消失……岚相大人没有否认，说明江似说的是真的！
然而应垒对这些无端推理是真的无感，他冷漠地问对方：
“那你怎么不去找岚相大人确认自己猜得对不对？”
“这……”旭炎峰干笑起来，“我这不是不知道岚相大人的行踪嘛。”
都是借口，应垒心想：就算知道你也不敢问的。
那时候的他不会想到，确认的机会可能落到自己头上。被叫到王上和北洛殿下面前的时候，应垒注意到了一旁伫立的银发辟邪。
王上让他把江似姑娘带来……说话间，岚相大人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
应垒知道，这是无声的警告。
不管旭炎峰猜得对不对，那些传言……恐怕是真的。
快步来到晴雪姑娘的居所，应垒表明来意，终于见到了那位江似姑娘。说来也巧，他以前经常见到少年打扮的江似，从不觉得对方像个姑娘；可是今天见对方慵懒地站在那里，他却能觉出几分女人味来。应垒连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找我什么事？”
江似随意问道。
“王上召您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都有哪些人在？”
“北洛殿下，还有岚相大人。”
江似顿了顿，随后开始毫无形象地抓起自己毛躁的头发。
“这位小哥，依你看……辟邪王叫我过去，应该不是觉得我欺骗了岚相的感情，找我算账，或者替他做主吧……？”
“……啊？”
应垒傻傻地看着对方。这幅焦虑的模样，让他很难不想到搞大姑娘肚子还想跑的渣男……
旭炎峰那家伙，不会真说对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