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她徒有虚名》止枉MIST

34、俜槊

　　“明日起，你就可以随本王一起出现了。”摄政王在禁书房找到颜未安。
　　“好的，”颜未安抬起头来笑道，“您是怎么做到的？”
　　“激一激他们的制衡热情。”
　　“殿下控人心之能登峰造极啊。”
　　“官场都是一样的，明日就见见海莲的官场吧，绝对比颜朝精彩。”摄政王眼神意味深长。
　　“为什么？”
　　“首先，我们没有死板的考试。”摄政王颇有得意地笑。
　　“颜朝正在改革，不过看上去比较困难。”
　　“其次，我们有大量女子，你不想见见不被困在家中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吗？”
　　“这确实比不了了，我也很期待。”颜未安目光一闪。
　　摄政王看着她，心中默默一叹，多么好的苗子，却要浪费在这些事上。
　　第二天早朝，摄政王身边多了一位高颀修长的年轻男子，面容清俊而不失刚毅，幽蓝色的眼睛似乎藏着深渊万丈，多看一会就可能陷进去，一根杆一样笔直地站在摄政王下首，好像新奇的古玩一样被所有上朝的臣子明里暗里打量着，尤其是年轻的女官。
　　摄政王有些无奈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男装的颜未安，这变装实在不易，面具、喉结、束胸、头发长短、手指指甲的形状这些都好说，颜未安自小不喜欢首饰，先帝又惯着她，耳洞也只象征性打过，早就长回去了，本来这样就可以，可颜未安完美主义，昨夜瞒着她用药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声音，拔骨又垫高了身高，甚至还照着禁书房里的某本书改变了自己眼睛的颜色，从纯正不带杂质的黑瞳变成如今几乎有点诡异的幽蓝。
　　她还记得颜未安看铜镜里自己的眼睛时眼神奇怪，她似乎从那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人……颜未安正在想着的人。颜未安其实自己也挺恍惚，她是无意识中就将瞳色换成幽蓝……左丘谅的瞳色。
　　“参见摄政王殿下。”时辰到，群臣齐齐鞠躬。海莲国没有跪拜礼，亲王、老臣、有残疾的臣子、孕妇、病臣行过礼后还可以坐着，区别就体现在鞠躬的弯度礼节上，如果是向莲氏当权者行礼，就要全礼，摄政王虽然现在是一国统治者，但对外属于牧氏，所以礼节就略次等。
　　“平身。”颜未安起身后向亲王位置一瞥，发现牧让娆果然没有坐下，心中微微一笑，牧让娆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离经叛道的，时不时还损摄政王几句，其实对她非常忠诚尊敬。
　　“依昨日众位爱卿所言，本王今日将人带来了，此后就将和本王一起行事，也算众位的同僚。”摄政王说着，一指颜未安。颜未安先向摄政王躬身，又面朝朝臣一礼，朗声说道：
　　“俜槊见过诸位大人，本座乃摄政王殿下座下第一幕僚兼侍卫长，今有幸能与各位大人共事。”
　　朝臣们光明正大地注视颜未安，心中心思转了十八弯。
　　一些人暗暗吸着口水，想着怎么把这位“美男子”拐回去。这样的男人难得啊，长得帅礼节到位不卑不亢文武双全，海莲民风开放，才子多风流，恃才傲物也常见，而他年纪轻轻就退去浮躁，连声音都是清冽不失沉稳的。
　　这是年轻女官的想法，更多的官们其实在疑惑，摄政王竟然把自己麾下文武大权交于一人，而且还是个年轻的男子，这是何等恩重？不过一向独自一人的摄政王旁边多了个男子，也就比原先的铜墙铁壁多了些罅隙，年轻些好啊，更容易被诱惑 。
　　还有些人想得更多，这莫不是摄政王的饵用来探探他们的虚实？万一这个男子有什么特殊之处那他们岂不是要面对全新的陌生的威胁？
　　这种想法非常接近真实情况，获得颜某人意味深长地一笑。
　　还有一种人，好吧其实只有牧让娆，觉得无可厚非没有多想，她在海莲时主要戍守边关，这段时间还在适应莲都官场，还有就是她正被纳王夫和颜未安的事情闹心得不行。
　　这次摄政王爽快地答应了臣子上谏，将自己的势力剖开一角，朝臣们都很满意，一时没什么挑刺的，早朝也就早早结束。

　　“殿下，让王求见。”
　　颜未安和摄政王不出意料地相视一笑，“请。”
　　“殿下，今日微臣是来请您下旨的。”牧让娆一贯地开门见山说道。
　　“下什么？”
　　“停止纳夫会。”
　　“那让王可有王夫人选？”
　　“微臣忙于公务目前不想谈小家之事。”牧让娆一本正经。
　　颜未安心中暗笑，牧让娆干什么都爽快，唯独对感情模模糊糊不敢下定论，实在愁哭了三哥。这都这么久了还没搞定，虽说有三哥身份问题，但其实只要牧让娆出声肯定三哥，那这事完全就可以拍板了。
　　“哦，那先收几个侧侍也可以，毕竟你是亲王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家室的异数。”
　　“难道不能破例一次吗？”
　　“不能。破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臣子已经有弹劾你此事拖拖拉拉的了。”
　　“可是……”
　　“你为什么不愿接受颜公子呢？”
　　“我……”牧让娆哑口，面色难得露出一抹犹豫和担忧。
　　“是因为不愿束缚他，怕他接受不了这个地位，怕他有落差会不舒服不喜欢吗？”颜未安突然开口。
　　牧让娆一愣，看向颜未安，颜未安坦然与她对视。
　　“你如今能这样犹豫不决不过是仗着颜公子深爱着你罢了，让王，想想你知道的无果或是以悲剧告终的感情，问问你自己的心，感情本就是感性的，哪来那么多顾虑？你堂堂海莲让王都得如此，那还有没有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了？记得，当得珍惜。”
　　牧让娆是沉默思索着离开的，颜未安欣慰地看着她的背影，转身向摄政王一躬，“多谢殿下。”
　　“也不仅仅是帮你拖延时间让他们无法分心，更是为了让他们在平和的环境下好好彼此了解，让娆是本王看着长大的，总希望她的一切尽善尽美。”
　　“您真的是一位很温柔的人。”
　　“最不该这样说的就是你了。”
　　颜未安但笑不语。
　　“殿下，沁王求见。”
　　“请。”沁王是登位不久的一位年轻亲王，她的到访倒在她们意料之外。
　　“微臣参加摄政王殿下。”
　　“沁王请起。”
　　“沁王殿下。”颜未安一礼。
　　“俜大人。”沁王回礼，直勾勾地看着颜未安。看得颜未安一阵胆寒。
　　“沁王见本王是有何事？”摄政王也看到沁王的眼神，眼底略过一丝不敢确定，淡淡问。
　　“回殿下，微臣早有了几个夫侍，可还，还缺一位王夫。”说着沁王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颜未安，红着脸低下头去。
　　颜未安看着同为女性的沁王一直满含情意地看自己，一时前所未有的尴尬。
　　“沁王可有心上人了？”摄政王心中明了但还是装傻问。
　　“恕微臣直言，微臣，对俜大人一见钟情。”
　　呃……好直白……没想到自己男女通杀，颜未安心里哭笑不得，这算个什么事？要命的是，沁王是较为势大的一位亲王，若是从利益角度考虑，这样的联姻如果摄政王拒绝那就会惹人生疑，尤其是万一这沁王再一四处说闲话，那就会非常麻烦，她也有暴露的风险。
　　“我海莲向来推崇自由恋爱，这立刻为你们下旨一是对你们不尊重，二是怕朝臣疑惑，沁王你看怎么办呢？”
　　“殿下说得完全在理，所以还请俜大人能移步沁王府，俜大人可愿意？”
　　事情发展到这种奇怪的境地，颜未安只好行礼应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随后她就被欢天喜地的沁王拉着去沁王府，临走时就来得及给摄政王传了一句音，“照顾好瑶琅。”
　　摄政王目光怪异地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久久苦笑。

　　“沁王殿下，就到这里吧，再进于礼不合。”颜未安尴尬地停在沁王内室门外，死活不肯进。
　　沁王不乐意地撇撇嘴，埋怨，“你这人怎么这么迂腐？快进，你还敢不遵王令？”
　　“本座可以请示摄政王殿下。”
　　“请示什么？你没看到摄政王相当于把你送给本王了吗？”沁王挑着眉，眼神欢喜，“进来吧，本王没那么可怕，就是想和俜大人谈谈心而已。”
　　话都到了这份上，颜未安不能不进了，她微微一礼，随沁王进了内室。
　　“来，坐。”
　　“多谢殿下。”
　　“不谢，那咱们就简单聊聊天吧，俜大人看着年轻，年方几何啊？”
　　“回殿下，二十一。”
　　“才二十一就做了摄政王殿下的第一幕僚兼侍卫长，俜大人实在了得。”
　　“承蒙殿下称赞，本座自幼跟随摄政王殿下，承摄政王殿下恩泽，如今若有一二能入殿下眼，悉乃摄政王殿下所赐。”
　　“哎，年纪轻轻，思想古板。说出的话来官气得不行，真没情趣。”沁王嗔怨地白了她一眼，颜未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心底疑惑更重。
　　“那……俜大人觉得，本王容貌如何？”
　　“倾国倾城，绝世独立。”
　　“倾国倾城本王不管，本王只想知道……可能倾了俜大人的心？”沁王站起身来俯视颜未安。
　　“本座目前没有家室之念，殿下错爱，不胜惶恐。”颜未安淡淡道。
　　“你语气里可没有半点惶恐。”沁王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本王可算是知道摄政王殿下为什么肯答应朝臣的要求了，俜大人分明就是个狂妄而油盐不进的人。”
　　“殿下谬赞。”颜未安起身微微一躬，看着沁王似噎住的表情默默一笑，现在她作为莲娉朔，为了让三哥和牧让娆不会生疑，连性格都换了，改成了个目中无人的性子，和原来不像，但又不是极端相反，她怕弄巧成拙。
　　“我姬氏，原先是除莲氏外第一大族，如今就算势力有所衰减，但仍在三大族里，不容小觑。而俜大人您，是摄政王殿下麾下第一人，与本王联姻，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极有利的。”
　　“殿下分析得非常在理，不过，本座不愿让自己的婚姻变成一场利益交易，更不敢伤害殿下的好意。”
　　“俜大人怎么敢肯定，不会爱上本王呢？”
　　“这样的连理，没有真情可言。”颜未安嘴上坦然道，心中却是一震，真情……到底有没有？若说没有，为什么时时想起？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别的机会？若说有，为什么又利用欺骗，无情至极？这样的利益婚姻，真的会产生感情吗？
　　“有趣。”沁王在内室里四处走动，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思索。
　　颜未安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回去，不知道瑶琅怎么样了，突然，沁王快步向她走来，还没等她有任何反应便深深一躬，
　　“小王姬沁影，见过皇储殿下。”颜未安在海莲没有封号，称她公主又不符合海莲国皇族的规矩，如果她亮明身份，那铁定就是海莲国女皇了，所以沁王称呼她皇储。
　　颜未安不出意料地苦笑，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连忙扶起沁王，“不敢不敢，沁王殿下快快请起。”
　　“先前多有得罪，还请殿下原谅。”
　　“无妨，叫本座俜槊就好，沁王殿下是怎么认出本座的？”
　　“还是先请大人说说您是如何认出小王的吧。”
　　颜未安一笑，“殿下女子的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过不自觉地带着一点男子特征，尤其是这与您表现出来对本座有兴趣的行为不符。”皇宫是天下最乱的地方，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男子和女子在生理上到底还是有不同之处，这种细微之处一般人看不出来，但颜未安深谙高位者人性，从小身边都是披着羊皮的白眼狼，故此多相处一会就能觉出不对。
　　“大人见笑了。”
　　“殿下该回答本座的问题了。”
　　“小王自己就是自小男扮女装，自然对这些方法都了解，且生来善于辨别声音，而您的声音，很明显是刚变过，简单一猜想就知道了。”
　　简单一猜想就知道了，颜未安目光一闪，这话说得轻松，莲氏再怎么地位崇高，过去二十多年了，谁能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就猜到是她？这姬沁影，在扯谎啊。
　　“那么殿下今日费尽心思找本座来是为了什么呢？”
　　“您知道小王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吗？”
　　“殿下有个妹妹。”颜未安微微一笑。
　　“大人睿智，小王是男子，在海莲是不能继承王位的，但姬氏到此代子孙凋敝，就只有小王和小王的妹妹姬沁璎，姬氏近几代本就有所势弱，小妹才十岁，此时承袭王爵不足以抵挡其他皇族的倾轧，姬氏危矣，故小王男扮女装等小妹长大。”
　　“所以殿下希望本座能庇护殿下的妹妹？”
　　“是的。”
　　“那殿下就没有想要身居高位的愿望？”
　　“没有，若是有，本王也可以去做官，不过官场那么麻烦，算了吧。”
　　“殿下在官场里明明如鱼得水。”
　　“小王知道您以这个身份出现是不打算继承皇位了，作为交换，小王保住您的秘密，并提供给您您需要的帮助，直到您事成，而您的帮助，直到小妹承袭王爵如何？”姬沁影对于颜未安的试探不过坦然笑笑。
　　“好，本座尽力。”只能尽力，她都不一定能活到沁王妹妹继位啊。
　　“您答应得……很快。”姬沁影目光疑惑而惊讶，还有自带的不相信。
　　“本座也有一个一直护佑本座的兄长，所以非常理解殿下。”
　　“近日选夫宴的主角？”
　　“是的。”
　　“小王很支持他们的。”
　　“那就多谢了，告辞。”
　　“且慢！”姬沁影显然没想到颜未安走得非常彻底，连声招呼都打得极为草率，连忙叫住她，“现在性别明白了，大人可想过与本王联姻？”
　　“殿下此言可与先前差别大矣，婚姻大事怎能如此随便，说有即有，说无就无？”
　　“您真的不想得到更多帮助？”
　　“不想，理由不变。”谁会想和一个连性别都掩饰得天衣无缝的人接触？别说夫妻，做朋友她都不敢信他。
　　“利益婚姻没有真情，那……您和您的驸马又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知道得很多。”颜未安语气淡淡，掺着一抹冷。
　　“还请原谅。不过，小王说得不对吗？”
　　“不对，告辞。”
　　“呃……慢走。”姬沁影话还未说完，颜未安就从墙头蹿走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姬沁影看着颜未安消失的地方，喃喃低笑，“不过，我亲爱的皇储殿下，您究竟是不能确认，不愿承认，还是，不敢承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