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炉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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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觉得有点奇怪的是，虽然那之后杜枫做了歌舞厅的常客，却不曾找过她的茬。她还以为他也会同那些人一样，落井下石地欺辱她。他这样的态度，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结果即使是这样，都为她招来了麻烦。有一次她刚拿到薪水，正准备换身衣服回家好好休息时，旁边的一个同是歌女的女人瞟了她手上明显不成比例的钱一眼，心下十分不平衡，冷冷地嗤笑一声说：“方小姐还真是有本事。就算不做大牌演员了，还能用唱唱歌的钱继续去勾搭别人的丈夫。”
室内顿时四下寂静，漱荷有点恼恨地别过脸来看了那个女人一眼，那样的眼神莫名其妙地让那女人在气势上矮了几分，于是她便一挺腰板提高了声音道：“可不是麽！你看那杜家少爷，连婚期都定下了，却还三天两头往咱们厅里跑，连未婚妻都不顾！而你呢，也是大胆，每次眼神都直勾勾地瞧向他那边，当我们不知道麽？真不知羞！”
她话音刚落，漱荷已经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那女人捂着嘴，有点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而她只是抱胸冷道：“请贺小姐自重。未想你唱歌不怎麽有气，骂起人来倒是出口顺溜，不去街上当那麻油西施，可真糟践了你这张巧嘴！”说完，她就一提群摆，倨傲地走了出去，不再回头看她一眼。
第二天她刚上完妆，就被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架着胳膊带走。漱荷有点无奈地扯着嘴角：怎麽，报应这麽快就来了？她其实也料到了，心下便也不怎麽害怕惶恐，面色平静地被架到两个男人面前。
“就是你打了美露？”他们看上去应该是兄弟，那个发话的较为年长，面上却冰寒甚重，眼神也十分锐利，像噙了刀子一样。
“是。”漱荷没有抬头，声音亦是低低的。但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定在她身上，带着些许玩味，是那个年轻的男子。
“为何？”他又开口。这次漱荷没有马上回答，继续低着头，想从他的话语里揣摩出几丝情绪。
见她久久不答，旁边的老板娘却厉声喝道：“怎麽还不说话！你可知问你话的是琛爷？”
她心中悚然一惊，却慢慢抬起了头，对着那些人缓缓一笑。说不出的风华蕴涵在那笑容里，但她嘴角却仿佛噙了刺般的冷，几乎要将那个妖娆的笑冻结了：“我没什麽可说。既然都将我‘抓’来了，我说再多结果还是一样的。”琛爷和他旁边的年轻男子有点惊奇地看着她默默挺直了脊背，双手无意识地掸了掸自己的裙锯，眉目间有种淡淡的清傲。
“你且说说理由罢，我大哥自会掂量着如何处理你。”这次发话的是那个年轻男子，他的眉目生得极好，眼角含笑，看上去像那些混迹在歌舞厅的浪荡子，偏偏却可以装出一腔深情款款的样子。
漱荷迟疑了一下随即说：“无他，不过她说了几句污言秽语，我听不下去罢了。若是她能够让我服气，我便会任由她说去；可惜她不能，所以就得挨着。”
“好一个服气！”那男子笑了起来，露出半深半浅的梨窝，“你可真是有意思……大哥，怎麽样？”他挑眉望向他的兄长，却已经有意让他放她一马。
那冷漠的男子只是微一点头，嘱咐了一句：“好生调教这女人。”便带着那一批黑压压的随从走了，漱荷挫着指甲望着他们离去的影子，不出所料地在最后看见那个男子回身对她一笑，勾魂般的风情。
果然出了这件事之后，她在歌舞厅里的日子好过不少，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之外还有一件事，可说是既在她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自打那日起，那刘家二少就舍了在另外一歌舞厅里的一群莺莺燕燕，日日往她这里跑。有时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唱歌、跳舞、周旋在各个客人中，漠漠地笑着。
她不是傻子，偶尔也会同他跳上一辆场舞。可是他同她说的那些话真的可信吗？她可一句也不信！他不过是作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想蒙她上勾。他的眼睛毫无诚意，写满了坦然的狡猾。怎麽？就只有他会作戏，她不会麽？那可是她以前吃饭的东西。漱荷也依样在面子上敷衍着他。她知道自己的生计还要靠他来维持，况且他一向对人大方，性格又讨人喜欢。
有一日她出门采购，在街边遇到了他。他约她喝茶，她也就点头应下来。席上，他照例又说些不正经的话来逗她，漱荷最终还是有些恼地说道：“嗳，照我看，你的性子和你的兄长可不像，老不正经呢！”
却不料他忽然安静了一会儿，蓦然又笑笑道：“那是自然，我和我哥哥不是同母所出。我不过是我父亲一次出洋所遇一个华侨女子庶出的儿子，在国外一直待到十八岁，我母亲病死了他才把我接回来。我哥哥那样能干，也不需我这个小儿子再操什麽心。混吃等死便是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若叫你父亲听到这话，怕又要说你真是不成器的混帐！”
“你所言极是。可真是我的红颜知己。”他却突然端正了表情，一脸严肃地回道。这下漱荷愈发笑得不能自制，几乎要瘫在椅子里。她心下也是了然，他对于他那个庞大的家族不过是个外人，且不说他的哥哥已经是那样能干，就算他比他的兄长更加有才干，那些人怕也是不能放心地把一切交给他。
相交时间愈久，漱荷愈加发现他们两人之间有很多共同之处。他们都是自私的人，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考虑他人，做事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麽。倘若他按照自己的性子，只怕根本无法忍受继续呆在刘家的难堪；而她也是，她若是宁折不弯，只怕这会儿早已横尸街头了。
过了一段时间，不知怎的突然开始流行一种类似于瘟疫的疾病，传染速度很快，已经有不少人死于这病。歌舞厅的生意愈发不景气，但漱荷的日子却还是同原来那样。有一次领工薪时，她才知道那原是老板娘每月减了别人的钱却不曾减她的，她觉得很奇怪，老板娘却是掩口一笑道：“琛爷已经发话了，让我好生照顾你。”眉目间的意思很明确，那个刘家大少爷、在□□叱咤风云的人物，似乎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女人了。
漱荷一时心里诧异，脑子却开始发热道：“不，这钱我不要。以后请您该给多少还是照给着。”
“怎麽，漱荷？你……”老板娘很奇怪，她却不愿意再多说。次日果然那个男人来到厅里找她，她安静地被领上前去。
他开口问：“我听说你不要那些钱，为什麽？”
她抬起头来一笑：“不为什麽。”
“你不愿意？”他突然眯起眼，周身那种压迫人的气场更加强势，“我以为你同别的女人不一样，能认清现实并接受最适合的。”
“是，您说的不错。我不过是个势利的女人，我爱钱，钱是好东西，为了维持生活我可以做任何事。但我不愿意将自己置于风口上，况且我一点也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男人会为一个女人做什麽。”
“那麽，子渊你就相信了？”说着他似乎想叫人强行把她带走，旁边却有一个男人俯身贴耳对他轻声道：“琛爷，不值得。您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和二少爷闹翻，这女人名声极差，攀附他人才有昨日。”他静默地坐了好一会儿，仿佛在和什麽斗争着，最后却一拂袖子走掉了。
她却在下一刻整个人瘫下来，眼神也从精明犀利变得空洞无神。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拒绝这麽显而易见的好事。她当然也不相信刘子渊的话，但她绝不会选择刘子琛。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炉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