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暗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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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颜未约收了方才的从容，半天也没能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也觉得无法再说，便倒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阿娆，说说你的推测。”
“找大夫是没用的，这我肯定，最好的情况是未安处于直系皇族特有的秘法当中自我调息，最差的，我只能保证她无性命之忧。所以……我想去信问问摄政王。”
“我猜也是，阿娆，说说你们的摄政王吧。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她。”
牧让娆铺开纸笔，边写边说，“摄政王是我牧氏的长辈，早年流离在外，大概是在倾王十岁左右才回到牧家，除了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其余连名字我们都并不知道，总归是通过了当时牧氏掌权人的首肯。后来倾王失踪，海莲曾陷入一段时间的大乱，一些旁支想要当权但一接近皇宫正殿就会在长则一年短则一瞬间暴毙——这也正是莲氏的传奇越传越玄乎的原因之一，可即使如此有些人仍不罢休。最后是摄政王挺身而出一举平息战乱，还海莲国安宁。”
颜未约点头，他之前就疑惑母妃虽说占了个浪漫的名头，但怎么也算是不太负责任地逃离海莲，怎么会还受到海莲上下的百般尊崇，如今看来也是与积威深重的信仰有关——人们大概自行把她的离开合理化乃至神化了。
“暴毙的事情你们有什么说法吗？”
“说是诅咒和开国女帝布下的禁制。所以摄政王也始终没有住进正殿。”
颜未约若有所思，“说来，你出海莲这么久，还从未见你联系过摄政王或是你家的人。”
“牧氏算得上莲氏之外海莲人数最少的皇族了，牧氏的旁支和我不算熟，而我又是摄政王钦点出使，家里人也不能干扰，我本就常年驻守边境，很久不联系他们也都挺习惯的。至于摄政王，她早就说了，五年之内必须回去，这期间无大事不必联系，何况我们通信之术也算是个秘法，她不想让海莲与其他国家有过多牵扯，”牧让娆停下笔，“之前还奇怪她为什么没让我将人带回，如今看来是早料到倾王已逝，孩子不一定愿意回去了。”
“海莲这样与世隔绝，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牧让娆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我们与世隔绝了？海莲的主要邦交对象是海外诸国，至于内陆只是官方不与其联系而已，民间其实并无太大限制，不过是他们自己不愿和内陆人打交道而已，有想交往的自然就去那片三不管地带行事了。”
“这听着着实不错，”颜未约煞有其事，“不知我可有机会随殿下去一探究竟？”
“……没有人拦着你，”牧让娆低咳一声，“——写好了，不知摄政王何时能看到。牧温！”
“属下在。”
“找人将这信火速送给摄政王，务必快！”
“是！属下听令。”
“从现在起，我们就要进入到正式战斗状态了。”颜未约收敛调笑，深吸了口气。
“我等这一日也已经很久。”
“陌凉，让商和宫分别打探好衡王、齐王和崇南关的定新帝，另外，通知褚辞尘各地医馆进入紧急状态，清除闲杂人等。”
“是！”陌凉领命而去。
“好了，我也去布置一下我的人手。那两个替身，大概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牧让娆拍拍颜未约的肩，从左侧密道一闪而过。
颜未约看着重新堵上的密道发呆，如果左丘谅的话可信，那情况比他想象得要难办又好办。好办在于，安平帝有携未安出来的机会，可以以此传递消息，而且左丘谅的帮助如果可用，成功率会大大提高；难办在于，龙跃宫是皇帝寝宫，最为严密，想要进去除非和未安里应外合，否则难度极大。而且，他不认为以未安的气量会那样报复左丘谅，何况以安平帝反应来看，她的流露一定微小得几不可见，未安虽然极度理智，但毕竟没有接触过爱情，她是否动心她自己或许也察觉不出，万一救出她需要利用甚至伤害左丘谅，未安一定会痛悔，如此，他们行动便有了顾忌。
颜未约揉了揉眉心，刚刚得到消息，齐王倒是安安稳稳做他的闲散王爷，衡王则一直不死心，频频动作，不过这不用他操心，有安平帝给他处处使绊，他这个五弟，实在愚笨不开窍得很，角的人上报，连昔日他交好的褚辞尘都只给他维持性命不死的药，可见是失了人心。
至于定新帝，还在崇南关一带，最近一直在国境徘徊，也是复仇心切，他这个大哥行事过于直接，他最担心的就是定新帝会剑走偏锋，制造些不必要的麻烦。
“引他去找齐王。”
“是。”
“公主昏迷不醒？”褚辞尘拍案而起，“那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就只是进入紧急状态？”
“是的，陈公子，牧姑娘说她很确定不是病，已经去信摄政王。”
“那好，怎么办你清楚，另外，叫各店的掌柜到这来。”
“可是陈公子，各地掌柜走了，店里怎么办？”
“所以要麻烦你们的人去考察他们，掌柜清理得不一定干净，我更相信你们的水平，至于掌柜们，那就由我来吧。”
“公子智慧，是属下愚笨。”
“对了，小林，你说是哪里的人前来送信？他怎么送的？”因以熏皱眉。
“这……传信的人没说，约公子属下的各个部分互相不知道。”小林皱眉，以他的经验也觉得这情报略有奇怪，不过他的职责就是听从命令，所以疑惑稍纵即逝——对褚辞尘和因以熏报一半瞒一半是颜未约的万全之策，除了他自己和牧让娆，没有一个人掌握全部秘密。
“好了，你去忙吧。”
“怎么了？”褚辞尘看到因以熏表情有些怪异。
“没什么，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左丘谅报信？”
“他？”褚辞尘嗤之以鼻，“他报信我们也不敢信。我记得你当时不是说让王殿下能感知公主的情况吗？说不定是她通过他们海莲的方法知道的。不过说起左丘谅来，以你三年经验，左丘谅对公主感情如何？”
“两只万年狐狸，我一介武夫看着自然是琴瑟和鸣神仙眷侣了，不过说实在的，公主至少还会显得稍有疏离矜持些，左丘谅真是表现得对公主极好，好得没有任何纰漏，我都觉得感动，差点就觉得他爱公主爱得无法自拔了。”因以熏啧啧赞叹。
“哦？那你怎么还说左丘谅不好？”
“那我不是为你着想吗？你的情敌这么完美，至少自己战友不能倒戈啊。”
褚辞尘白了因以熏一眼，知道他看出自己忧虑，故意开玩笑，心头一暖，半响淡淡道：“寻因，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彻底走在了生死线上，你可做好准备？”
“你叫错了，”因以熏冲褚辞尘一笑，以简简单单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我是因以熏。”
事实上颜未安的情况和牧让娆所料不差，颜朝的春天来得早也长，二月就已经进入春季，如今二月中旬，她“昏迷”了也有小半个月，已经练就了自如掌握自己这种“只有脉搏”状态的时间，所以颜枫珉和璃婴不在时她就试探着解开这种状态稍作活动——因为喂不进去饭，禁制也没法下，所以她现在行动自如；在时她则进入这种状态调养气息，很奇怪，她“晕”了这一次后武功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顺顺利利度过了瓶颈，而且她的气息有所变化，让她觉得很陌生。但这并不是件好事，她猜得到，她的武功正在向海莲武功发展，这样下去，武功越高，她到时候摆脱手镯的束缚也就越难。但是她不敢在这里做实验，风险太大，实验不好被颜枫珉发现一点端倪，毁的可不是她一个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左丘谅成功收买了袭然——要不然怎么可能陪他演戏？颜枫珉猜出她的病和海莲有关但肯定不会对任何人说，唯一能做的就是试探左丘谅，只是左丘谅何等精明？他肯定能猜测出自己的状况，所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在于……他会不会联系三哥。
颜未安不担心左丘谅能不能联系上他们，相处三年，她深知左丘谅绝对不是像表面上那么无害——凭他在自己卧室下挖地道她竟然在他挖好之后才发现就知道，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和他有交易的颜枫珉竟然没发现，左丘谅到底怎么想的？他对自己感情到底如何？足不足以让他冒险？颜未安觉得自己很难猜透他。
那么自己呢？对左丘谅究竟是什么感情？颜未安难得的迷茫，于是她决定暂且忽略这个问题，因为她忽略也没用——这半月她发现了开国女帝留下的笔泽。
断子绝孙何止没有用？想要彻底解脱束缚，必须留下直系子孙，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有一个孩子，并且配合着孩子一起解开，然后全部资料就到这里，剩下的方法需要她一个人摸索。
这条路何止是难走啊，明明是根本就没有路……
安平二年三月初四。
“还有三天。”颜未约跪在晴妃和先帝陵墓前淡淡说道。
“是的，离未安生辰还有三天。”牧让娆从侧殿站起身向外走去，“牧温。”
“父皇，母妃，”颜未约突然拜下去，“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未安。”
“帝颜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吗？”
“回陈公子，没有。”
褚辞尘手指无意地敲着桌面，因以熏仔细一听后了然一笑，那正是一首常见的埙曲。
“左帜，约公子怎么说？”左丘谅望着荼蘼花枝对着空气说。
“等。”左帜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在左丘谅面前一礼，又飞快消失。
“璃婴，她怎样？”颜枫珉从御书房出来向右后方轻声道。
“还是老样子，比先前瘦了一些，气色尚可，仍然喂不进食，但是可以喝进一点水。”璃婴恭敬俯身。
颜枫珉无奈一叹，眉紧紧皱起，十五日前璃婴替娉儿擦脸时，突然发现她唇角的水流了进去而不是像往常一样浮在表面，然后璃婴尝试着喂了她些水，竟然成功了，但也只有璃婴可以，他一去娉儿还是会嘴角渗血。
“伊思，叫你准备的办好了吗？”
“好了，陛下。”
“很好，不过……她又看不到，朕准备了做什么呢？”
“陛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还有三天啊，她就十九岁了。颜未安望着头顶的藻井苦笑，颜枫珉就是个怪胎，密室里还要弄个奇奇怪怪不伦不类的藻井，她这将近一年来别的没看，就将它摸了个透，不过她猜，这个藻井不简单，至少它白天和夜里样子不同——她的镯子夜里可以发光，但颜枫珉并不知道。
更何况，颜枫珉一直以为她睡觉习惯头向右偏，正上方的位置她一般看不到的——这是她无意听颜枫珉对璃婴说的，看来左丘谅又明目张胆地骗他了。
安平二年三月初七。
“未安十九岁了。”颜未约对先帝和晴妃一拜，低声道，“母妃，今日也是您的祭日，恕儿不孝，动了您的安息之地，只为……救出未安，望父皇母妃原谅。”
“倾王殿下，牧氏子孙让娆见礼。吾以海莲皇族起誓，永不背叛，承蒙祖训，祈望海莲国祚绵长，莲氏万世荣昌。”牧让娆也走进来，跪下叩首。
“海莲国祚绵长，莲氏万世荣昌。”牧让娆身后的属下在正殿外站成五排三角方阵，然后齐齐跪下叩首。
同一时刻，密道里陌凉等人震惊地看着所有海莲人突然几人一组站成三角，动作一致，整齐不紊地跪下叩首，低声诵道：“海莲国祚绵长，莲氏万世荣昌。”
“陌统领！”
“何事如此紧急？”
“您，您看！”
“什么！”陌凉大惊，“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
陌凉刚刚肃穆敬佩的神色一扫而光，脸上难得的露出惊惧的表情。
“不见你已有四年，公主，你可好？”褚辞尘对着帝颜的方向举杯致意。
“公主……未安……我的妻，你十九了。”左丘谅凝视着密室里颜未约给颜未安的十五岁生日礼物——那副画，久久无言。
“娉儿，你十九岁了，真是不给朕面子，朕可是精心为你准备了礼物呢。”颜枫珉语气温柔，眼底却掩不住阴郁。
“陛下，风朝太子求见。”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暗度
